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10
33
经历敌机的一次扫射之后，血肉横飞，为了掩护战友，连一声呻吟都没有。
叶子辰看着身上的血迹以及……身上压着的已经不能称之为人的躯体，一时间无以言说的情绪翻涌上来，她慢慢的移开身上的躯体，粗粗地喘息着。
她伸出右手，血液透过布织手套浸湿了皮肤，指尖在阳光下反射出刺眼的光。
这时，那两架战斗机又飞回来了。
叶子辰看着它们，你他妈的玩我呢？随后抹了把脸上的血迹，拉开机枪保险。
“我草他妈的，咱们才走到哪儿啊，”雷睢生也忍不住开始骂起来，掏出腰间的枪，“决不能这样死在这儿。”
这时候还能忍就不是中国人。
“来啊，我们弄死这帮畜生！”指导员梅生发话了，大家纷纷拿出自己的武器。
“老子和你们拼了。”
“来啦！一排二排打右边，三排四排打左边，听命令！”伍千里发令，“掩护电台和译电员同志先撤！”拿起鱼鹰哨和枪，看准机会准备射击。
“是！”
所有战士准备就绪。
叶子辰看着向他们飞来的战斗机，嘴里念出距离，“六百公尺……六百五……五百……”
飞机渐渐俯冲。
“……四百公尺……”
突然，两架飞机像是接到什么命令似的，倾斜飞走了。
“草他妈的！”
叶子辰脑子“嗡”的一声，站了起来，看着那两架飞机远去的影子，眼里闪烁着无法遏止的怒火，牙齿咬得“咯咯”作响，胸脯剧烈地起伏着。
在飞机走后，被击中的还活着的战友终于忍耐不住痛苦的叫喊了出来。
34
天空黑得像粘稠的墨汁，只留下一轮明月，照耀着大地，在这死寂的荒山野岭，军队借着月色隐蔽起来。
“译电员和电台怎么样了？”
“八台损坏，十二台能用，还好译电员没有受伤。”
伍千里看着手里的布条，内心充满悲恸。
在这里的每一名战士身上都缝了两个布条，一个在上衣，一个在裤子上，两条内容都一样，上面写着自己的名字第几连第几名战士，而当这个布条真正派上用场时，就说明那名战士已经牺牲了。
“怎么把手套扔了？”平河坐在叶子辰旁边，伸手替叶子辰擦了擦刚才没有擦干净的血迹。
“……湿了。”
“……”平河也明白其中的意思，没有再说下去。
叶子辰表现的很不在意，然后看了看平河，舒了口气，她现在庆幸刚才平河没有在她旁边，她现在一身血色，衣服上、脸上到处都有血迹，而平河基本上一身干净，她知道自己这样想很自私，但是幸好你没事。
叶子辰搓搓手哈口气，夜晚山间的温度还是极低的，“你要保护好自己。”
“这话应该是我对你说。”
“好了，要出发了。”叶子辰看着有人陆陆续续站起来了，猜测道。
“努力吧。”
努力活下去。
35
“听见了吗？你们听见了吗？”伍千里问道，大部队迅速停下。
前方隐隐传来战伐之声浩浩荡荡，在山峦中传得横无际涯。
“山的那边有枪声。”走在前方连队马上报告。
“通知指导员。”
伍千里和梅生以及雷睢生先行进入前方探查，三人趴在栅栏旁边用望远镜观察着局势。
“是我们的人。”伍千里将望远镜递给雷睢生，他经验丰富，可以分析出局面如何。
雷睢生观察了一番，皱眉，“被美军火力压制住了。”
“敌人炮火这么猛，如果再不出手的话，他们肯定撑不过二十分钟。”梅生担心的说道。
“你们两个带着电台，继续赶往大榆洞，保证准时到达，”伍千里脑子里飞快的想着对策，“叶子辰、余从戎、平河、一班留下跟我救人，”他们这部队又是被轰炸又是被扫射加上一班的人也不够火力支援，推了推雷睢生，“你那分一炮组给我。”
“行，”雷睢生想了想，“我让老三跟着你。”
“我请求参加战斗，”梅生毛遂自荐，“这是我们连第一次和美军正面交锋，我认为我应该在场，”
“而且我已经自习了两年的英文。”
“叶砸也会洋文。”伍千里说道，意思是梅生还是去保护电台吧。
“叶子辰基本都是单体行动，而且都是在制高点上，”梅生皱眉，“你指望他怎么和你传消息。”
伍千里想了想也是，和他们正面交锋不一样，一般都看不见平河和叶子辰，但每当敌方火力减缓时就可以感觉到他们无处不在。
“同意。”
36
这不是叶子辰和平河第一次分开执行任务，所以在听到伍千里的计划后，叶子辰没说什么，只是和平河碰了碰拳头，拍拍他的肩就跑出去了。
伍千里想让她和平河从南北两个方向对美军进行火力上的支持，接着观察局势提供支援，随机应变。
叶子辰快速移动到山腰，那里空旷让人茫然，没人喜欢茫然，离她还有几步的地方，有着一片房屋的废墟，它们原本的的模样简直一点也看不出来了。
