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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火刑


在街角一处挂着‘贞节祠’祠堂外,一个浑身裸体的女人、嘴被布条勒住绑在木头上,白皙的皮肤到处都是伤痕,小腹处微微隆了起来,明显是个孕妇。她的身上不知是被泼了水还是什么其它液体,湿漉漉地往下滴,溜进她脚下架起的高高柴堆。那柴堆下正往上冒着大量的浓烟,不一会大火就烧了起来。现在是早春时节,天气还有些发凉,可是那一丝不挂的女人却没有动静,只是双眼乌黑,双目空洞。

        在这柴堆的四周竟然围了一小队红衣男人,每人手里拿着一根长棍,衣服胸前刻了一个‘衙’。而在红衣衙差外边,还站了一大堆围观行刑的百姓,他们看着那个可怜女人的眼神,透着厌恶、可恨,没有一丝同情,有的甚至开始指着她破口大骂,骂她荡妇,骂她与人苟合被人发现竟然杀死了那目击者全家大小,骂她死了之后要下地狱受剥皮油炸之罪。

        “你们在干什么!”一个尖锐的声音在这时响起,数百人的目光同时望过去,只见一个身着青衣的女子脸色铁青,浑身发抖地往柴堆冲去。

        方然目睹这让人头皮发麻的一幕,一丝丝凉意从脚底升起,她抖着双唇尖叫着要冲进去,却被一个衙差一把抓住,“你是什么人?没看见这里在行刑吗?!”

        “行刑?她犯了什么罪你们要烧死她?!”

        “杀人,全家老小六条人命!”衙差面无表情的将方然一把推开。

        方然站立不稳的摔在地上,她看着大火越烧越旺,眼看就要淹没那个女人,她一咬牙爬起来一把揪住衙差的衣服,“你们瞎了眼吗?那是个孕妇啊!就算她杀了人,可她孩子是无辜的,你么凭什么要烧死她,你们凭哪条律法要烧死她!她一个孕妇,有能力杀死六个人吗!”

        衙差被她这么尖厉地质问着,再加上那已经认罪的女人此刻却突然在上面无声地叫了起来,全身都在挣扎,他立刻感到威严受了挑战,狠狠地将方然再一次甩开,“给老子滚开!”

        方然完全没有招架的能力,一下子被甩了出去,跌倒在一人的脚旁,手臂重重地摔在地上,疼得她没出息的泛出眼泪来。而一双有力的手在这时将她扶了起来。方然抬头一看。这一看,却如五雷轰顶般僵住。因为面前的这个人居然是骆新!

        “骆新?!你,你怎么也在这里?!”方然顾不得手臂的疼痛,一把抓着骆新,“你怎么在这里?你说啊!”

        “秦月。”骆新开口,叫出的却是一个陌生的名字。可方然此刻已经完全失去了分寸,犹如疯癫,她抓着骆新的手臂,哭着道:“你快想办法让他们停下来,那是个孕妇啊,就算她杀了人,可孩子是无辜的,死刑是不能用在孕妇身上的!”方然歇斯底里般六神无主,她的善心还未得到别人的帮助,那柴堆上已经传来凄厉地惨叫声。方然听到这惨叫声瞬间被大火吞噬,便如木偶般垂下了手,目光呆滞的回头看,可那柴堆已经是熊熊烈火,什么都看不到了,而那些围观的百姓,竟然一个个露出泄愤的神色。方然抖着手,无力地揪着呼吸不过来的心口,终于,眼前一黑,失去了所有意识。

        李彦歆坐在蒲垫上低头饮着热茶,玉秋和邬孝紧张的跪在一旁,大气不敢出一声,玉秋心里着急,时不时偷偷地用余光去看躺在床上昏睡不醒的方然。而二人怎么也想不到会在这里遇见当朝勖王——李彦歆。这位王爷是当朝皇帝的亲弟弟,年龄虽差了十岁有余,却因与皇帝是一母所生,地位极其尊贵,可谓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更让玉秋有一丝窃喜的是,她家小姐一心倾慕这位王爷,眼下竟迎来了这样的缘分。

        李彦歆此时抬头看向床上的方然,见她虽昏迷着,可额头上却在不停的冒着汗水,眉头紧皱,面色苍白。他心里不禁生出一丝疑惑来,因为在这之前他一直以为她是个哑巴,因为她从来没有开口说话,她父亲也说过她不会说话,如今真是云里雾里了,况且刚才她明明是把他认成另外的人了,其她人这样他不觉得有什么,可她,真是不明白。李彦歆想到这里,又想起她好几次战战兢兢地将一个亲绣的荷包递到他面前,甚至连头都不敢抬。这样胆小不起眼的人他心里是不在意的,可她毕竟有一个国公父亲,出身再卑微,礼节还是不能疏忽的,所以他每一次都尽量温和的婉拒。如今在宁城突然遇见她,真是判若两人。

