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以心相待
贺云扬营帐内,方然站在屏风后将衣服一件一件地脱下来,取下鞋子时才发现右脚脚踝肿了起来,心里不禁庆幸还能将鞋子脱下。用热水擦拭了一会身体后,方然换上了干净的衣物,便扶着屏风光着脚一步一步地走到床边坐下,脑子里想的全都是刚才发生的事情,从下山回来,贺云扬没有问过她半句话,可是能瞒过去吗?他要是去查会查出什么吗?可是如果说了,秦鸿便是十足十的奸细,秦鸿要是被翻了出来,秦家的人全都会没命。
“你是活够了吗?”突然出现的贺云扬吓了方然一跳,她猛地抬头看着他,双手因紧张而死死地抓着床沿。
看着她没来由的惊慌,看来是不打自招了,贺云扬这么想,却只是走到一旁的书架上拿了一瓶药和纱布过来,不由分说便坐在她旁边弯腰抓过她的右脚。
“我自己来。“方然伸手去抢,却被贺云扬不悦地抬手挡开,阿毅这时刚好端了一盆清水进来,却撞见方然光着一双白皙细嫩的脚,吓得他赶紧低下了头快速将水放在一旁的洗脸架上,红着耳脖子逃也似的退下。
方然垂下双眸去,眉头紧锁,秦鸿和徐茂是槐阴人,那他做的那些事情就解释得通了,他们费尽心机在西锦腹地插上自己的人,为了是什么?挟天子?可是秦鸿坐在三公的位置上已经稳如泰山,为什么还不行动?难道是因为国弱而不敢贸然吗?
贺云扬侧头看她,见她心思全不在此,脸上的表情忽而凝重忽而惊愕,便将手中药瓶里的黑色液体倒向她红肿的脚踝。
脚上传来的冰凉打断了方然的思绪,扭头一看,贺云扬已经替她包扎好伤处了,她望着他的侧脸,心中的愧疚感反复焦灼着她的心,最后她咬了咬牙,将自己知道的事情全都说了出来,却唯独不敢说屠廉的事。
贺云扬听后,不言不语的沉默了起来,因为他以往的猜测全都在现在被坐实,他以为她会闭口不谈,却说得如此详细,不禁道:“你要知道,为了西锦的安定,我势必扫清一切障碍,你与我说,可有想过信错人的后果?”
听到此话,方然莫名的红了眼眶,她扶着他的膝盖跪在他身边,一股难言地悲伤涌上心头,这个人为了西锦从来就不会退缩,可那些人却将他和他的家族当成了功高震主的野心勃勃之辈。
贺云扬见她突然有此举动,不禁心生不悦,皱眉道:“即便你不说,单凭我的猜测也足以拿下他,你认为你此刻求我又有何意义?你是在质疑我对西锦的忠心吗?”
“我不是求你,也更加不会后悔今天跟你说的这些话,但是我知道自己可以相信谁,我也想告诉你,一个人什么都可以失去,唯独不能失去家人,徐叔既然甘愿告诉我这些,就说明他们也有忏悔之心,他们的一生都奉献给了西锦,养大于生。”
“如果事与愿违呢?”
“种下的因就该结什么样的果。”
贺云扬动了动喉咙,心里莫名的有些酸楚,秦月啊秦月,你是真不明白勖王为何如此着急地要娶你入府吗?想着,他将她拉了起来,盯着她的眼睛道:“除了这些,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方然楞了一下,突然明白了他这句话的言外之意,不禁下意识地避开了他的视线,终究是摇了摇头。
贺云扬凝视了她许久,才将视线投向了那个背篓,“以后若是要出营最好思虑周全。”
“我只是想帮你。”
“连自己的命都差点保不住,你拿什么来帮我?”
方然看了他一眼,“里面是我采的草药,我有一个办法可以让你们一天内攻进回虎城去,但是我需要两天的时候来制药。”
“你有把握吗?”
方然肯定地点点头,“我将药做出来,你们点燃它朝回虎城各个方向扔进去,它们挥发出来的烟雾可以麻痹人的知觉,让人失去意识。我不知道里面还有多少人,所以只能退而保守地将它的药效发挥到最大,但是我现在最担心的是徐叔说的那个人……”
“他不值得你担心,此事我会处理妥当。”贺云扬说着便站了起来,“你还需要什么?”
方然摇摇头。
“饿吗?”
