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时雨
李济说的那家小龙虾确实好吃，三个人各要了一份，后面没够，又要了两份。
李济还问老板娘拿了两瓶啤酒，抓着余扬偏要喝。
他把瓶子往桌子上一拍，颇有几分绿林好汉的感觉，“扬哥，你还是不是男人，看兄弟如此伤心，你也安慰两句。”
二人同时看过去问：“你伤心什么？”
“害…”李济摇摇头，表情悲苦，“你们是不知道。”
“？”
“我昨天拿电脑上网，看见我妈购物车里躺着一打鸡毛掸子。”
江以然不解的看向余扬，发现后者轻轻抿了一口啤酒。
“最近学乖点。”余扬把啤酒放到桌子上，叹了口气说：“注意着点你爸过几天的行程。”
江以然：“？”
李济顿时瘪着嘴看余扬，眼泪都快要跑出来：“还是扬哥爱我。”
“你扬哥不爱你。”
江以然彻底受不了了，他俩这种哑迷行为搞得她晕头转向，“你俩到底在说什么？”
“那一打鸡毛掸子是给李济的月考准备的，男女混合双打不是假的。”余扬解释说。
“…啊。”她嘴巴张的能塞下鸡蛋，然后拿起一次性杯子把里面的白开水喝干净，再推到余扬面前：“给我也来点吧。”
余扬看着她一脸悲春伤秋的表情，有点想笑，拿起啤酒瓶只到了一个杯底，“怎么？你爸妈也双打？”
“那倒不是。”
李济原本以为找到了同病相怜的兄弟，可怜兮兮的看过来，听见后面一句话又把眼垂下去，灌了一口。
江以然盯着杯子里那一点点酒，只抿了一小口，就鼻子眼睛全钻在一起。
“小江，你以前不会没喝过啤酒吧？”独自伤心了一会的李济已经恢复过来，又拿起手套剥小龙虾。
“只喝过一点乌托邦。”
“乌托邦？”
“一种啤酒。”，余扬把江以然的杯子拿过来，放到自己手边：“喝不下去就不喝了。”
江以然又向老板要了个杯子，转过来龇牙咧嘴的说：“难喝。”
——
三个人磨磨蹭蹭的吃完小龙虾，坐上公交去了明清街。一路上李济又忘了躺在购物车里的家伙事儿，一手搭在余扬肩膀上指着周围的建筑物给江以然介绍。
从公交车站走出去，就可以看见一座中式风格的木门立在最前面，上面雕梁画栋，大体都涂上朱漆，呈红色。
街上一片古色古香，有些商户们穿着汉服在店里忙碌，不时还有人举着相机走走停停，停停拍拍。
像是一脚踏进历史画卷，周围的五彩斑斓，就是长安十六街。
这会人很多，可能是周五的原因，街上不乏有穿着校服的学生，三三两两的走过去。
江以然被挤在人群里有点不太自然，不知是不是因为热，闷的难受，手心都是汗，她悄悄地往余扬那边靠了靠。
路过一家糖水铺子，李济吵着说刚才的小龙虾咸了，要进去喝糖水。在里面挑了一个角落的桌子坐下去，她才稍稍好点。
江以然点了一份甜水汤圆，趴在桌子上把里面圆滚滚的小汤圆搅过来，搅过去，实在没胃口。
“累了？”余扬注意到这边，盯着江以然有点疲倦的脸问：“还是不舒服？”
她把碗往前面一推，趴在臂弯里，发出闷闷的声音：“有点累。”
“那等李济喝完，我们就回家。”
江以然趴在臂弯里点点头。
李济听见声音，也不翘着兰花指一勺一勺的喝了，端起碗咣咣的灌下去，满足的伸伸腰说：“饱了，走吧。”
余扬从椅子上拿起书包，把李济的扔给他，拿着她和江以然的。
走出去的时候，人比来时更多，江以然额头沁出一层冷汗，胸口更闷了，伸出去的手不自觉拽上了余扬的袖子。
余扬看过来。
“我，我怕走丢。”
余扬微微点头，看了一眼周围，加快脚步出了明清街。
出了那座大门，人稍微少了一点，江以然才放开那片已经被汗浸湿的并且捏的皱巴巴的布料。
公交车站上许多人在等，余扬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袖子，把滑下去的书包往肩上一跨，对李济说：“你怎么回？”
“我？等公交啊！”
“我俩去前面打车，先走了。”
李济看了一眼已经不说话的江以然，点头道：“好，小江回去早点睡啊，你看你都睁不开眼睛了。”
余扬带着江以然往前走了几步，路上人渐少，又吹了会风，她顿时觉得不闷了，大口呼了两口气后，转过来拿自己的书包。
“我拿吧。”余扬躲开她的手，“你自己走就行。”
“…”江以然盯着书包，迟疑思索，欲言又止，最后说了句“谢谢。”
回去的路上，江以然把头靠在车窗玻璃上，盯着一个个路灯向后跑去，直到眼皮越来越沉。
意识模糊中，余扬好像在拿着手机查什么东西，又好像把手伸过来。