叶子辰举着枪慢慢的向前靠近，她推开门映入眼帘的是两名志愿军烈士的遗骸，一名已经没有上半身，一名身中数枪，他们身边有个筐，筐底和地上散落着十几个冻坏、踩坏的土豆。
同属九兵团，但并非同军，衣着甚至比七连更单薄，一人的机枪已经打空了枪膛，另一人抓着一个长柄手榴弹，没来得及投出胸口就被打烂了，那是个相当恐怖的伤口。
“……”
正当叶子辰伸手将那未瞑目的双眼合拢，墙角那里传出了窸窸窣窣的声音，让叶子辰立马将枪口对准出声方向，随后愣住急忙过去——那是一名双手都中弹的志愿军战士。
“同志，我是攻坚一团第七穿插连叶子辰。”叶子辰解下身上应急用的绷带，却被阻止，“同志？”
“……任务……”那名同志嘴里一处鲜血，用尽全身力气指向窗外的某处，两只眼睛紧紧的盯着叶子辰，“炸……塔……”
山下枪声轰鸣，而那名战士艰难的将手里的手榴弹交给叶子辰。
“好，炸塔，我一定完成任务。”叶子辰连忙点点头，接过战士手里的手榴弹，发现那战士双手冰冷，“同志？”
刚刚明亮的双目在叶子辰接过手榴弹之后已经涣散。
叶子辰鼻头一酸，握住那只已经冻成冰的手搓揉，看到胸前的布条，念叨，“我会尽到你未尽之事，一百七十二团六连林少君同志。”
她将已经打空枪膛的机枪放到一边，拿出手电筒做出已经到位的暗号，靠在窗边等待着平河的信号。
北面传来爆破的声音，果然南边这里的美军已经开始陆续向北面。
“呵，”叶子辰架枪轻笑，“就这么把背后露出来，很难让我不打你啊……”
瞄准、轻扣扳机。
枪内击针点燃子弹尾部的火药，弹盒内气体迅速膨胀，在高压气体的推动下，一枚子弹旋转发射而出。
“砰——”
正中一名正在驾驶榴弹炮美军的后脑勺。
随后转移，继续瞄准、射击。
慌乱的美军没想到原本已经被压制的南方突然发起反击，等反应过来的时候身边已经少了一大片人了。
忽然，一发炮弹带着划破天空的尖啸声从叶子辰视野内飞过，射向了她左侧方的炮手阵地，接着是密密麻麻的机关枪子弹。
火光爆闪的同时，发起一阵轰隆隆的剧烈爆炸声，腾空而起的是一块块泥土和被撕裂的战士的躯体碎片，空气中到处弥漫着刺鼻的火药味和烧焦了的人肉味。
“沃日你马的。”叶子辰啐了一口唾沫，她看到了被火力压制的不敢动弹的伍万里，没有多想本应该和雷爹在一队的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顺着弹道，她发现了敌人的方向。
枪声来自高处，叶子辰迅速收拾东西，拿起旁边的炸药包，一直跑到作为院墙的木制篱笆边才看清正发生什么——
约摸2名美军，一人用急救包包扎胳臂上的伤口，一人用机枪在连续射击下方的志愿军队，他们很机警，位置分散，打绷带也不忘警惕周围，防的不是叶子辰，而是让下方屋里的人冲出来也无法向此地方向射击。
美军的目的不是射击被封在屋里看不见的目标，而是以极其铺张浪费的方式火力压制——用整弹链的子弹把建筑打烂。
训练有素也挥霍无度，在志愿军眼里需要极其宝贝甚至舍不得用的武器愣被他们当玩具打。。
叶子辰找了一节断树干伏倒——这两个家伙不好对付，且不说武器上的差距，单说这子弹……叶子辰可得精打细算一下。
平河这时候应该差不多发现这里了。
叶子辰一边警戒，一边观察下方战事，发现原本平河在的方向没有子弹射出，故而猜想。
叶子辰估摸着平河平时的习惯，随后拿出那枚从兄弟部队林少君同志手里拿到的手榴弹。
深吸口气，一想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就算是叶子辰也有点慌，然后用力掷出。
防护壕里传来惊呼，接着叶子辰看见手榴弹被扔了出来随后爆炸。
果然，想要一起炸死还是有点困难。叶子辰苦哈哈的面对着扑面而来的扫射，在树干之间来回穿梭，时不时的还射击，扰乱那两个美军。
“fck！”一次次贴脸而过的子弹惹恼了两位美军。
叶子辰迎来的是更加激烈的枪林弹雨。
应该快来了。叶子辰心里想到，躲在树干后面喘气，对着被子弹划伤的手背哈气，试图恢复一点知觉。
果然，从北面半山腰那里来了远程支援，让叶子辰缓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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