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搜查

想起一些旧人旧事，俞笙不禁感慨，不管到了哪，决定不了自己命运的人都有很多。

        她尚且顾不了自己，又何来精力去可怜别人呢

        不再看那三人，俞笙想了想,还是决定返回之前那家旅店，她现下根本不确定自己的状态能不能撑到再找到一家店。

        等付了现金，俞笙就如愿住进了旅店。前台的女孩跟之前判若两人，而且时隔不大一会儿，再面对俞笙，丝毫不带尴尬，仿佛刚刚赶俞笙出门的人并不是她。

        笑意盈盈地目送俞笙上楼，女孩儿转眼就收回那抹撑满整张面容的笑意，眼底的冷漠倒是半分未改。

        世态不平，谁又关心你钱从哪来，人又将何处去？

        有了暂时的落脚地，简单吃了些食物。俞笙把自己摔在床上，她到底有多久没躺在床上了呢，怕是自己都记不清了。

        只放松了一阵，身体四周刚刚蔓延起的睡意，俞笙就缓缓地睁开双眼。

        这座城市的布局摆设与之前的世界都极为相似，可俞笙确信自己从未见过或听说世界上有这样类似独立的城市。那样高耸入云的黑色建筑如此瞩目，若是在同一个世界，她没道理完全不了解。

        还有那些远处的围墙，厚重且一望无际……

        深夜，想了许久仍是毫无头绪的俞笙渐渐地在疑虑中入了梦。

        转身离去的时候，俞笙又想起来那天战火纷飞，无辜弱小的女人孩子们东躲西藏，却瞬间就被子弹追上，密集的炮火砸在土地上，一瞬间便死伤无数。

        后来离开后很久，俞笙才听说是当地两拨不同势力的人爆发了争端，这片居民区只是被波及到的其中一处。

        乔装卧底的任务一般时间都比较长，那时俞笙已经悄无声息地在红灯区生活了一段时间，和其中一些人基本都混了个眼熟。尤其是其中一些小孩子，他们大多还什么都不懂，经常追着俞笙问东问西，俞笙在掩护身份的前提下，也会和孩子们嬉笑打闹。

        在枪炮声来临的前几天，俞笙已经得到了一些风声。长官给她的命令是：在没有特殊情况下，两天内处理好所有事宜并撤退。

        然而当时的她不知天高地厚，在她准备离开时，麦瑞来找她，若有若无地一直在提到贫民区的一个三岁女孩儿。俞笙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像往常一样和她感慨命运不公，世道不平。麦瑞出门的眼神悲哀又带着了然，像是早已知晓，也像是认了命。

        第二天她避开队伍附近耳目，离开后悄悄返回，去到村落里找那个女孩儿。俞笙在这里生活时见过女孩儿无数次，也对她格外留意，因为麦瑞总是对她格外温柔。

        那孩子怕是和麦瑞的关系非同一般，可俞笙只是一个情报官，她没办法当面给麦瑞一个确切的承诺。

        更遑论麦瑞与当地人错综复杂的关系，救了她们，俞笙要面对的不只是敌对方的怀疑，更会被迫接受联邦调查局的一系列追责。

        但一条活生生的生命，女孩单纯红润的脸庞，麦瑞绝望的注视，俞笙最终还是没办法视若无睹。

        看着面前一个个熟悉但毫无生气的面庞，俞笙只能尽力克制自己的情绪外露。即使她将所有事都在最短时间内解决，等她看到麦瑞和那女孩时，女孩已经成了一具尸体，麦瑞也只剩一口气。两人浑身上下没有一处是好的，被侵犯的痕迹太过触目惊心，残破裸露的身躯，斑斑点点惹人不忍心看。

        俞笙全身发抖，不知自己是悲伤还是愤怒，她匆匆忙忙赶到，甚至没来得及和麦瑞说句话，片刻炮火蜂拥而至，而她躲闪不及，被飞起的乱石打落在地，闭眼前眼神最后的聚焦是麦瑞淡然的眼神。

