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话剧《浮生》
方书意给顾卷鼓劲，“你要相信自己，打从你大一演专业课小品，老师们就夸你天赋出众。咱不是没希望！”
老二沉默了一下，想说什么却没忍心反驳，只说：“老四，咱们尽力就好，哪怕不成，还会有很多别的机会。”
老二不想再给顾卷加压，但是顾卷也清楚地感受得到这份压力。
随着更多影视演员输入输出的良性循环，优秀话剧作品在国内娱乐圈的地位一年比一年高。在很多从业人员眼中，这部话剧的男一号是非比寻常的资源。
《浮生》是国内顶级话剧工作室的新作。
女主角已选定曾凭借话剧两度提名梅花奖、演电影也广受赞誉的知名女演员徐歌。
导演冯峰是一位特立独行的知名新锐女导演。
如果拿到这个级别的角色，单说冯峰工作室出品的话剧首演，就会有很多身在京城的业内导演编剧，甚至影视制作人和投资人来观剧。
三年前，冯峰的一部话剧《凯旋之夜》，在保持了这位特立独行的女导演独特的辛辣讽刺力度外，还把当时的社会痛点医闹事件剖析得入木三分，被圈内视为年度现象级佳作。
老二一本正经介绍说：“当年，连她男主的b角都在该剧第一轮巡演后，开始接到大制作的音乐剧、话剧男一号，甚至直接收到了大导演的电影男二邀约。更不用说，作为一线中目前最有话题度和口碑的话剧团队，主流媒体的关注和好感度。”
……前提是能拿到角色。
导演冯峰和国戏的渊源颇深，加之学生会活跃争取玩些花样，年轻人们大胆邀请她把最后一轮甄选试镜办成公开竟演，就在学校小礼堂办，也开放给师生们旁观。
冯峰想着，看看演员面对观众时候的表演状态也好，就同意了。
隔日下午，冯峰这位女导演，素面朝天，穿着一身潇洒的旧牛仔背带裤、方头皮鞋，与编剧和一位投资方代表一起赶到场地，只等15分钟后开始试镜。
她刚在第三排正中落座，现场快坐满的学生们自后排开始发出了一阵嗡嗡的低呼和讨论声。
资方代表是一位戴无框眼镜，商务着装的男士，他听到低低的喧哗声，略皱眉往后看，带得冯峰也往后一扭头——然后两人都惊喜地站起身，“老师！”“边之维老师！”
国家一级演员边之维，是国戏校友中的大佬级人物。从艺已经有40多年，德艺双馨、誉望所归，是实打实的表演艺术家，也是华国演员行业总工会负责人。
他一直兼任着国戏的荣誉教授，早年间还不是很忙的时候，悉心指导了不少学生，如今有的成了视帝、影后，有好几位一线演员，还有的跨界成了独当一面的导演或制作人。
冯峰是其中之一。
这位“男神”每次出现，学生们比看到当红明星校友还激动，但最近几年他实在忙碌，来学校的机会不多。
没想到，今天这位大佬恰巧有空。冯峰敬重地把他请到最中间就坐，说了说这部剧的大致情况，请边之维老师帮她给今天的竞演选拔把把关。
话剧《浮生》，讲述的是一个女人穿越到民国时代的故事。
30岁的女主角向晚，从一名大城市白领，真——“一夜回到解放前”，成了战争年代的一名女学生。
她历经生死危难，与中学同学林凡裘相知相爱走到一起。这对伉俪利用林凡裘的商业天分和向晚的经济金融知识，以及少量近代化工发展历程的印象，致力于民族工业的艰难发展，几经起落辗转，最终家财散尽，但也迎来了胜利曙光。
时代乱局中的命运错落、乱世众生相、一个人如何要做出选择、残酷环境中的勇气和羁绊……是冯峰力求要表达的。她简短说了说关键词，给边之维拿了一份剧本大纲和人物简介。
边之维认真看了男主角林凡裘的人物介绍，示意冯峰，可以开始了。
这次选角，是冯峰力排众议划定的范围，她敏锐地认为当前的演员梯队是注入新鲜血液的时机，拍板选拔新人演员。结果进入最终轮甄选面试的一共三个，都是国戏曾经的学生。她干脆应下了母校学生会的邀请，趁着返校，办这场甄选竞演。
种子选手三人，一个是功底扎实的雷雨话剧团青年演员陈锐；另外两人，正是秦子恒和顾卷。
公平起见，每个人会在上场前半小时抽取自己试镜的选段，顾卷的出场顺序排在最后。
不知道其他人抽到了什么片段来试镜，他抽到的这页，是男主角初次登场——旁观小乞丐被军阀家仆殴打，讲了几句道理不成，打破了文雅的表面功夫，干脆地抱起小乞丐就跑。
要到下一幕，男主角才会撞上女主角向晚，开始介入大女主的主线剧情。
其实抽到这样的过场桥段是吃亏的，看似是人物亮相，实际上故事在铺垫中，台词也没有太多戏剧张力。
顾卷也不管这些，他一心想着老二他们强调的要入戏，要共情，他现在没有太多技巧，就只能把自己想象成一个真正的这样的民国青年。
