第3章 赵姨娘
展眼就到腊月,离年日近,王熙凤跟着婶娘王夫人治办年事,正冥思苦想个什么事,不想一时气急,竟晕了过去,慌得丫头媳妇们忙着请大夫,那大夫摸脉良久,满面笑容,问道:“奶奶月信可有日子没来了?”
王熙凤的贴身丫头欣儿答道:“可是呢!得过了日子快一个月了,因奶奶近来忙碌,只当是日子晚了。”
大夫道:“脉跳流利而不涩滞,圆滑如按滚珠,据小弟猜测,应是喜脉,只怕诊错了也未可知,夫人还是快请个好大夫确认下为是。”
卫大夫是有名的妇科圣手,还能有什么差错?欣儿仔细算了下日子,这月初十就满了两个月,欢天喜地地派人告知老太太,大太太,二太太。
不一时,王熙凤醒转,听了喜信,才放下心来:她嫁入贾家二年有余,一直未孕,婆婆邢夫人今年有意无意的探了好几次口风,她跟贾琏正夫妻和谐,如胶投漆,只不理会,其实心里也在打鼓。正吩咐众人不要声张,早有鸳鸯,翠锦,彩月等各处大丫头送来了滋补之物。鸳鸯传老太太贾母的话:年底年初事多,凤姐只管歇着保养,待出了正月,再出来行走。
王熙凤自觉面上好大的光辉,就要去上房磕头,丫头媳妇们忙拦住了:“好奶奶,赶紧躺着,休养些时日,待胎稳了,再去谢恩不迟。”这才罢了。
旧时规矩,女子有孕三月后才会大肆告知亲友,因此还没有各处报喜。
王熙凤只在小院将养,一概事由又交回王夫人处。王夫人忙得脚不沾地,就免了姨娘们伺候茶饭和晚省之礼,只早晨请过安就令其自便了。
赵姨娘有了闲暇,便一心和姐姐张罗兄弟婚事,终是赶在年前各各齐备,只等二月初二吉日迎娶。
二十日衙门下了印,贾政去上峰家吃酒,半夜回来进了王夫人处,身边却带了个如花似玉的丫头,贾政仗着酒盖脸,让丫头给王夫人磕头,笑道:“蒋侍郎送的,不好不收。”丫头端端正正磕了四个头,王夫人忙叫起,那丫头不动身,低头道:“请太太赐名。”王夫人忙笑道:“只好请老爷起个名字。”贾政笑道:“听闻这丫头一手好针线,就叫绣鸾罢了。”绣鸾又给贾政磕头。待贾政命起来,这才起身。
见王夫人命人收拾干净屋子,贾政笑道:“太太不必麻烦,这丫头颇识得几个字,正好在书房伺候笔墨。”王夫人听了一愣,又忙笑道:“话虽如此,不值班时也要有个安身的地方,彩星放出去后,她的屋子一直没人住,绣鸾先将就住着,过了残冬,再好好安置。”贾政知道彩星是一等丫头,以前是单独一屋的,住处离书房很近,才不言语了。
自有婆子带下绣鸾安排被褥等物。
这边王夫人打发贾政安歇。
偏这几天贾政日日出去吃酒应酬不得闲,那丫头十分乖觉,她见贾政下午出了门,度量今天不会来书房了,就来前边太太院里,也不进屋,只在门口打帘子,寒冬腊月的,在廊檐底下等着给人打帘子可不是个好差事,刚开始小丫头们还不敢,赶紧去回王夫人,王夫人说了几次,见她执意在此,也罢了。
赵姨娘得知老爷新收了个能读会写的丫头在书房伺候,醋得不行,傍晚就找了个由头来正房,正好看到绣鸾掀帘子,她只进屋里待了一会儿就出来了,把绣鸾拉到旁边,细细的看了一会儿玉手,又悄悄地掀了一下裙子,笑着问道:“你今年十几岁了?本处是哪里人?”
小丫头们都忙告诉绣鸾:“这是赵姨娘。”
绣鸾忙陪笑见礼,一一回道:“见过赵姨娘。我今年十六了,本处是扬州人。”
赵姨娘又问:“既是扬州人,怎么到侍郎府做丫头了?”
绣鸾道:“前年蒋大人去扬州公务时买的奴婢,今年十月才跟着大人进京,昨儿个大人们宴席,闲聊时蒋大人夸老爷腰上挂的石青色双鱼玉佩好看,老爷当场就摘下送了,蒋大人很高兴,见奴婢在旁斟酒,就把奴婢回送给老爷。”
赵姨娘还待问些什么,彩月掀帘出来,笑道:“大家聊什么呢,这么开心?”赵姨娘只得走了。
王夫人屋里听得外面赵姨娘问话,都静了音,赵姨娘嗓门又大,两人的对话听了个十成十。那赵姨娘不知道,王夫人却听得明白:这绣鸾竟是扬州瘦马!心里惊涛骇浪翻滚,面上不动声色,只瞟了彩月一眼,彩月知意,把赵姨娘赶走了。
贾政得了这么个齐整美人,晚上却还是来了赵姨娘房里歇息。
那赵姨娘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给贾政端了醒酒茶来,笑嘻嘻地道:“绣鸾妹子今儿才来,老爷不说抓紧时间跟她亲香亲香,怎么来我这了?”