        就是这一抹眼神，好似少年的眼神和麦瑞的眼神重合，眼中映衬着俞笙深深的无力与绝望。

        即使俞笙万般不想承认，但事实却是她被甩在地上昏迷后，最终能安然无恙地活下来全凭运气。她不过也是一个有“点儿”厉害的普通人，面对大的天灾人祸，自保都尚且不足。

        她终究是什么都没做到。

        任务的小队是国际部队支援，队员以大局为重，基本不会因为一个人的离队改变安排。等俞笙醒来半拖着身子找到国际组织救援时，他们的任务小队早已把工作进程汇报完毕，结束任务踏上归程。

        落地国家机场，爸爸妈妈来接她时，俞笙才微微泛红了眼眶。

        看着俞笙拖沓着身子，林晚云早就泣不成声，俞箫则在一旁骂骂咧咧，气势一点儿不输旁边列队的军人，只有俞清鹤神态还算稳定，但细看眉头却也是皱紧的。

        “阿笙……”

        “姐，你再不回来，我就要去部队要人了，凭什么让你一个新兵……”

        “回来就好”

        俞清鹤出言打断了俞箫的抱怨，即使他心中也有些许不满，却也知部队纪律严明，在女儿参军那天起，这样的事便迟早会发生。作为家人坚定不移地支持，才能给她更多的力量，俞箫的行为只怕会让她在队伍里更难做。

        令俞清鹤意料之外，俞笙这次一点没板着脸教训俞箫，反而沉默着上前抱住了他们，像个委屈的小孩儿，终于找到了落点。

        为俞笙撑着摇摇欲坠的天的人来了，现在她终于能软弱下来歇一歇了。

        因为受伤，部队准许她静养一段时间，但并不代表这就能抵消她违反命令的过错。归队第二天，她就收到了相应的处罚，这也是她军旅生涯唯一一次处分。

        面对处罚，俞笙未对自己辩解一句话，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不是吗。从头到尾她都错了，不听指挥，擅自离队，盲目自大……

        每天加量加时的训练，终于让她在一天晚上因体力不支晕倒在地，毕竟只是处罚，部队只是想敲打一下新兵，俞笙这样的好苗子，他们还是不想放弃的。

        故处罚结束了，只是自那以后，俞笙变得更加沉默，每天独来独往。部队紧密的训练安排，别人成天叫苦不迭，唉声漫天。唯独她，一声不响。

        其实俞笙心里只是想着有训练还挺好的，这样便没空想别的。

        嘭——一声巨响划破了宁静的黑夜。

        天都还未泛白，安静了一晚终是有人忍不住了。

        “有人吗？开门，快开门！”

        嘈杂的声音伴随着错乱的脚步渐近，成群的人手持各式刀枪武器，涌入了这家小店。原本寂静无声的旅店大堂突然变得吵闹不断。

        霎时间，窄小的过道和楼梯都挤了人，原本守夜已然昏昏欲睡的服务生也被惊醒，但当对面领头的人从人群中走出时，他又像是把悬着的心落下一般。

        “乔爷，不知道这大晚上什么风把您吹来了？”值夜的服务生赶忙上前，虽说这片儿区一直不怎么安宁，可只要眼前这位在，别的人就掀不起什么大浪。

        而乔爷跟旅店老板也是有层兄弟关系，故而前台笑脸盈盈，并不觉得会出什么大事。

        “看好前后门窗，让住店的所有人都出来，立刻！”

        听到这话，前台算是清醒了，可也确实很为难：“这……乔爷，我们家做生意的，这不太……”

        从人群后面挤出一个身影，高高瘦瘦的。穆远风人还没到，就赶忙出声急切地打断下人的话：“闭嘴，乔爷说什么你没听到吗，赶紧滚去办。”

        “乔爷放心，我的地盘上，连个苍蝇都不会让它溜出去。”

        穆远风在来的路上就打听到了，今天晚上乔爷那个混蛋弟弟死了。

        其实就他那个弟弟，别说这里的好人想他死，就算是他们这些活的不怎么光彩的人也巴不得他赶紧死。

        人嘛，蠢笨的不行，还总是谁的事都想插一手，导致搅黄了他们不少生意。

        而且那混蛋还有很多肮脏的特殊癖好，糟践了不少人。可是乔爷就是偏心护着，他们都在乔爷手下生活，自然也不敢多说什么。

        半夜里被乔爷手下的人叫醒，穆远风本来还一脑子火。结果一听说乔爷弟弟死了，一下子就给他乐清醒了，可转念想这也不知道是哪个倒霉蛋子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穆远风可不想这时候触乔爷霉头，爬起来第一件事就是往乔爷说的自家旅店赶，顺便路上跟其他兄弟了解了事情经过。

