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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问楼


这日,方然在后门处将赢来的十两黄金递给邬孝,“你记得一定要交到玉秋手上,等到她家里的事情都处理好了,你就和她一起回来。”

        “二小姐。”邬孝哑着嗓子望着方然脸上已经愈合的伤口,心里很不是滋味,想起前几日的事,他羞愧地低下了头,“是我没用,帮不了二小姐。”

        方然笑着身后一拍他的肩膀,“你给我把玉秋好好带回来就是帮我了。”

        邬孝点点头,将金子揣好,翻身上了马便走了。

        方然看着他远去的背影,笑容渐渐变成了欣慰,无论这个世界有多坏,你身边总有好人出现,让那颗受尽世态炎凉的心始终保持着温热地跳动。

        看着邬孝的身影消失,方然才转身进去,接过一回头就看见一张血盆大口的面具凑到面前来,方然看到后,一点反应也没有地驻足抱着手臂看着这个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长大的人。

        面具下的人见自己的捉弄没有成功,立即摘下了脸上的面具丢在地上,露出祁璟那张花花公子一般的脸来,他二话不说就将面具一通踩烂,恨恨地道:“一点也不吓人!看我回去不把那死老头的店子给拆了!”

        方然一点都不想搭理他,绕道就走。

        “诶诶诶!”祁璟连忙拦住她,却看见她脸上的伤口,伸手就去戳,“你又跟谁打架了?”

        “起开。”方然没好气地打掉他的手,“你怎么进来的?”

        祁璟不屑地一挑头,“小爷我要进来,谁敢拦我?再说了你家大门口也没贴着不让我进来的告示。”

        方然白了他一眼,刚想走又被他拦住,方然以为他又要和自己动手,却不想侧头就看见一张笑开了花的脸蹭上来,“你陪我出去玩玩呗。”

        “吃错药了吧你?”方然吓了一跳,浑身的鸡皮疙瘩都掉了一地,这小子撒起娇来也这么不要脸,当即就推开他快步离开,谁知道祁璟突然变成了口香糖黏上去,她走一步他跟一步,嘴里还一个劲地嚷着:“陪我去玩呗,陪我去玩呗,陪我去玩呗…….”

        结果方然抵不过他的软磨硬泡,硬是被他拽着出去了,而且是被他弄到服装店买了一身男装换上去了青楼。

        这座青楼与方然意识中的相差甚大,因为它是建在梵城一条内湖上,一条曲折迂回的红木长廊连着汀岸,木质的灯笼随意放在护栏下,即使是在白天,也点着红色的蜡烛,还未到那青漆粉饰、高低相接的楼阁前便筑了一块平台,台上坐着四五个青年,席地而坐,瓜果丰盛,畅谈古今,一女子则在旁抚琴助兴。

        整个十几米的长廊上来来往往的人中,多是一男一女,或相谈惬意,或把酒言欢,或一歌一舞,完全没有那些不堪入目的场面和动作,人人相敬如宾。方然看到这些和谐美好的场面,不禁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路过平台后,再走了一处被莲花紧簇的长廊,才看到阁楼的大门,门上写着‘问楼’二字。这里的人似乎都认识祁璟一般,因为路过的每个姑娘都只是含笑望着祁璟,行礼之后默默的做着自己的事情,也不上来纠缠和打扰。

        进了屋内后,正中央的一颗参天大树格外惹眼,树枝繁茂,挂着一块块木质牌子,即使没有风,也会慢慢的摇动,镶在木牌上的铃铛便会叮叮作响。树两旁摆放着简单的桌具,几乎满座无虚,虽有来来往往穿梭不停的女子,却没有扰人清闲的媚声媚骨。

        穿过大树后,方然又看了一块敞亮的平台,台下坐着一排低头刺绣的女孩,台上空无一人,只在两排摆放着一些乐器,这么一系列怪异的组合,只有方然这个陌生人才会感到哪里都透着古怪,最后她还是忍不住问祁璟道:“那树上的牌子是干什么的?”