        正想着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情,突然间方然嚯地坐了起来,睁着双眼盯着前面。

        “小姐。”玉秋惊喜地正要起身,却看见李彦歆疾步走上前去,她才按捺下冲动。

        “好些了?”李彦歆坐在床沿看着她,从未正眼看过她的面孔,细望之下,才觉白皙无瑕。

        方然怔了好一会才激动地侧身抓着李彦歆,“那个女人呢?烧死了吗?”最后一句话,她害怕得声音发颤。

        李彦歆听她开口说话,难免会产生错愕,但还是点点头。他派人打听才知道那个孕妇原本是寡妇,因不耐寂寞与人苟合,以致怀了身孕,后来东窗事发,她便杀了目击者全家老小六口人,府衙的招认罪书上还有她的手印。供词他一开始有些疑惑,一个孕妇,怎么可能杀了六个人,况且其中还有一个成年男子。

        方然咬紧了牙关,眼中并发出一抹恨意,双手不自觉地紧紧握成了拳头,“这里到底是哪个朝代?哪个朝代还有火刑!”

        “秦月,杀人事实她已招认。”

        “放屁!你见过哪个孕妇能杀死六个人的?!”

        李彦歆被她突然暴怒地一喝,好半天怔在那天惊愕不已。

        方然现在是怒不可竭,陡然觉得有些不对劲,盯着李彦歆道:“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难道你当时也在商场吗?”

        “秦月,你闹够了没有?”李彦歆不悦地看着她,她嘴里说的话他完全不明白。

        方然一愣,“秦月?你……”她皱眉将李彦歆从头到尾的看了一遍,可这确实是骆新啊。

        “小姐您糊涂了,这是勖王爷啊!”一旁的玉秋状着胆子提醒着。

        方然愣愣地看向玉秋,见她使劲地点点头。方然惊愕的看着这个几乎和骆新一模一样的脸,即使是双胞胎,也总有区分的眼力,可这个人几乎是一模一样,除了身上的气质多了些温润儒雅外,方然怎么都没办法把这当成是两个人,难怪他不认识自己,是啊,那时候骆新,应该是在民政局等着她。

        李彦歆从未见她敢如此大胆地直视着自己,眼中没有了以往的胆怯和懦弱,也因为这样,他才发觉她的双眸亮若辰星,灵动闪烁,如霜下骤然盛开的梅,素洁得令人闪躲不及。

        “对不起。”方然狼狈地转过头去。

        李彦歆这才注意到她额头上的血痕,“你的额头……”他伸手想要查看,却被她快速地伸手挡开,看过来的眼里,已经冷淡了许多。李彦歆有些恍惚,有那么一瞬间觉得自己在她眼里已经不那么重要了。他只能淡淡一笑,起身道:“本王派人给你安排大夫。”语罢,多说、多留也无意,便转身走了。

        说实话,方然心里很别扭,这个人长得跟骆新一模一样,可又不是他,她提醒着自己,刻意要保持两人间的距离,也真是费劲。

        李彦歆一走,邬孝整个人都软了下来,好不容易吃力的站起来,却发现脸上已经冒出少许汗来,刚才二小姐那样冲撞王爷,吓得他真是又冷又热的,话说这位二小姐果真是一鸣惊人,连脏话都说得那么理直气壮。

        玉秋跟邬孝是同样的惊恐,所以李彦歆一走她就迫不及待的冲到方然床边,“小姐您疯了吗?那可是勖王爷啊,您不对王爷行礼已经是大罪了,还这么急严令色的冲撞他。小姐不是一心倾慕王爷吗?怎么会在这个时候给王爷留下这么坏的印象啊?”玉秋简直像个啄木鸟一样啄个不停,话还没有说话就哭了起来

        看着玉秋一脸要急死的表情,方然心里有些不忍,虽然她不认识这个小姑娘,但也看得出是个忠心为主的人。想到这,她无奈的叹了一口气,伸手扶起玉秋,“我知道了,刚才不是已经跟他道过谦了吗?他要是不高兴也不会说要找大夫给我,对不对?”

        玉秋抽了抽鼻子,想了一下,才半信半疑的点了点头。

        方然这才松了一口气,抬头看着邬孝道:“麻烦你去跟店家说一声,我想洗澡,叫他们倒些热水过来。”

        邬孝不解地道:“热水店家是会备的,可是洗澡是什么?”

        方然差点被这句话噎到,想了一会才道:“我要沐浴,叫他们多倒些进来。”

        邬孝这才听懂了,心里觉得这二小姐今天说的话古怪的很,也来不及细想,便拱手退下来。他刚走不久,一个提着药箱的大夫找了上来,替方然额头上的伤口擦了些药,才用一小块纱布往头上缠了一圈包好。古代没有医用胶,所有只能缠一圈头部用来固定了。

        雾气腾腾的热水浸泡着方然的身体,温度熏开了她身上的每一寸毛孔,烟雾缠绕,蕴红了她的脸颊,似桃花般妖艳。

        玉秋坐在浴桶外面,手指轻轻的在方然头上按摩,她小心着不让小姐的额头沾上水,突然又想起这一整天都是晦气事,便说道:“小姐,今天是十五,宁城晚上会有庙会,您要去看看吗?”