到了小区门口，余扬把垫在她头底下的手慢慢抽回去，轻轻推她，“到了，醒来回家了。”
“唔…到了？妤妤回家。”是一句上海话。
“什么？”
江以然借着昏黄的灯光看过去，是胸口的蓝白校服，微微抬头，是瘦削的下颌。
“…余扬？”
“嗯。”
“嘿。”她把人从车里拽出来，“快回家。”
——
这座城市四季分明，九月的风里已经有秋天的味道了。
江以然趴在阳台的躺椅上，吹着今夜格外凉快的风，饶是月亮娇羞，竟不肯露出面来，她不死心的贴着玻璃寻了一圈，最后也只是望着幕布似的天回了房间。
她今晚睡的很早，夜里滴滴答答的雨点拍在玻璃上也没有醒来，只是断断续续的梦一直做到凌晨。
梦里她还在以前的学校，身上穿的却是一中的校服，顺着一堵爬满爬山虎的墙走到教室窗前，她的位置上坐着一个人，垫肩设计的校服看不出原来瘦削的肩胛骨。他在一众端着样子，或是四下交谈，或是无视周围的人里显得格格不入。
场景跳跃，又回到那所一个人的房子，司机喊她去学校，走在熟悉的上海街道，尽头却是一中，能看见大片大片的柳树，和高耸入云的松柏。
她走进敏行楼，桌子上是必修一的课本。
后来是姥姥，是李济，朦朦胧胧中还看见了蓝湖公园，灰色天空下飘着雪。
6点多，江以然醒了，外面还在下雨，隔着玻璃能看见对面楼里的灯。
她原想趴回去睡个回笼觉，不知怎的忽然想起了昨夜李济的话。悉悉索索的爬到旁边沙发上找书包，又打开手机下单了一堆学习资料，她不知道哪种好，凭着记忆照着余扬的买了各科卷子。
以前没有人过问她的学习，学校的成绩是按照a到f划的，每学期只出一次，江述和戚乐妍只看到过a。当然，他们不知道的是，一半学生都是a。
早饭过后，快递公司打电话让去楼下领快递。
江以然把包了几层泡沫的包裹打开，里面是她的电脑，单反和几个手表，外加一堆乱七八糟的配件。
雨断断续续一直下了两天，周一上学的时候，明显感觉到天气变冷了。
第一节就是数学，老教拿着一沓卷子表情严肃的走进来。
“扬哥。”李济前倾着把头凑过来，“形势不好啊！”
“挺好的。”
“？”
江以然把背靠在后排桌子上，眼睛看着那沓卷子：“这种时候就不要拉着你扬哥了。”
“也对。”李济悲苦的把腰挺值，视死如归。
老教发卷子的时候没有念分数，只说：像这种卷子你考150都没人觉得惊讶，可还是有4个人的分数没过百，是谁你们自己心里有数。
江以然和李济心里同时咯噔一下。
江以然：不会是我吧，救命啊……
李济：还好有四个人，悲伤分四份也就不悲伤了……
余扬在把卷子扣在桌子上的时候，江以然用千分之一秒的速度压在胳膊下，然后就听见身后，“艹，99，什么情况啊。”
她悄咪咪的够过去，拿起余扬那张，上面金光闪闪的写着147。
“？？？”她顿时流下了屈辱的泪水，不怕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就怕那人是同桌。
等到余扬转了一圈发完卷子，江以然还压着卷子。
“还不看？”余扬问。
“你刚才发的时候有看见吗？”
“没有，我是反着发的，不过，我能看见后面的题。”
“停，别说。”江以然下决心似的把卷子举过去，头偏在一边：“过100了就说。”
“105。”余扬立马回答。
“真的？”她惊讶的把卷子抽回来，平铺在桌子上，张着嘴巴看着显眼的105。
老教嫌周考练的卷子简单，只详细讲了最后几道题，就继续上新课，底下江以然认认真真的拿红笔把正确答案缀在后面，一节课都在笑。
铃声一响又拉着邱和镜去超市买了收纳夹，把卷子叠的平平整整的铺进去才算完。
学会了余扬在课上写其他作业的技能，江以然举一反三，开始在小陆的课上也做起卷子，只不过还是英语卷子。
之前的学校有意无意的把他们当作留学生培养，外语抓的格外紧，除平时的英语课，还可以选一门其他的。
江以然觉得麻烦，一直都是默认两个英语。所以，在某种意义上，她并不担心她的英语成绩，那些藏在句子里的语法，单词的现在，过去式，她只是读一遍，就知道横线上该填什么。
只不过和以前不一样，她得快速适应这种不是对话的考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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