        “哦,那是名头牌,只在每月的十五夜用来作猜名头。”

        “猜名头是什么?”

        “每月十五入夜,无论男女老幼都可以聚集到这里玩猜名头,就是猜那些木牌子,那牌子里头装了些新奇玩法,你指定哪个后,这里的人会将牌子取下,若是里头装的是酒,你便可以与自己心仪的姑娘敬一口酒,总之全是对顾客有好处的玩法。”

        方然明白似地点点头,“那这里跟一般的妓院有什么区别?”

        祁璟一听,两只手一插腰,瞪着一双桃花眼道:“你脑子里是浆糊吗?还将青楼和妓院混为一谈,真是冒大不韪之罪,妓院那叫娼,分私娼和官娼,小爷我可不会去那些个低俗破烂的地方。这儿是楼,整个梵城只此一家,姑娘们都是文艺两修的,最好的舞者,最好的乐者都在这儿,只谈文雅,不说风月,就连西锦的那些个先帝都驾临过,怎么到了你眼里,竟成了妓院了?”

        “行行行,是我说错了行吧,那这些刺绣的女孩是怎么回事?”

        “这些女孩都是贫穷家里的孩子,若是手上有手艺大可来问楼,做出的饰物若是被人相中,出钱买了就是。”

        “这样啊。”方然又明白地点点头,转眼却看见一个女子盈盈朝自己走来,屈了屈身,从袖中拿出一只鲜花来递给方然,“女公子好生俊俏,这花是一位刘生托我奉上,若女公子收下,今夜恰逢十五,恭候女公子驾临。”

        祁璟不等方然反应过来,伸手就抢过花来随意一丢,“什么牛生猪生,叫他给小爷过来打打,真是瞎了眼,还敢抢小爷的东西!”

        女子掩嘴笑了笑,“祁公子该看在他这么有胆色的份上,也该是赏,哪里还要追打?”语罢,行了礼便退下了。

        祁璟张开一口大白牙朝方然笑了笑,却被她狠狠掐了一下肋下的肉,“你说谁是东西?”

        祁璟痛叫着一把捂住肚子,弯着腰给她赔笑道:“你呀,你是我的奶糕,奶糕就是东西啊。”

        方然作势又要打他,奶糕是什么东西?冰淇淋?

        “好啦好啦,正紧事还没干呢。”祁璟正色地直起了腰,拉着方然就往一旁的楼梯上去了二楼,二楼是个圆形的走廊,房间紧挨着房间,外观都是一模一样,要不是门口写着的几个房间名称,估计出来后就找不到东南西北了。

        祁璟看见前面一间房走出一个个端着空木盘的男子,直到最后一个人出来将门关上,等他们离开二楼后,他二话不说就拉着方然走了进去,关好了门。

        “哇塞!”方然一进门就看见了整桌的海鲜大餐,馋得立即奔上去要大饱眼福时,却被身后的祁璟一把拉开,“以后再带你来吃,正事要紧。”他说完就从怀里掏出一包东西来,扯开一个口子就往饭菜上倒。

        方然看着那包里倒出来的白色粉末,立即联想到下毒,“你干什么?你要下毒啊!”

        祁璟一拍她的脑袋,“傻吧你,我可不想去刑部大牢,这是我让人秘制的泻药,你放心,不会死人的。”

        方然咽了咽口水,“这人是上辈子造了什么孽,下辈子要给你这么来折磨,到底是谁呀?你要干这么损阴德的事。”

        “我从别人那里打听到束国公今日会来问楼设宴,就在这间香居房,这束老头仗着自己是皇亲国戚,整日在朝堂上跟我爹爹作对,好容易给我逮到他,看我不整死他!这药效慢,估计等他明日上朝就会发作,哈哈,他就等着出糗丢脸吧。”