        等了好一会没有听见回应,玉秋歪头看了一眼方然,发现她正盯着水面出神,不知道在想什么,“小姐。”她又喊了一声,方然才回过神来,“你说什么?”

        玉秋笑着将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方然点点头,算是同意了,“玉秋,虞国在哪里?”

        玉秋抿嘴想了想,才笑道:“奴婢不知,只能人说那儿常年下雨,气候恶劣。”说完,她又道:“虞国算得上是个强国,也是建国最早的国家,我们西锦当年是小国,实力弱,他们就常常带兵来欺打,要我们每年上供。后来西锦在历任皇帝和大将军带领征战下才强大了起来。到了现在这个皇帝时才决定让大将军领兵攻打虞国。虞国是个大国,听说有上百座城池呢!”

        “这些你是从哪里听来的?”

        “都是听府里的人说的,也不知是不是真的,不过不管真假,西锦有贺将军在,有贺将军的军队在,一定能大败这个虞国……”

        后面的话方然基本上没有在听,她在想西锦是哪个国家?她知道战国也有个叫虞国的诸侯国,可这个诸侯国是被晋人灭掉的,西锦又是什么?她倒知道四川成都有个西锦国际广场,可这根本就扯不上任何关系,况且她觉得这些人的服装各异,没有任何一处可以明确的告诉她这是哪里?

        绞尽脑汁想了半天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索性就不想了,也许到时候就知道了,想着,便道:“好了,我洗完了,你出去吧,我要穿衣服了。”

        玉秋起身走向床边将换洗的衣服拿了过来等着,方然看她这个样子,脑子一抽,这小姑娘不会要给她穿衣服吧?不过转念一想,古代的衣服她也不会穿啊。想到这里,她还是站立起来踩着凳子下去。果然玉秋拿了一块白布将方然身上的水迹抹干,又换了另一条白布上来往她胸部上缠,一共缠了三圈,勒得方然都要站不住了,她侧头看着,发现不上缝了两排布条绑上就算是裹好了。接着她依次穿上了一条有裤腿的白裤子,三件长白衣,衣服一侧总会有缝着的布条固定,最后才穿上一条紫色的长裙外衣,宽大的衣袖脚上、领口上都绣着一圈好看的花样。方然还发现每一件衣服的领口都比前一件要低,刚好露出前一件领口的花样来,下意识的瞄了一眼玉秋,发现她的也是。最后,玉秋拿了一条宽宽的硬带子往方然腰上缠,带子上也绣着相同的花样。整个一套衣服穿下来,方然觉得半个世纪躲过去了,而且她觉得底下不穿内裤,总是在漏风一样。

        “小姐,您怎么又瘦了?”玉秋看着手里的带扣往前了一些,不禁心疼的问。

        方然伸手摸了摸身上的腰,她不用照镜子都知道这个身体是拥有一副多完美身材啊。

        入夜,玉秋陪着方然走在街道上,宁城的街道修得很宽,再也因为才刚入夜,所以并不是很拥挤。方然看着两边的摊子都挂上了耀眼的灯笼,各种各样的形状都有,摊前站着的每一个小贩都热情地张口叫卖。玉秋也在旁边开心的让她看这里看那里,可是方然根本没有心思,因外她一直盯着前面的一个地方,那是贞节祠。这些人白天才在那里烧死了一个孕妇,晚上却可以当成什么都没有发生似的在这里狂欢,这到底是个什么朝代,又到底住着一些什么人心的人。想到白天的那副惨象,方然停下了脚步,不敢经过那里。一旁的玉秋显然别异地的庙会迷住了,丝毫没有注意到自家小姐的情绪变化,一头扎进了卖首饰的小摊。

        而在另一个地方,李彦歆站在阁楼上,欣赏异地庙会的他突然看见了方然的身影。因为头上缠了纱布的原因,她的发髻垂了下来,一头乌黑过腰的长发垂在身后,在温和的烛光下她站立在那里望着贞节祠,凉风撩起她乌黑的长发,楚楚动人。李彦歆嘴角泛起一抹痴迷的笑容,连他自己都未曾想过未来的某一天,他会在意上这个卑微怯懦到一度让人生厌的女子。

        “王爷。”身后走近一个年轻男子,他叫陆久安,是李彦歆的贴身护卫,“最新战报,贺将军一路向北尽收虞国城池,今日午时,拨了虞国国都,生擒虞国王。”

        李彦歆眼中并发出兴奋和激动来,“好个大将军!吩咐下去,连夜回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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