吉祥吉利闻言,都出屋去了。吉利想着可能一会儿要水,先去茶房烧水了。
贾政本就喝得半醉,听她说话不像样,待要训斥,赵姨娘早转身坐到炕沿上,阴阳怪气道:“哦,我知道了,老爷必定是觉得梦坡斋有小厮值夜,不好意思了,我这就把绣鸾姑娘请到这屋里来,我去睡马棚好了!”
话虽这样说,却满目含情,又是生气,又是不服,斜斜向上瞧着,大概只看到了贾政头顶。
贾政只好把她拉过来,笑道:“还是爱吃这些干醋。这绣鸾不过是上峰喝醉了,一时兴起送给我了,我难道还要退回去不成?不过是个丫头,不拘让她在书房干些什么扫地擦桌之类的轻省活罢了。”
赵姨娘可没这么好糊弄,“哼”了一声,撇嘴道:“老爷就会哄我,我下午去看她了,肉皮细的很,还是小脚,只怕十几年没做过打扫的活计呢!”说罢擦了擦眼睛,道:“也罢,我知道自己年纪大了,老爷喜欢年轻丫头也正常。今儿肯来我这屋里,已经是给了我好大的脸面了,我还有什么可求的呢!”她本来是作张作致,想讨点老爷欢心,谁知越说越是情真,不觉真留下几滴泪来。
贾政瞧见了,只觉心都酸软了,又好声好气地说了不少软话,两人才安歇了。
第一天一早,赵姨娘醒了,只不起,抱着贾政胳膊说话:“我听府里人说,老爷笔墨极好,也时常给关系好的人写对联啊写门匾的,我虽然不识字,但要是老爷也给我这院里写点什么,我自然也清雅起来了。”
贾政就知她还计较绣鸾去梦坡斋的事,因笑道:“不知要写个什么?”
赵姨娘笑道:“什么三个字四个字五个字的,老爷看着写罢了。”
贾政想了一会儿,笑道:“已经有了,吃过饭就去书房写。”
赵姨娘忙冲外面叫:“吉利,把炕桌收拾出来,老爷要写字,吉祥,还不滚进来给老爷穿衣!”
贾政穿戴整齐,出了内室,见这边屋里南炕上也仿着正房横放了一张炕桌,桌上叠放几本启蒙书并笔墨,正中铺了雪浪纸。
赵姨娘还在里屋对镜梳妆,大声道:“这纸都是我兄弟在门房值班时,别人送的,他给了我好些,说都是上好的,等环哥明年进学了使。”
既是明年才使,现在又巴巴的找出来,还是绣鸾的事,贾政失笑:看来这事是过不去了,非闹几天不可,因笑道:“现在心急忙慌的,也写不好,我正好去正房有事,跟你一路过去罢了,用过饭再来写。”
赵姨娘耳环还拿在手里,早跳着出来了,欣喜道:“真的?”
贾政笑道:“骗你干什么?赶紧理妆去,晚了我可不等的。”
赵姨娘听了,耳环也不戴了,丢给吉祥,拉着贾政就往外走,笑道:“我好了,咱们快走吧。”
贾政抽了手,她也不恼,满面喜色地跟在他后面,走了一小段路,慢慢冷静了,急忙笑道:“那个,我平时都跟周姐姐一起去给太太请安,周姐姐这会儿肯定还在等我呢,老爷先走一步,我一下就跟上来了。”
说着也不等贾政答话,一溜烟跑了。
冯胜早派人告知厨房里,老爷要在太太房里用饭,见赵姨娘行径,快走几步,低声请示:“老爷饭后是直接去小书房,还是?”
贾政显见心情不错,语调轻快:“詹先生,程先生等人辛苦了一年,也须回家过年了,不可薄待了,我正是要跟太太商议此事。”
冯胜听了,琢磨一会儿,应了声:“是。”
赵姨娘果然得偿所愿,得了贾政亲笔书写:桃新墨浓。她虽然只认得自己名字中的“墨”字,没认全这四个字,却知道是宠爱未减的意思,当即爬高上梯的亲自贴在门斗上,贴好还叉腰欣赏了好一会儿。
过了几天,赵姨娘听说今年老爷文兴大发,写了几十个新年“福”字,送给老太太大太太二太太等各院,却没有她这儿,气得银牙暗咬:就这么给你太太做脸,不能让我从头到尾的高兴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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