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舞台
在顾卷前头，秦子恒那段和女主观念不和，爆发的争执戏演的挺好，大家被他抓住了心神。台下，边之维和冯峰都微微点头对视，投资公司的经理代表，更是露出了捡到宝的惊喜眼神——没想到秦子恒的业务能力这么亮眼。
全场观众同样报以掌声和欢呼，还有叫好的。
观众里，白范看看身边女朋友，发现女友眼神亮亮地，很兴奋地对他说，“也太优秀了吧！这一段吵架吵得，感觉比看什么电视剧都带感！”
白范于是笑着戳戳女友的胳膊，“话剧嘛，本来就要有现场感染力，另外，你是不是看秦公子长得帅啊！”
女友却没有理他。
她已然专注地看着台上，喃喃自语：“这个更帅吧……”
白范一转头——顾卷走了上来。
全场异样安静。
顾卷……名不虚传。
连冯峰都是一怔。这位演员，长得也太好看了！舞台上的顶灯一打下来，勾勒出他的轮廓，白皙的皮肤仿佛泛起淡淡的光，黑发黑眼给衬得愈发清美脱俗。
他直直望着的观众们，会被他眼神中的熠熠神采击中内心。
包括冯峰在内，很多没见过顾卷的观众，心里一边惊叹，一边有些犹疑。以前没听说过名字啊，居然是如此夺目的美人。
外形太好会不会盖掉角色的风采呢？
观众里有部分大三、大四的学生，亦或本科在这儿的研究生，想起以前校内bbs上有过的“花瓶首席”论调，再看看台上的顾卷——似乎，的确不好下定论？
顾卷对于下面人的情绪起伏毫无觉察，他认真介绍了自己的名字，然后站直垂眸，准备开始。
白范本来在小声给女友科普这位校友的情况，等一开始，台下的白范再也无暇再去关注女友的反应，因为顾卷抬头亮相了。
一个抬头而已，白范就被惊艳到了。
——在场所有人都能意识到，抬起头的不是顾卷，而是《浮生》的男主角，那个民国年代，外冷内热的爱国青年，林凡裘！
考虑到顾卷本人外形的优越出挑，做到这一点更加难得。
顾卷饰演的林凡裘默默站在台上，只是简单地有些驼背，手插在裤兜里头，看向舞台前方的观众。
却让旁观者意识到，他已然抓住了人物重要的深层情绪——无力和迷茫。
这样的情绪，甚至压过了作为年轻人看到世道不公时的激愤，塑成了男主角独特的、带几分惫懒的人物基调。
要知道，比起后来真正成为的爱国商人，《浮生》的男主角林凡裘在学生时代，曾更加想成为一名诗人。
黑暗的舞台上惨白的聚光灯，好像把角色关在一个无形的玻璃罩子里，和周围熙熙攘攘的旧社会街头一角的景象有莫名的疏离。
这就是青年林凡裘，内心的叛逆和愤怒，让他身处车水马龙的大街，却仿佛与世隔绝……
顾卷在表现这一段的时候，眼中甚至没有什么光泽，肢体动作的幅度也不大，仿佛是在极力克制。
但他就是有一种特殊的吸人眼球的气质，明明是麻木的，却仿佛看得出一个没有经历过苦难的人，从无形的玻璃罩里往外看，看到了人间苦难时的哀伤。
他沉默地看着那个幼小的女童乞丐，在被军阀家的下仆殴打，一边打一边说着不干不净的句子……
这种独特的气场，甚至压过了顾卷那令人一见难忘的容貌。
真正表演的时候，顾卷没有注意观众的反馈了。
意外地，当追光灯打下来，感受到全场人屏息注视着自己一个人的时候，内心初次登台的紧张，化作了不知来由的兴奋。
当他默默看着舞台另一侧的“军阀家仆”开始殴打“小乞丐”，只觉得自己骤然化身为那个年代的男主角。
那是一个恼恨世情而无能为力的青年……
台下，戏文系的学生白范，顶着被女朋友兴奋地握紧手腕的干扰，一声不吭，看着这段表演。他在想，是自己作为学生，见的世面少，还是这一段的确极好？！
观众席安静得可以听见人们坐直时，布面座位发出的那一点摩擦声。
台上人动作不多，台词都没几句，却一举一动都牵着人心！
在愤怒的背后——白范想，那种超越他们这年龄应有阅历的透骨的悲凉感，让观者背后都跟着发寒。
白范没心思扭脸看别人的表情，印证自己的感受了。
他看着台上孤零零站着的“陈凡裘”，沉浸在莫名的震撼里。
这毕竟是失忆后，顾卷第一次面对这样多的人进行表演，经验真的太少了。
因为有观众，是公开竞演。所以冯峰没有让他们做无实物表演，其余配角演员、甚至主要布景都是配合几位试镜主演搭戏的。
很方便演员沉浸进去。
