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两百八十六章是敬畏还是征服
倾倒的屋墙下坐着波尔三人，薇薇安从劈成两截的车里找来了水壶，小心的喂着波尔喝下，再吃下一根营养剂，波尔的伤势在慢慢恢复。
用生命的代价来破除她的道，李长安依旧是她所知晓的那个李长安，既是冷静又是疯狂，不会因任何事而影响到他的战斗力，在冷静之余又总是做出疯子般的举动。
尽管波尔从未和李长安说过话，两人从未有过交流，可她知道李长安和她们不同，不是一个类型的强者。
“他以前是什么样子的？给我说说吧。”波尔的声音很轻，但足够边上的薇薇安和林语白听见。
两个女孩一左一右的在波尔的边上坐下等着医疗队的到来。
薇薇安靠在波尔的肩膀上，望着四周倾塌的废墟，目光悠远：“他...很喜欢笑，每天都在笑，就算被人欺负的时候也在笑。
你知道我以前不懂事，看到他被人欺负，反而还会问他是不是弱者的悲哀，这种话听了一定很难受吧？可他还是在笑。
记得他很瘦很瘦，比我一个女孩子都轻，衣服好像也只有两三套，从来不吃早饭也不买任何东西。
有一年老师要我们买教材，他拿不出钱，在教室外站着上了一个学期的课，有一次我中途离开，看到他一个人站在走廊上。
明明四周没有任何人，他依旧是带着笑脸...以前明明那么弱小那么苦，他的眼里也是有光的，为什么现在他的眼睛里什么都没有了...”
“因为他过的比你和我所想象的都要苦。”林语白自嘲而笑：“我以前以为他做的是错的，总觉得他这种人为什么不去做点好事。
可是真的当我了解了他的生平之后，我觉得我坚持的正义都是笑话，真正该死的是我爷爷，可我却在这里拦着他。
就算我觉得我还了他一条命，可我们家欠他的太多太多了，如果这次我没死，我想退伍了...既然我没法大义灭亲，那我也只是伪善。”
波尔轻咳了两声，微微笑道：“挺好的，你们两个不仅没死，还学到了东西，也是收获嘛。
不过我们是军人，我们要做的就是服从命令，无论对错，再同情他也不能放下武器，你们俩等着跟我一起领处分吧。”
看向了李长安离去的方向，波尔的笑容褪去：“再往前走，要面对的就是整个世界了，李长安...活下来啊！”
十多万的士兵将通天塔团团包围，数之不尽的武器架上，若不是接到命令要对付的只是一人，他们甚至在怀疑自己要对付的是一支军团。
在后方临时搭建的指挥所里，鱼羡予立于人群中央，身姿挺拔面若冠玉，只是眼神稍有些懒散，安静的听着下方传来的情报。
“将军，目标在三分钟之前丢失，达摩克利斯并未捕捉到对方的动向。”
“可能是回去了，要不我们收兵吧。”鱼羡予叹了口气，摆摆手道：“我知道你们不会同意的，继续观察吧。”
边上的副官皱眉道：“感知系异能也没有发现他的动向，会不会他打算和我们拖时间？”
“不会的，他明显是一鼓作气要冲进通天塔，意气两个字对强者来说是很重要的。”鱼羡予有些惆怅。
“你们实力太弱了，不会懂的，要是今天真让他成功冲进了通天塔里，就算他走的不是无敌道，也能打出无敌之姿。
没看我都懒得用诱饵吗？没啥意义，他不会专门去选哪出防守薄弱，对他来说，今天就是要杀人，心怀死志的强者是不可预知的。”
副官不再多言。
鱼羡予拿起咖啡小酌一口，呆滞的望着天花板，而后闭起了眼，于他脚下地面潮湿，有海水从地面涌起。
看似懒散，实则每一秒都保持着戒备的姿态。
“将军！”传令兵如风一般突兀的出现在了指挥所中，着急道：“地下七层传来警报，目标从地下突破。
从塔里反馈的监控来看，目标将折断身体的骨头，从狭隘的通风口冲入，军队无法全部进入塔内，是否要命令s级以上进塔？”
“还犹豫什么，传我军令，s级以上全部入塔，开始转移地下七层以上的人员，必要时舍弃通天塔。”鱼羡予当机立断一声令下。
尽管有些难以置信，可传令兵还是急忙将军令传达下去。
副官疑惑道：“将军您不打算进去吗？”
“我傻啊？”鱼羡予翻了个白眼：“当初围杀他的七王，如今只剩我还活着，我进去找死吗？
要是战场放在地面上我还能周旋一下，可进入了塔里，双字王去了也有陨落的风险，更何况我这个仇人，他必杀我好不好！”
副官张了张嘴，最后还是闭口不言，转身投入了战场之中。
指挥所里仅剩下鱼羡予一人，他左右望了望，自言自语道：“要不然趁现在离开？这个二五仔我也当够久了，趁现在回鳐王那边？”