尽力把真实的情绪传递给观者，自己相信，也让观众相信。
顾卷在后台休息室深呼吸，尽量调整自己，回忆这几天的恶补成果。
之前，顾卷学习表演愤怒情绪，找知名影视作品看表情特写。他来回暂停，分析微表情照着学，可总觉得不对。
“顾卷，你知道吗？愤怒的难演，在于这是很难定型的一瞬间。正常成年人的愤怒，经常是长期憋闷、或受到极大刺激后的结果，是刺激，就有反馈时间。情绪越深沉，事件越复杂，这个时间就越长。”
方书意正经起来很正经，重复老师们上课讲过的理论。
没办法，这时候需要一点理论。
能理解多少是多少了。
“你要记住，要演的不是爆发那一刻的表情狰狞和肢体夸张，而是包括前面整个过程。而这个过程，它一定不能是沉默-爆发，那样给观众的是一个情绪断层。”
“过程是什么呢？过程是情绪的积聚，就这五个字，你看，你自己笔记写过。老四，把它演出来！”
醍醐灌顶。
琢磨着这个，这几天再尝试和练习，顾卷自己都觉得情绪表达顺畅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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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休息室等待了半个多小时，工作人员敲门，到他出场。
临时负责的都是国戏学生会成员，这是个苹果脸的女生。
女生说了句“到您了。”然后默默带他通过一段通道到舞台入口。转身抬头看着顾卷，脸颊微微红地举起拳头，补了一句，“加油呀，顾师兄，我支持你！”
说完捂捂自己的脸颊，转身快步溜走了。
顾卷莞尔，他甚至没来得及说声谢谢。也没工夫再想，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迈步走向舞台。
正如室友们所说的，人在舞台，其实看不大清台下人的表情。
但黑暗有时候，也并不多带来安全感，反而会放大演员的孤独。
聚光灯打下来，顾卷在舞台中央，如同置身于一个只有自己的苍白孤岛。
因为学生会争取到的福利，这次台下就坐的观众，主要来自国戏的学子。
其中，白范就是个戏文专业的三年级学生，今天过来，一方面是为了看看冯峰导演工作室新戏的只鳞片爪，另一方面就是为了看一看本校优秀的表演系毕业生如何演绎先锋话剧、如何试镜争取角色。
今天幸运没课，他带着隔壁华京科技大学的女友一起，赶来小礼堂，还抢到了不错的位子。
他和女友脱下风衣，低声说着话坐好。
白范很期待秦子恒，这位家里是真的有矿的天之骄子，当初就是校内风云人物，最近两年更是凭借两部古装大男主ip剧走势一路走红，有了帮粉丝，却不走寻常路地跑回来念导演系研究生……
有钱，果然就是任性。
当然，顾卷这人，白范也是知道的，他大一入学时顾卷他们还没毕业，表演系首席嘛，蝉联四年。
虽然毕业两年都没啥动静，但也应该有两把刷子的吧？
师兄师姐还和他八卦过，十几年来唯一特例：学校以校方看了剧本觉得机会难得的理由，特批过大一在读的顾卷，出去参演一部电影。
这个事儿，上下几届的表演专业学生都免不了会讨论几句。
国戏是国内最先倡导——不轻易放学生出去拍戏的高校。现在，其余几所艺术院校也纷纷跟上，业内已经基本形成了一致认同：进了院校，就要有学生的样子。
特例就难免被议论，白范也见过一些闲话。
年轻的表演本科生总体上接受学校的教育理念，他们知道这样是对行业和个人长远发展好，学生们也对艺术有热忱。
但是说真的，当下竞争这么激烈，谁不想比别人早出发一步呢？
那部电影并不是大导演大制作，而且也有人在校内bbs点评过，说看完觉得，年轻学生里换个人来本色出演，没准也演的不错。
怎么机会就给顾卷了呢，四年表演系首席，不知多少来自这个起点光环……
这种微妙的酸意不好公开表示，只能在学校论坛匿名嘀咕几句。
从当年到现在，都有遗留的痕迹。
但白范毕竟是戏文专业的本科生，他又不打算吃演员这口饭，没这个感觉。
他只是抱着客观吃瓜的心态，带着女友来围观这场特殊试镜——没想到还能遇到边之维这种大佬，这这这、赚到了！
而在漆黑的后台，顾卷深吸一口气，迈步走向未知的前方舞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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