前三分之二的戏份，顾卷沉在情节中，调动内心的感受。
可是，当需要一把抢过那小乞丐抱着就跑的动作时，这一转折，需要迅速体现出距离感和疲惫，还需要临场应变，他就有些紧张——
刚一抱起小乞丐，脚丫都还没离地，饰演小乞丐的女童演员突然拉了一下顾卷的手腕说：“顾、顾卷哥哥……我脖子……难受……”
她也带了麦，全场观众都听得到。大家凝神一看：顾卷没有抱她的脖子呀？
刚才家仆演员打人，也是动作夸张，应该没有受伤啊。
“真的难受……痒痒……”小姑娘水灵灵的大眼睛可怜巴巴地望着顾卷，对这个好看的哥哥充满信任。
顾卷连忙把她放下，仔细看了看。
小演员的脖子一圈，挨着衣领处，有细密的红疹子。
他不可能动手去拉衣服，而是关上麦告知了舞台一侧的工作人员。
小演员被领到台下，幸好她的妈妈陪着过来演出，急忙跑来抱着女儿问情况。冯峰的儿子也差不多这样大，她很认真地到走道，一起看孩子的脖子，说：“应该是对新戏服过敏！”
小姑娘又痛又痒，扁扁嘴，已经在哭了。冯峰于是赶紧对家长和在场观众道歉，又安排工作室的人、国戏的一位老师都跟着她妈妈一起，送孩子去医院。
竞演还要继续。
今天这毕竟不是真正的话剧演出，在场没有替换的b角演员。
于是接替小姑娘跟着顾卷搭戏，是冯峰身高1米9的助理……虽然也是专业演员，但是实在没法贴角色，也没有戏服了。
从演员到观众，其实都有些出戏。
好在，到这儿其实快结束了。
顾卷演完，静静站好，垂下的双手小幅度地握了一下——结果未知，不过他演的很开心，自己做一个“顺利完成”的小动作。。
虽然他的演出中有突兀的意外，不过他的表现足够精彩。
全场激烈的掌声轰然响起，好一阵子才平息！
顾卷本人都有些意外。然后有些不好意思地抿着唇笑笑，
冯峰在掌声平息后依然兴奋，她前倾着身子，一接过递手持麦就马上开口说：“好啊！好！我来之前完全没想到，今天是一个比一个出彩。”
一旁，投资人代表听到她的语气，微不可查地皱了皱眉。
他注意到边之维在观看顾卷这段试镜前半段，也明显面露赞许和激赏，但后续面色平静了些，还若有所思。
于是投资人代表试探着问旁边：“边老师您觉得呢，最后这位演员的表现如何？”
冯峰立刻把麦克风双手递给了身边的边之维。周围的师生们也安静下来，耐心听边之维的讲评。
边之维先是大篇幅肯定了顾卷的人物塑造，随后说，“……但是，你还需要成长，这样的演出，有些‘神经刀’。”
前半段非常不错，后面一小段，没有核心矛盾支撑后，表演质量就下降了，在长篇幅的话剧中，容易造成整体的沉浸度不够。
“过场戏是过场戏，但最出色的演员依然可以牢牢抓住观众的视线，你接下来去尝试几个锻炼的办法，比如说……”边之维甚至还严肃而耐心给出了好几个提升的方案。
在今天的整场竞演中，对顾卷的表演，他的评语是最多、最全面的。
最后他说，“对目前的你，我会有一点稳定度上的担心，年轻人一定要长期、持续地好好努力，琢磨好每一个角色。”
全都是中肯良言。
顾卷认真听着，听到最后给边之维深深鞠了一躬。
不过，一边风度翩翩的中年投资经理听后，立刻顺杆子就爬，“对！这部剧的重要性非同一般，就我来看，稳定度是个重要问题！”
他还滔滔不绝，“而且，我觉得吧，这位顾卷的台词一般，和秦子恒相比，是基础不太够吗，是不是有点喷麦了呢……”
——这就有些吹毛求疵了，无论是刚才点评的边之维本人，还是现场这么多本行当的师生，都没怎么提这个事情，因为顾卷的表演足够动情和入戏，台词自然生动，贴合人物，本也没必要去探讨用了多少基本功和技巧。
这才是表演的第一要义啊！
谁都听得出边大佬明明是对顾卷非常赞赏呀！
在座观众里有的在疑惑地窃窃私语，他们甚至不太清楚这位现在发言的“某老师”到底是谁……
而聪明如冯峰，则是听得面色冷了冷。
她熟悉边之维，明白老师刚才的教训全都是出于怜才的点拨，话里话外已经很欣赏顾卷了。
可她也没想到，投资人代表，流露了如此明显的倾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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