地下七层。
李长安舒展着身躯，为了从那仅有脑袋大小的通风管道里进来，他将自身大半的骨骼或错位或折断。
眼前是个吓傻了的青年，穿着白大褂戴着无边框眼镜。
冲着青年点点头算是打了招呼，李长安问道：“最底下一层怎么去？”
“十八层？”青年本能的回问。
“最低只有十八层吗？”李长安皱眉，据他所知应该不止才对。
青年咽了咽唾沫，摇头道：“最低三十二层，但十八层以下一般人去不了，你要有将级以上的身份卡。
就算有了身份卡还有三重关卡审核，如果直接闯入，厚达一米的合金门就会合上，门里面掺了某种可以令异能无效化的材料，一般的异能都破不开。”
“谢谢。”郑重的道了个谢，李长安伸出手：“可以把你的身份卡给我吗？”
忙不迭的将脖子上的身份卡递了过去，看着李长安离开，青年瘫软在地，心有余悸的拍了拍胸膛：“我活下来了！他竟然没有杀我！”
作为通天城的主体建筑，通天塔的占地不小，里头工作和生活着超过二十万人，包括了文职和武职。
如果不是在同一层工作够久，一般人都会迷路，因此每个拐弯处都有指示标，李长安不需要太担心会迷路。
刷了青年的身份卡进了电梯，整座通天塔没有一条楼梯，只有电梯和上行通道，遇到特殊情况时，所有人人员将前往上行通道。
所谓的上行通道是特殊异能构造处的通道，根据层数的不同也有所分别，地面上的多是土元素掌控之类。
而地底下的一般是【跃迁】，【定点传送】之类。
所有的电子设备都由人工智能达摩克利斯控制，全天候无间歇，确保不会出任何意外。
电梯门关上，而后传来一阵金铁相撞的声音，电梯并未下降。
“你好，李长安。”电梯里响起个沉闷的男性声音。
“达摩克利斯？”李长安试探的问道。
声音的主人并不意外，依旧是不带任何感情的答道：“是我，我已经封死了电梯，尽管我知道大概是拦不住你。
十八层和十九层之间的合金门我已经关上，可否告诉我你要去十九层以下做什么？”
“虽然有点赶时间，不过我有个问题想问你。”李长安如一个孩子般眨着眼：“你是机器人还是人类呢？”
“我都不是。”达摩克利斯没有任何迟疑的回应：“曾经我是人，但我现在只是一个数据化的生命。
我是你从未见过的生命形式对吗？不如你坐下来我们聊聊天吧，你也是我从未见过的生命形式，虽然资料库里有很多关于你同族的研究数据。”
李长安叹了口气：“以后有机会的话聊聊天吧，现在我没空。”
抬手一拳砸在电梯的壁上，合金的墙壁凹陷。
“不如我们一边聊你一边走吧，先别砸墙了，这个可不好维修。”达摩克利斯的声音响起，电梯朝着下方行去。
李长安抬起头来有些疑惑：“为什么帮我呢？”
“帮你？谈不上帮吧，毕竟我做了我该做的。”达摩克利斯的声音冰冷，但李长安偏偏觉得它是在笑。
顿了顿，达摩克利斯继续说道：“我看过所有有关你的资料，我知道资料不能代表你的人生，你的人生应该比我看到的更凄凉。
在我成为达摩克利斯的时候我失去了情感，哪怕我还记得我生为人类时的一切，看到过去的记忆，好像是观看另一人的人生。
以我所了解到的知识来看，你很接近现在的我，你失去了很多亲人和朋友，所以你也失去了很多感情。
那么我很好奇，至少在目前，你是否还会对什么保持敬畏呢？当你知道了越来越多的真相，你是越觉得自己的渺小，还是别的什么呢？”
李长安喃喃一声：“敬畏吗？”
我曾对所有的一切都保持着敬畏啊。
电梯在地下十八层停下，但并未立刻打开门。
“门外有来杀你的人，我不知道你是否会死，我可以为你争取点时间，你能回答我的问题吗？”达摩克利斯继续追问。
李长安抬起头看着角落的监控，仿佛是在与无处不在的达摩克利斯对视，他扬起了嘴角。
“我们有一点不同，我为我所知道的付出了沉痛的代价，是我无法接受的代价，如果再重来一次，我不会选择去知晓这些。
所以我不会觉得自己渺小，正是这些失去才令我开始正视自己，是他们杀死了过去那个渺小的我，现在的我已经失去了敬畏之心。”
“我也是这样想的。”达摩克利斯的声音消失，电梯里的监控自主炸裂。
电梯门打开。
李长安昂首挺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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