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惩治

贴着墙壁一点一点地挪动，俞笙的手臂还垂在下方，她也不清楚自己接下来的目的，只能试着先活下来。

        活下来，俞笙扯扯嘴角，她现在的想法已经低至如此了吗。

        夜色朦胧，晚风刺骨，总得先找个地方落脚再做长远打算。

        走着走着，俞笙好似明白了自己所处的位置，偏僻荒凉，没有人烟，但向远处眺望，会发现此地确实是一座豪华的城市，而当下落脚的地方估计就是这座城市的边缘，类似市区郊外。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俞笙不知道自己穿过多少小巷，绕过多少弯，在疲劳与饥饿一同开始折磨她的绝望之际，她终于看到了，出现在视野内的一家带着住店字样的门店，破败得可怜，倒和现在的她相得益彰了。

        在海岛上经历了几天原始生活，俞笙现在身上只有一柄小刀，身无分文，能想到住店的办法，只有赊账，随后再打工或通过其他方式还债，分外可怜。

        这个念头刚冒上脑海的时候，俞笙没有想过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等到她走进大厅，和前台交谈了几句，才刚刚把自己的想法给那女孩一说，再回头，人已经如丧家犬般被人骂骂咧咧地赶出门外。

        其实不管到了哪里，世界的生存法则都是一样的，当所有人的价值都是平等的时候，每个人得到的待遇也自然是公平的；可一旦失去平衡，当其中一个人没有别人所拥有的，他又如何能乞求得到正常的对待呢？

        俞笙之所以把这件事想得如此简单，是因为她生来就是处在公平的环境里，那里即使有着背后的勾心斗角，也万万不会有人明面上刺儿人。

        人都是圆滑的，俞笙的家庭背景和自身能力，使得不会有人蠢到想与她交恶。她也就自然地一路顺风而行。

        哪怕就在昨天的孤岛上，掌权者仍给他们相对公平的物资条件，俞笙可以自信坦然地用自身的价值进行博弈。

        什么都不图而施以援手，那是善良。可天下哪有那么多的善人，这是五区，在这里牛鬼蛇神都能凭本事活，唯独善人最容易死。

        事到如今，自己被毫无预料地丢在这个世界，没有钱，没有人脉，甚至还有一只受伤的手臂。心中细数自己还有什么价值能被人看中，俞笙悲哀地发现，好像真的什么都没有。她许给别人的酬劳代替方案，自己都觉得不值。

        当然比起这些重要的事，刚进旅店时，俞笙有一瞬地走神，好像身体周遭有奇怪的气流涌动。因为很微弱，所以当时并没有很在意，但现在踏出店门，那股感觉就瞬间消散，忽然的空虚感令她确信之前不是错觉。

        漫无目的地走了一小段，旅店牌子的光亮都还没有在眼中消失，就有人公然抢劫！

        这件事情，倒不是俞笙的感知力有多敏锐，她早已经被寒风和饥饿折磨得没了心情。而是那股诡异的气流，顺着空间朝着她而来，是左手！

        熟能生巧，常人一般多用右手为惯用手，相对右手的灵活度自然会更高些。可俞笙恰好是那少部分，她和俞箫是镜像双胞胎，自小是左撇子。

        因而俞笙从小和不太了解她的人打架时，总能出其不意地用左手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此时也是如此，感觉到来者不善，俞笙悄悄用左手从腰间拔出断刃，背在身后，等着对方现身。

