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004 罗德曼

细碎而急促的脚步声在深夜不经意间响起，犹如从屋檐末尖滴落到地上的雨滴，清脆叮咚一声，进而很快又被北部荒林里野狼的嚎叫给覆盖掉，消失于无形。

        小镇斯洛特，几簇黑影，从西边鬼海划船靠岸而来，动作轻巧快速而熟练，排成一列，鱼贯朝镇内奔袭而去。红月之下，这一行五人，皆黑衣黑袍加身，一路贴着墙根而走，速度极快，犹如夜里的鬼魅。

        他们沿着进入小镇的偏僻小道而行，躲过沿途放哨的埃尔克森民兵自卫队，来到小镇中心，然后朝后街而去，停在事政大厅跟前。随后，只见那带头人两手各朝左右一挥，身后四人便分成两组，朝事政大厅两边而去，而这个带头人，则摘下了帽子，露出了在月光下尽是阴影的脸。

        他拾阶而上，轻轻叩响门环，咚咚咚，咚咚，三长两短，重复了三遍，间隔了一会，只看到那事政大厅的门稍开了一条缝来，从里头露出一只眼睛，看了看敲门之人，两人不知对了些什么话语，少时，那开门之人便是让了黑衣人进去。

        入了事政大厅，这黑衣人便将帽子重新罩上，低着头不发一语地跟在开门人身后。两人走了半会，转进一条走廊，这时只听得脚步忽然细碎了起来，前面领路的人只用眼角一瞄，便发现了黑衣人身后不知何时已是跟上了另外四人，心头不免一动，只是旋即复然，一直走到走廊最末，打开了正对着走廊的那间房间，欠身让了身后五个黑影人进去，然后，这才将门关上，宛如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般，消失在了走廊。

        “卢克队长，那些杂牌兵现在的情绪如何？”罗德曼坐在壁炉前的沙发上，穿着一件带花领圈的白色长罩衫，左手捏着高脚玻璃杯，里头盛着南方产出的葡萄酒，眼睛出神地看着壁炉内跳动的花火，惯性地摇晃着手中的玻璃杯，身后站着腰间佩剑，身穿软甲的民兵队长。

        火光将民兵队长的身形投映在房间对面的角落上，这里的光线，没有那么明亮，除了壁炉的火光，只在进门的墙壁上点了一盏灯，微微照亮这间房间。

        “大部分人都已经开始抱怨，渔民嚷着要趁风暴过去之际出海捕鱼，农民吵着要在进入寒冬之前种下最后一波粮食，木匠则嘟囔着说要尽快回家携妻儿往南方温暖的地带投奔亲戚。最主要的是，如今离那四十天役期还有七天时间，人们纷纷说连一个胡夫红海盗都没见到，想必这些海盗大半是遇到了风暴，回归了大海。”民兵队长是个面相凶恶的大汉子，腰围粗犷，肩臂有力，嘴角蓄着胡子，是罗德曼自柯尔沃克一起带来的两人中的一个。

        在柯蒙骑士不在的这段时间里，卢克一直充当着斯洛特的民兵队长。只是他这民兵队长似乎当的不是十分称职。除了每日饮酒，便是带着人在街头赌博，民兵之中多是由岛上的渔民、农民和工匠组成，皆不是富有之辈，每每与他赌博，赢了只能拿到欠条，输了则得当日偿付，一个役期下来，队伍之中早已怨声四起，多有不服他管教的。

        “这样还不够，”罗德曼冷冷地说道，晃了晃手中的酒杯，眸子里跳动着壁炉的火光，只是和火的热度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在他脸上，似乎无法看到热度，“我需要他们更热烈地期盼回家，三日后你派几个人出海，让他们确信那些个红海盗并未渡过鬼海而来。”

        “是的，罗德曼大人。”民兵队长用右掌按着左胸欠了欠身以示遵从命令，只是心中似乎还有顾忌，“那大人，要派咱们自己的人还是那些民兵，我担心要是万一被他们发现……”

        “呵呵，这个你不用管，就派那些平日里最不服咱们的民兵，只有让他们自己亲眼所见了，才会安安心心地在役期结束之后回家，到那时……”罗德曼嘴角奸奸地翘了翘，轻轻抿了一口葡萄酒，然后挥了挥手，“你先下去吧。”

        民兵队长朝罗德曼老爷敬了个礼，然后便从那扇墙壁上头点着灯的门离开了。民兵队长离开之后，罗德曼又是盯着壁炉的火看了一会，然后这才起身，将酒杯放在沙发旁的几案上，朝那点着灯的门的对角的角落走去。

        这角落有一个书架，书架上放着各种传记和大陆通史，还有其他的书籍。罗德曼走近了书架，点亮放在书架上的一盏油灯，将那油灯擒在手中，然后抽动了书架上从上往下数第三排，从左往右数第四本书。