        一共死了三个，乔爷弟弟、他弟弟那跟班还有一个这几天被他俩盯上的孩子。那孩子还小，手法也不熟练，也可能就没打算做了之后能活。反正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来那孩子两刀直接把那俩人渣给解决了，极深的致命伤，根本没得救。

        完事儿他也知道自己活不了，给了自己一个痛快。

        穆远风边走边想：若是搁其他人身上，这事可能到这儿也就结了，可偏偏是乔爷。

        据说现场少了不少东西，说明肯定有第四个人，乔爷说就算掘地三尺也要给找出来。

        穆远风知道，乔爷心里有口气憋着，他才不管那人跟他弟弟的死有没有直接关系，估计就算是个小贼，只是顺手扒了个死人尸体，眼下也得被当成凶手给大卸八块儿喽。

        倒霉是真的倒霉，可穆远风又不管那么多，他只认钱，乱世里钱可是个好东西。

        旅店里怨声载道，每个人都是被乔爷的人从睡梦里拔起来的，出房门一脸的嫌弃不满，可来了大堂看到乔爷那张黑脸，却是一个个都安静如鸡，连个哈欠都不敢打。

        “都在这儿了？”乔爷阴沉地目光扫过堂内一众人，向手下人发问。

        “爷儿，一个没跑，入住名单上的都在这儿。”

        “搜！”

        手下人读出了主子今晚的怒气，自然手脚麻利地上前搜查，一刻不敢停歇，唯恐被波及。

        一旁冷眼旁观的穆远风面上不显，心里却是一阵肉疼，一阵阵推搡，这厅堂坏了不少东西不说，就这些住客今晚的心理阴影，怕是之后再不会来他这小店光顾了。

        没眼再看下去，穆远风心都在滴血，他缓步挪到了大门，靠着门扇点起一根烟。

        店里一个女孩儿站在他身侧，隔着四五个身位，他看着有些眼熟。女孩儿浑身都在发抖，看样子是吓着了。

        外面一些细微的声音，穆远风的耳朵一向很好，可还没去细听发生了什么，就看到女孩一直发抖的身子僵住，抬头看向他的眼里满是绝望。

        门外一声闷哼，然后归于安宁。

        穆远风眼珠子转了两圈，看着大堂里还是没搜出个结果，心下一沉。

        两步跨到女孩身侧，拽起她胳膊拉向自己，低声在女孩儿耳畔恶狠狠地说道：“真他妈会给老子找事儿。”

        冷静了片刻，穆远风还是收了收情绪，冷冷地叮嘱还在发颤的女孩：“一会儿记得什么都别多说。”

        说完拽着发愣的女孩儿进了大堂，把她扔在角落安置后，穆远风向乔爷走去。

        堆满了笑，穆远风恭敬地询问乔爷：“乔爷，依兄弟言，这是不是出了什么差错，兴许那犊子根本没住店呢，我这店虽然是离案发现场最近的，可说不定他为了掩人耳目，恰恰就避开了我的店也说不准啊。”

        看乔爷脸色依旧阴沉，却没有反驳他的话，穆远风提了提胆子，开口道：“要查完店里这么多人，怕得个一时半会儿，乔爷要不分一两队人马去远处店里瞅瞅。”

        “我来时已经通知了北边和西南边的陈家和李家兄弟，他们这会儿估计也都把路封了。”

        “在我的店里，我肯定不会让乔爷的人跑了，兄弟我就怕乔爷要的人不在这儿啊，白白在这儿耽搁了时间不说，最后还让人跑了啊。”

        乔爷看了穆远风一眼，穆远风神色凝重，眉眼间的认真一丝没掺假，他倒是没看出什么不妥来。于是回头吩咐道：“牧七，六儿，你俩带些人留下配合穆兄，剩下人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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