        来了！

        如俞笙所想一致，那人从左手边的一道窄小的巷子冲出。破旧不堪的街道巷口，一盏灯都没有。

        那人冲出巷口，俞笙才得以看到他的全貌：瘦骨嶙峋，肋骨清晰可见，胸口衣襟大开，好似被人撕裂，蓬头垢面，连跑的姿势都透着一股子虚弱。

        俞笙吃了一惊，想收回挥出去的刀刃已来不及，只得稍稍偏了几寸，刀刃刺向那人肩膀。他的身体本就是强弩之弓，经不起重创，受了这一击后，自是摇摇欲坠向后倒去。

        眉间划过一丝疑惑，俞笙瞬间闪身进一处黑暗的拐角。她刚才就意识到不对，虽然这人是顺着气流的方向而来，但是刚才感知到的气息应该不是他，他太弱了。

        只是他突然无差别地冲她而来，自己只能本能地反击。俞笙并不想主动伤人，她收了刀本想低下身检查一下那人伤势，可他身后紧接着来了别人。

        无论是敌是友，对俞笙而言，现在都不适合现身。

        “我去，大哥，这家伙受伤了。哈哈哈哈哈哈，这傻子尽能招惹人。”说话的是个矮子，虽然也极瘦小，可身上没伤，穿戴比起地上躺着那人好太多。

        他先踢了踢地上那人，发现没有反应，随即担心似的弯腰探了探他的鼻息：“诶呦，好像还有口气！命可真大啊！”

        “嘿嘿，大哥，他反正都快死了，不如最后再爽一下？”那矮子看向他身后的位置，不一会儿一个高大壮硕的人气喘吁吁的跑出来。

        “他妈的，这小子还tm……敢跑，这片儿都是……都是我哥的地盘，惹到我，我，我弄死他”

        “大哥，大哥，来，来缓缓，没事，你看这小子都不用你出手，已经躺这儿了。”那矮子一脸谄媚样子，凑到胖子的身边一下一下地给他拍着背。

        “嗯？”满脸横肉的胖子听到这，才缓慢地用力抬起头，朝那边撇了一眼，随即脸色瞬间狰狞：“快死了？谁特么让你动的手，老子的人你也敢动？他死了，老子玩你吗？”

        不知想到了什么，那矮子浑身一个战栗，脚下不稳，竟就这样被吓得跌坐在了地上。

        将纠结的目光转移到地上那人，俞笙这时才注意到那人眉目清秀，鼻梁挺翘，像是一幅美人面孔。

        不怪俞笙反应迟钝，先不说她本就不甚在意这些，就是那张脸风霜雨露，饱经沧桑，也着实让人不易看出他的貌美。

        两人再说什么，俞笙已然听不进去，龌龊，人渣，败类……看着两双手朝着地上的男孩伸去，那些恶心的字眼又全都进了俞笙的脑子，浑身的气血直往头顶冒去。

        俞笙从不好斗，可最近在岛上见血多了，此时人真的变得冲动了许多。

        事后她怎么都想不起来，当时自己怎么就不管不顾地冲了出去，这是她人生第一次冲动行事，好像饿上头了，压抑久了，被逼疯了一样。

        偷袭这事儿，俞笙向来得心应手，能赢得轻松又何必费脑筋呢？

        对面的两人确实没什么战斗力，胖子看着长得高大，有点棘手，但还好他除了长相唬人外，实在是里外一身的垃圾。俞笙先出手的对象自然也是他，讽刺的是，看着一米八、不下两百斤的人，被俞笙刺了腹部一刀，就瞬间疼得满地打滚，爬都爬不起来。

        矮个儿眼看行事不对，忽视胖子骂骂咧咧地叫喊声，转头就跑。

        俞笙当然不会傻到这时候节外生枝，到处树敌，给自己找更多的麻烦。

        她直接找准方向丢去短刃，那刀正中了逃跑的人右腿，只听那人痛呼一声，当即跪倒在地，俞笙三两步上前，手肘迅速抬起，又带着力道重重落下，顺着疾风劲道，那人摇晃了没两下就面朝前倒下了。听那声音，怕是鼻子和牙齿都断掉了。

        处理完这人，俞笙再扭头，发现胖子居然被生生地吓晕过去了，心理暗暗鄙夷：真是个外强中干的废物。

        不过这样也好，省得俞笙自己动手。

        蹲下把两人的衣服口袋搜了个干干净净，在其中发现不少钱，俞笙对此很满意。

        生死存亡饿肚子的关键时刻，她可不讲什么道义。

        再者说，就刚才听到那些来看，这俩人，一个仗势欺人，烧伤抢掠，无恶不作；一个为虎作伥，助纣为虐，甚至狼狈为奸。她顶多算黑吃黑！

        现在再看向地上躺着的男孩儿，俞笙终于明白了那布满全身的伤痕从何而来。此刻他正眼睛不眨一下地盯着俞笙，不知道他看了多久，那眼神平静得毫无波澜，清澈幽深的黑色眸子里俞笙好像从中看到了自己。