        一时间这书架好似被撬动了什么机关，只见本来呈直角摆放在角落里的书架从两面墙相连接处分裂了开来，露出隐藏在书架后边的一扇门。罗德曼从怀里掏出了钥匙，将门打开，然后走了进去。

        微弱的灯光将这里面的环境隐隐照现，原来这是一间密室，密室里有两扇门，一扇是正门，通往一条走廊，而另一扇则隐藏在一副画的后头，与罗德曼办公的所在相连。

        罗德曼从画的后头走了出来，用手中的油灯微微一照，借着微弱的灯光可以看到这密室里的情况。只见此时五个身穿袍服的黑衣人正站在密室里头，等待着罗德曼的到来。

        “大人！”那五个黑衣人当中领头的一个看到罗德曼赶忙上前了一步，接过了罗德曼手中的油灯，欠身将罗德曼让到了密室里长条桌后边的交椅上，然后将油灯的火光调大，放在了桌上，同时翻下衣帽，露出自己的脸面。

        “嗯。”罗德曼面无表情地坐到交椅上，回头瞥了站在他身后的那个黑衣人，“我亲爱的沃克夫，事情办的如何？可是给我带来了好消息？”

        “大人放心，全都安排妥当了。”沃克夫年纪不大，只经历过两个冬季，如今三十岁不到，但他却是罗德曼最有力的助手。他身材偏瘦，脸上颊骨微微可见，眉毛尖细，双眸飘离不定，右脸有疤一条，面目看上去不是十分友善，转动的眼珠子里时刻都在留意身边发生的事情。很少人知道沃克夫的存在，即使是熟悉罗德曼的人，因为狡猾的沃克夫只在夜间行动，替罗德曼干一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这几位是？”罗德曼指了指另外四个黑衣人，问道。

        “这四位，”沃克夫笑了笑，绕到那四个黑衣人的跟前，示意他们将帽子摘下，“是咱们远在鬼海对岸的客人，请允许我为您介绍，胡夫岛红海盗的三队长——忽雷阁下，还有他的弟兄们。”

        “很荣幸能够与您合作，尊敬的大人！”那四个黑衣人当中身材比较瘦小的一个上前了一步，将檐帽摘了下来，露出里面红色的甲衣。这是一个长相俊美的海盗，说实话，如果不是有人道明，想必没有人会相信眼前之人会是一个海盗。

        忽雷有着金色的头发，面庞白皙，蓝色眸子，最重要的是他看起来文质彬彬，显然和人们印象中的海盗有所出入。

        “但愿我们的合作能像柯蒙骑士那样愉快。我可不想让人知道我暗中和海盗勾结，因为那样的话，恐怕我就会给龙穴岛的岛民的唾沫给淹没了。”罗德曼说道。

        “大人您大可放心。除非是特殊时刻，不然的话，我们胡夫岛的海盗与您还有您手下的民兵自卫队便是水火不容的存在，我相信，我们的合作肯定会比柯蒙骑士来的更加愉快。”忽雷笑着说道，蓝色的眸子就像夜晚的时候倒映在海面上的星星。

        “但愿如此。沃克夫将计划都告诉你了？”罗德曼问着。

        “我已然尽知。只是，我有一些不明白的地方，既然大人和我们合作了，那为何又要保那些爬虫的性命？何不杀了更好，这样，岂不是更利于你们的统治？”忽雷说道。

        “呵呵，这道理，就和收羊毛一样，我们需要的是羊毛，而不是羊肉，杀了羊只会让我们损失羊毛，而让你们来掠夺，只是为了修修这块草地，当这块草地的草都没了，所有的资源都掌握在我们手中，到得那时，绵羊们还不乖乖的听我们的话。”罗德曼说道。

        “大人真是好计谋。”忽雷奉承了一句，只是忽然话锋一转，“不过，就像刚才大人所说的，你们所需要的只是羊毛，那这由我们剪除的草料是不是应该多给我们一些，毕竟，在这场戏中，我们也是出力不少！”

        罗德曼一听，不由沉吟了一下，将身子向前倾了倾，双眸紧紧地盯着忽雷看，隔了一会，才冷冷地说道，“那按你的意思？”

        “八成。二八分您看怎样？”忽雷嘴角噙着笑意。只是这笑容中的挑衅多于亲切。

        “哟。谁二谁八？”罗德曼眯了眯眸子，眼里闪过一丝杀机，好似拧成一束，和忽雷四目相撞。那忽雷的意思再是明显不过了，想要拿个八成。只是这罗德曼又岂是善茬，不过他心中似是另有所谋，两人对峙了一会，罗德曼率先收了气势，不怒反笑，“呵呵呵！可以，不过，你得照我的计划来行事！”

        “谢大人！！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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