方然抿了抿唇,微微点点头。
贺云扬也不再说什么,抬脚走了出去,结果刚一出营帐,他的双唇瞬间失去了颜色,手按着痛得钻心的伤口慢慢地调节自己的气息,他很清楚的知道,伤口又裂开了。
两日后,数以百计冒着浓烟的药球从回虎城外投进城内去,不多时,整个城池便如云烟笼罩。
不出一日,贺云扬的部队便攻进城去,城内果真如萠卫将所言,无一人生还,街道上、陋巷中,全都躺在横七竖八的木笼子,城内尸横遍地,无数士兵丢下手中武器,哀嚎大哭,整个回虎城,透着死一般的寂静。
回虎城告捷后,成千上万的西锦百姓不惜踏上万里、千里、百里路程前来认领家人尸体,无人认领的便只能集中下葬,一时间整个回虎城回荡着人们伤心欲绝地哭泣声,听得人心破碎,听得地动山摇,听得以守护家园家人为天职的士兵们燃起了熊熊烈火,誓要以血还血。
回虎城告捷同时,阿毅和高达找到了徐茂口中的制药人老冷,大概是没有料到行踪会暴露,被杀后,眼中还留着不可置信。而贺云扬遵从了李崇明的旨意,将黔夌军调派,避开了荒棘沙岭,取道燕塞而行由司马代领军正式攻打槐阴,另一方面,他秘密地抽调凤冥军六百人由萠卫将带领连夜进入荒棘沙岭。凤冥军是三军之一,军中一半以上的人数都是斥候兵和步兵出身,作战迅速,以战奇险之境闻名,更是贺云扬最为器重的一只军队,自从虞国倾国毁灭后,便一直让他们驻守。
这日,训练场中,士兵们里三层外三层的团团围住,探头探脑地往缝隙里看进去,而场中央,方然摆好架势对着前面的高达,架势看上去有模有样,高达则一脸轻蔑的样子,毫不把方然放在眼中。
“呀!”方然突然作势一吼,朝高达冲了过去,围观的士兵全都胜场了脖子以为可以看一场好戏,谁曾想高达轻松的一伸手就按住方然的脑袋,方然立即被他制住,冲也冲不上去,只能挥舞着手脚试图打到他,可连根毛都没有碰到,这一滑稽的场面让在场的人全都捧腹大笑起来,更是营中几个月来久违的大笑声,一扫回虎城悲坳阴霾。
“不打了!”方然听到四周的嘲笑声,赶紧示弱地停了下来,一屁股坐在地上。
“就你这小身板,爷我勾勾手指就能打飞你。”高达自傲地嘲讽了一句。
方然嘴角一扬,趁他毫无戒备心的时候,就地一滚,一把抽出高达靴内的匕首。
高达震惊之余刚要还手时,匕首已经贴着自己的右腹了,而这一突如其来始料未及的大转变让所有人停止了笑,睁大了眼睛,张大了下巴。
“你死了。”方然笑着那刀拍了拍他,看着他脸都绿了。
“好!”伙头孙带头大喝了一声,笑得合不拢嘴,其余士兵立即举手高喊道:“军医!军医!”
“不许喊!”高达脸上撑不住,气急败坏地冲上去踹人,惹得士兵们纷纷大笑着躲开,四处散开而去。
高达冲到方然面前就把匕首抢过来,瞪圆了双目道:“好啊你,竟学会偷袭了,从哪里学来的下三滥招数?还有,你怎么知道我靴内有匕首?”
“下三滥招数?难道我明知打不过你还跟你比力气吗?我可有脑子,还有啊,这些可是你们家将军教我的,你身上藏了那些利器他都告诉我了,你要是有意义自己找他说去。”语罢,方然得意地用手一指远处,高达循着看过去,身上的嚣张气焰立马熄了,因为贺云扬就站在不远处静静地观望。
“你等着。”高达气得咬牙切齿想动手,又不敢当着贺云扬的面,只能伸手推了一把方然的脑袋,恨得牙痒痒地走了。
他虽没用力,可还是让方然差点站不住脚地往后退了几步,站稳后才扭过头去朝贺云扬咧嘴得意地笑。
营帐内,方然将贺云扬身上的纱布揭下来,这是昨晚上最后一次上的药,伤口已经愈合得很安全了。
拆掉身上的纱布后,就如身上束缚的枷锁一下子解开了,贺云扬感觉整个人都轻松多了。
方然这时道:“麻黄草的事你打算怎么办?”
“配药的人已经死了,只剩下斩草除根。”
“斩草除根?”方然不解地道,随即想到了什么,便担心地道:“你想进荒棘沙岭?”
贺云扬摇摇头,“不是想进,而是已经进去了。”语罢,贺云扬才将自己秘密派人的计划说给了她听。
方然皱了皱眉头,“我还是不明白怎么斩草除根。”
贺云扬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便道:“我们有一个天然的优势,等他们回来你就知道了。”
方然见他还是不愿意说,只能作罢,心里也相信他这么聪明肯定有解决的方法,反正现在配药的人已经没有了,药房也更加不会有人知道了,要是再除了麻黄草,槐阴人就是铁板上的鱼了。
“走吧。”贺云扬起身,突然冒出一句没头没尾的话。
方然一愣,“去哪?”
“去燕塞城。”贺云扬说完,走到书架上后去,从地上的盒子里拿出一对护腕来扔给方然,“把这个帮上。”
方然稳稳地接过后,发现有些眼熟,突然想起这不是自己第一次去将军府送给贺云扬的那副护腕吗?认出这护腕来后,方然不禁楞楞地道:“我还以为你把它喂了马。”
“你觉得什么马能咽下这副皮革?还是你觉得你能咽下去?”贺云扬投去一个异常嫌弃的眼神后,抬脚就先走了。
“喂!你怎么跟我说话的?!”方然眉头一皱,插着腰就追了出去,却见贺云扬听到这句话后驻足回过了头。
方然立马扬起一个讨好似的笑容,将护腕递给他,“我不会绑这个东西。”
贺云扬闻言,二话不说就接过来,怕自己弄疼她还特意放慢了动作。
方然抬头看着他冷峻的脸蒙上了一丝柔和的线条,她少有这种静静观察他的机会。
“看够了吗?”贺云扬忽然抬头,吓得方然差点咬到舌头地扭过头去,心跳声立马就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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