        少年缓缓起身，废了自己的全部气力，只是眼睛一瞬不停地盯着俞笙在看。看到他抬了抬手，手里好像紧紧地握着些什么。俞笙急忙赶上前，他将手里的东西递给她，对她说:“赶紧走吧，他们不好惹的。”

        俞笙本想问他，他要怎么办，只看到他将脸庞转了转，不再看她，眼神平静无神。那眼神她曾看到过，是绝望，也是放弃。俞笙决定不再探查，转身离开了。

        过去出跨国任务时，俞笙有次到过一个很穷的地方。

        那是一个极其荒诞的罪恶之都——q城。这里本来是两个异常好战的国家交界地，也是两国常年交火的地方，后来由于第三方国家的介入，两个国家被迫停战。

        而经过长久的战争侵袭，q城早已生灵涂炭，之后更是无人管辖，彻底被两国抛弃。

        世界那么大，它是在地图上用放大镜都看不到的那个点，渺小，可如此渺小的地方也曾是几十万人的居所,只是也没有多少人关心……

        后来，无政府状态的q城被不少人盯上，这里又重新红火起来，用军火和毒品。

        据她当时的长官叮嘱：不要接近任何人，别轻视你所认为的弱势者，在这里就算是六七岁的小孩或是七八十的老人，都有可能在靠近你的下一秒掏出枪来。

        当时他们的任务是搜集一个贩毒团伙的制毒贩毒流程信息，所以一行人分头乔装打扮，混入人群中打探消息，同时也时时刻刻忌惮着人群。

        前几天的时候，俞笙这边虽然没有任何异常，但也毫无所获。十六七岁、从小受人瞩目的少女不免有些心急。

        其实这也不能怪她，当时她还只是个学生，成绩再优秀，那也只是在学校模拟场地训练出来的，和真正在战场上能发挥作用还差得远。基于此考量，领队下达的命令自然比较“照顾她”，负责活动的区域相对而言较安全。

        简而言之，给她出任务的机会，让她慢慢积累经验，但不给她接触核心任务的权利。

        无疑俞笙是聪明的，她在出发前学过几天当地的方言，味道纯正到足以以假乱真。

        虽然对安排不满，但她仍细致地一点点深入了解这片区域的人，大概花了两天，她就大致摸清楚了，这里只有妇女和孩子，是当地挺有名的“红灯区”，肮脏混乱是真的，但因借着某股背后的力量，却也建立得井井有条。

        而令人诧异的是，整个q城毒品泛滥，可独独这里几乎不见毒品的影子，像被人暗中控制了一样。

        俞笙完成了任务本可以提前归队，可她却在报告完所获信息后，申请继续调查。

        每天清晨起床，战战兢兢地按照当地人的自然状态过一天，晚上浅眠，这就是那时候俞笙的一天。

        就这样过了几天，俞笙找到了一个人。其实她看起来和这里所有的女人一样，行事粗鲁，说话无理，若说有什么差别，可能是她是里面骂起人来最好看的吧。

        那个女儿确实身份不凡，盯上她后，俞笙发现她的房子只有几个人进去过，而且除了一个人，剩下的她都不放在眼里。表面看着她粗鲁，细细观察却发现她对这里生活的女人都极好，一些生活用品和药物，谁缺了都可以直接找她拿。

        顺着她，俞笙确实挖到一些意想不到的消息，但大多是关于这片“红灯区”的，而非其他。

        俞笙是新来的，为了装的像一些，也会有队伍的人来往她的屋子，所以那女人也没怀疑，经常找同样空闲的俞笙聊天。

        女人大概没什么警惕心，也没什么文化，俞笙学过一些心理方面的知识，略带诱导，她便说了自己的故事。

        可怜又悲哀，如同这里的每个人。而俞笙记得最清楚的就是她每每说起时那无神的眼睛，好看却无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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