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热门话题(掉落四更)
向晚这句话让无名的年轻人露出了第一个有些稚气的无奈表情，“姐，我都二十了，我军校快毕业。其实还上过前线呢，跟队伍救雪灾。”
这个大男孩，舔了舔干燥的嘴唇，接着说，“……所以，既然路过了，就没法只做个过路的。如果你让我对着他们、对着这座城，想着几年后就胜利了自我安慰做缩头乌龟——那我今生今世，每个夜里回想起来，只会觉得自己和死在了这儿也没区别！”
向晚一直积攒的情绪终于如火山一般爆发了，“二十也就是个小屁孩儿！你别犯傻啊，这、这座城，没有你的队伍，没有上级命令，没有你的武器！这儿有多惨烈你不知道吗！”
她扁扁嘴，“……我这几天早快疯了！结果捡的也特么是个疯子！！！”
说着，她好像觉得自己要哭出来了，一发狠，神经质地咬了咬自己的手指，犯倔不肯哭。
小伙子定定地看着她。
然后，他那张很好看、却一直没太多表情的脸上，终于缓缓绽开了第一个笑容——这个浅淡的笑意，带着那么一点儿职业军人对一个普通女孩儿的安抚，就如同第一抹朝阳的光亮般，照亮了昏暗阴凉的地窖。
镇定、包容、沉稳。
这一刻，他们两人的年龄仿佛倒错了。
向晚被这个夺人心魄的微笑摄住，她呆呆地盯着。
回过神后，泪水已经在眼眶打转。
“小兄弟你，你还这么年轻，别犯傻……你别……你别犯傻……”
“姐，任何一个军人，无论是什么番号，什么职务，都明白这个年代的分量。”他的笑意转瞬即逝，这句话说得并不多么掷地有声，但是已经听得出带着血和火的决绝。
而向晚被这句平平淡淡的话刺激的痛哭出声。
这些天来独自一人的恐惧、再怎么淡漠也还是缀在了心上的家国仇恨，明知人道主义的巨大灾难要发生却丝毫无力阻止的痛苦……重重压力，终于还是压倒了这个神经已经很坚韧的女人。
她甚至不明了，自己此刻的情绪，究竟是源于害怕和痛心，还是源自当她遇到一个这样的青年后，在这场荒唐的时空乱局里，终于看到了那么一丁点儿精神慰藉。
在十二月里只穿了秋装，因而更显单薄的俊秀年轻人，一下有些无措。
他并没能说什么安慰向晚，只默默看着这个新认的大姐痛哭得蜷缩蹲下，捂着嘴压低嗓子嚎啕了一阵子，又坚持站起来无声地抹泪。
他打量了一下这个小地窖，接着教了向晚最基本的用菜刀砍人防身的几个动作。
“我也就顺便热身了，不冷。”
他还阻止了向晚脱下自己这件旧棉衣给他的动作，这样说。
向晚最后，从稻草下面拿出来一把磨得雪亮的柴刀，递给了他。拿出来时有些惭愧——因为一开始她防备着对方毕竟是个男的，没吐口说自己手里有刀具。
他问她又要了个水煮土豆，揣在兜里，从从容容地告别，甚至连一些“杀一个够本儿，杀两个赚了”之类的痛快话儿都没留下一句。
——摆了摆手，就头也不回地走了。
徒留空寂昏黄的地窖，仿佛这个狭小空间与地面上的这座城所发生的一切毫无关联。
油灯灯芯偶尔爆出一点声响。舞台的灯光暗了，只留下一盏惨白的追光，照着向晚裹紧棉袄，瑟缩在舞台的一角。
——这就是话剧《浮生》的序幕。
随后的剧情里，女主角向晚，靠着一股狠劲，奇迹般躲过重重劫难，却阴差阳错，没能在十天后的时空乱流里回到现代，而且还在十年后有第二次机会时，主动选择了放弃。
她遇到了家里开药厂的男主角，两个有共同志向的青年自然地走到了一起。这对伉俪用向晚仅存的那点化工业知识记忆，走上了艰难发展民族工商业的道路，最终迎来了光明。
整场话剧下来，堪称荡气回肠。
最后结束谢幕时，掌声雷动，演员们集体谢幕谢了整整五次。
而序幕中的“小伙子”这个无名无姓的配角，从序幕结束就没再交待下落——这个角色，只是个带着寓意的引子。
但当他的扮演者顾卷，微笑着出来谢幕的时候，获得了不亚于女一号演员徐歌的掌声和喝彩声。
散场时，还依然有观众喃喃低语：
“你说，一开头的那哥们儿啥结局呢？那小哥演的，明明没说啥可是太感人了……我一大老爷们儿都哽咽了……”
身边朋友回答：“这用问吗，牺牲了吧。”