        “你确定这不会出人命?”方然还是不放心地再问了一遍,真是见了鬼了,她好歹是个针灸师,居然有一天会跟着人来这里做这些损阴德的事。

        “不会不会。”祁璟话音未落就听见门口传来了脚步声,吓得两个人立即像炸了锅似地跳了起来,“怎么这么快?!”祁璟赶紧将药包揣好,拽着方然就在房间里找地方藏,最后是跳进了一个窄小的衣柜里面,两个人刚藏好就听见门被人打开了,接着是一阵笑声响起,然后是落座的声音。

        方然小心翼翼地往缝里去看,吓得祁璟一把抱住她的头,小声地说道:“你动来动去要死啊。”他这话一说完,突然发现自己与她才隔几寸远,他嗅到了他身上传来的体香,连她的呼吸都可以喷到自己脸上,不禁心跳加速了起来,脸立马就红了,还好衣柜里光线暗,才不至于让她觉出异常来。

        方然嫌弃地拍开他的手,又侧头去瞄,这下祁璟连动都不敢动了。

        “对了,国公大人,下官听说皇上有意创立枢密使官,由勖王接管,分管军政大权?”

        “你这消息还挺灵通,真是朝中一有风吹就吹进你耳朵去了,皇上却有此意,想要削弱贺云扬的军权,这才推了勖王出来。”

        “勖王一向闲云野鹤,不喜纷争,哪会有那个心思,况且这可是极其冒险事一件事,这大将军目前虽是一昧退让,可真要逼急了,那可不好收拾。”

        “老弟啊,你还真当勖王是个省油的灯吗?我这双眼睛啊看人最毒,他呀,有心思着呢!”

        “嗨,毕竟是皇上同胞,总有相似之处,不过如今的皇上做事也忒拐弯抹角了,想要收回军权,还得在暗地里做这么多费力不讨好的事。”

        “西锦三军,全握在他贺云扬手里,光凭他大将军令牌和手谕便可调动三军,你想想,谁来当这个皇帝会不忌惮?若是我啊,指不定日日夜夜做噩梦咯……

        祁璟听到这里,不禁恨恨地道:“这死老头,嘴如茅厕,说的话也带着屎臭味,专爱干这个背地里挖人墙角的勾当。”

        方然却说道:“他说的也不是全没有道理,你那个大哥,就像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阴晴不定,心里想什么别人都不知道,怎么会不让人猜忌。”

        “我大哥一片赤心,只有那些心虚的人才会活在无端的猜忌当中,你以后也不许怀疑我大哥!”祁璟语气严肃地说这,还没等方然有所作答,两个人开着的柜门突然承受不住压力的开了,结果吓得两个人叫着摔了出去,一抬头就看见两张目瞪口呆的脸,嘴里刚喝的酒挡不住的漏出来。

        “啊!”这两人反应迟钝地惊叫了起来,祁璟拉上方然就往门口外冲了出去。听到叫喊声的护卫们猛地看见从房里跑出两个人,一个个大眼看小眼,愣是没有反应过来,直到里面两位大人冲出来叫喊着抓人时,他们才反应过来全都撒腿追了上去。

        一瞬间,整个问楼被祁璟和方然闹得鸡飞狗跳、人仰马翻,还未来得及做出反应的人突然就被人抓了过来推出去当成了人肉石子,而反应过来的人又因躲避不及时而撞到别人,别人又是措不及防地摔到其他人身上去了。

        胖墩墩活像个大冬瓜的束国公领着一帮人在身后没命地追赶,身上的膘肉一层接着一层荡漾。

        “你个死人!我就说跟你出来准没好事!”

        “你才是死人!谁让你趴在门上看了!”

        两个人没命地跑了出来,一路逃一路吵着架的竟然甩出他们一大截,刚逃上岸边两个人就毫无默契地分头逃命。

        “这边!”祁璟赶紧将她拉回来往闹市上跑,回头就看见束国公的人追了上来。

        “祁璟!你给老子站住!”束国公喘着气不甘示弱地扯着嗓子大喊。

        “小爷就不站住!”祁璟回头应了一声,气得束国公只差吐血了。

        “车!马车!“祁璟突然看见前面走去的一辆马车,双眼顿时放出精光来。

        “诶!这谁的车就上啊!”方然抗议无效的就被祁璟飞快背了起来像一阵风似地冲了上去,追上马车。

        “祁公子?!”赶车的人吓得心跳都漏了半节,还没弄明白是怎么回事就看见祁璟将背上的一个人丢了上来,这人一滚就进了车厢,祁璟也不等他停了马车就跳了上去钻进车厢。

        方然滚进来就看到了一双脚,抬头居然看见了贺云扬那张冰霜脸,她刚想说话就被冲进来的祁璟一屁股压在下面,痛得她伸手就掐,祁璟叫了一声,整个人蹦了起来,脑袋猛地撞到车厢顶,抱头就蹲了下来,“你又掐我!”

        “谁让你没长眼睛!”方然不甘示弱地吼了回去。

        祁璟立马闭上了嘴,才乖乖地凑到贺云扬身边去坐着,讨好地拍了拍他肩膀,“好久没见到大哥了,这不看见大哥的马车就来行礼了。”

        贺云扬用脚推开方然,“上次的教训还没有吃够?”

        方然赶紧爬起来坐好,本来想回他一句,可上次他好歹帮了自己,所以就闷声不吭地闭上了嘴。

        贺云扬看着她居然穿了一身男装,又和祁璟在一起,便回头看了看车厢后。

        “前面赶车的!停住!停住!”

        听到身后的叫喊声,阿毅将马车轻轻停下,探出头来就看见了束国公带着一帮人追到马车前,束国公吃不消的在马旁边弯了腰,喘了好几口才顺上起来,抬头刚要发威,却认出是贺云扬身边的副将荀毅,脏话在嘴边硬生生地咽了下去。

        阿毅忙跳下车来,拱手行礼道:“束国公好,不知束国公叫停阿毅的马车作甚?”

        束国公清了清喉咙,“刚才我在问楼设宴,结果祁璟那臭小子居然和一个男人躲在我房里的衣柜里面,也不知道干了什么阴损的事来,我要抓他,结果他好没皮脸地躲进了你的车厢里。”他顿了顿,才作莫作样朝马车喊道:“祁小子,别以为躲进了金勃勃里我就弄不出你,赶紧出来,省得我去找你老子说话!”

        阿毅见他这般无礼,明知将军在车厢还这般放肆,当下便说道:“国公眼花了吧,车里只有我们将军,并未见过祁公子。”

        束国公的脸抽动了几下,这荀毅怎么睁眼说瞎话,正要强行上前时,身后的人小心地拽了拽他,他一口气憋在心里,冷冷地扫了一眼阿毅,才冲车厢冷哼了一身,抬脚就走了。

        阿毅这才又上了马,催动着它向前。

        “怎么?还要本将军送你们回去?”马车一动,贺云扬冷不丁地就冒出这句话来,他看了一眼祁璟,“你不知他与你父亲一向不和吗?此时还要去招惹他,结下了新梁子,他是弄你还是弄你父亲?”

        祁璟撇了撇嘴,“谁叫他一向就会欺负我爹爹,我看不惯,但是秦月是我硬拉过来的,你别说她就是了。”

        “你们两个半斤八两,凑到一起,会有好事吗?”

        方然忍不住了,脱口就说道:“诶,你这人才新鲜,我们两是针尖麦芒吗?说不上几句话就要针对我,我又不欠你什么,他不是知道错了吗?”

        “你说什么?”贺云扬眉头一皱,一道凌厉的目光扫过来,吓得方然一闭嘴,特别没有骨气地缩回了脑袋,结果她和祁璟几乎是被他一左一右拎着丢下了马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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