“那这剧本有问题啊，他看着是技术型军事人才啊，结果就拼柴刀去了？这剧情设置的让人说啥好，真可惜……”
“那你觉得他就该逃命去？”朋友听得皱眉。
“你想想，在城里，必死无疑，多杀几个也就挺不住了。如果躲过去，逃脱了，和向晚一起为国出力，贡献也会很大，说不定培养出史上第一支特种大队……”
好吧，这还是个军旅题材爽文爱好者。
边上有一位头发花白的老人家，听了一耳朵两个年轻人的对话，这时忍不住摇摇头插了一句：“军人死战，得其所哉！”
“就是啊，不然不和汪某某曲线救国的逻辑一样，如果都那样想，哪儿还能有胜利啊……”出场人流走的慢，前面有个妹子也听着，没回头，跟身边的男朋友嘟囔了一句。
妹子的男朋友，正是那位顾卷校内竞演时，带女友去“观战”的国戏学生白范，他牵着女友的手接话，“……也……不至于吧，理智分析倒也是，一个职业军人作为穿越者，活下来的价值也很大。”
“说明无论什么时代，我们的人不会那么想啊！而且，牺牲的价值就不大了吗！向晚没再折腾着回去，而是留下一心帮助那个年代的国家，明显也有受感召的因素！”他的女友强烈反对。
……结果，俩人直到吃完宵夜，都还在掰扯这个关于“践行信仰和保留有生力量相比，孰轻孰重”的严肃问题。
《浮生》的首演非常成功。
这部剧按冯峰工作室的出品剧目首轮巡演惯例，巡演为期四周，选了七个一线城市，场场爆满，座无虚席。不止主流纸媒、地方省报纷纷在文艺版面甚至头版放了话剧的介绍和话剧评论，在购票app、影视戏剧论坛和文艺自媒体推送下的评论，也都有观众打出高分影评，激情安利探讨。
哪怕这剧的票是身份证实名的，也有怀着侥幸心理的观众花三四倍高价去买黄牛票，只为了看一次现场，不过剧院管的严，无人成功，大家只能扼腕叹息。
评论一方面是表达受到来自剧情和表演形式的震撼和感动，另一方面就是就是对演员的评价。秦子恒、顾卷，还有好几位配角演员都是新进入话剧观众视线的，提及剧情时难免点评一二。
主流剧评比较成体系分析了几位新人话剧演员的表演水平，也不吝于给出褒奖，透露着行业“后继有人”的快慰。至于普通观众的repo则都随意奔放得多，摩天轮购票app的这部剧虽然没票但是由于逼格和热度，也一直挂在首页。点进去最高赞的五星短评内容是：“我……我太没出息了qaq从序幕哭到结尾啊啊啊！”
紧接着第二条就是：“我也是序幕就开始掉泪，那个小哥哥为什么不活下来呜呜呜呜……”
顾卷在演出中，把一段时间来的所有积累都用上了，厚积薄发表现出的感染力，使序幕中的小伙子那个角色给人的印象，异常深刻，剧情的第一个矛盾焦点也在他的身上，由此还引发了一场小小的舆论辩论。
——还是那个问题，一个拥有知识和信息优势的青年，如果穿越回乱世，要不要优先保全自己，之后再为国发力呢？
支持“小伙子”保全自己的是少数人，但是当这样的问题被放上了互联网，就难免由于参与者基数的扩大而引发热议。
舆论争执一度扩展到有几家纸媒的主编、小编，在维博上参与和发言，大家也各有立场。
直到某国家级权威媒体的官方维博账号，默默转发了某经常发军事科普的大v博主对这个话题的论述：
“本人知道有这么一部话剧的时候，早已没票了，只看了大家的概述。是个离奇的故事，不过我个人倒是很喜欢。我本人用两脚走过累计上千公里的边防线，我认为这兄弟做的对。大家以为一个高学历新兵在那个年代能起很大的作用吗？我认为还真不会。要知道我们有今天，是靠着很大一群人，他们面对抉择时，也从没衡量过自己是不是活着更划算。”
下面有高赞评论：“大家该不会觉得，英雄都是内心os着高光台词冲上前的吧？其实我看纪录片，打得惨烈的某战役，一个连就回来他一个的老英雄，私下回忆说：哪有那个功夫琢磨，那文绉绉的都是誓师大会的时候鼓舞大家的。等到人在战场，那就是一个字——‘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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