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做主角都要有悲惨过去和光明未来
顾卷当初是在大学，和宿舍几个兄弟混熟交心之后，才和他们透露了自己的情况。
他是孤儿，从有记忆就在孤儿院里长大，好在本市的慈善机构经济条件都不错，他又健康活泼，还长得可爱，反正按照孩子自述，是没吃什么苦。
顾卷八岁时，本市一位商人走完冗长的法律程序，正式收养了顾卷。他和太太膝下无子，对顾卷视如己出，成了他的养父母。
顾卷初中时，养父被合伙人坑破产了。其实家里还有些底子，还得起债，但执拗却没经过挫败的养父，第二天留了一张离婚协议，就离家出走了，至今生死不明。
养母高美慧，当晚抱着小小的顾卷哭了一场。抹干眼泪后说，“孩子，不怕，以后咱娘儿俩相依为命！”
她不愿意坐吃山空，从全职贵妇转为女强人，抵押房产，贷款开了美容院创业。高美慧见识广，性格坚韧爽直，事业逐渐有起色。
到这里，顾卷都是有记忆的，直到他高三，妈妈的事业发展得都不错。
然而，按方书意所说，就在他记忆停滞的高三那年，命运再次急转直下——
在高三上学期结束的寒假里，34岁的养母高美慧，查出了严重的罕见血液病。
主治医师建议，可以考虑参加一个总部在欧洲的国际尖端医疗科研联合项目，这个全球性项目集合了领域内最先进的顶尖专家、医疗设备和治疗方案。
为了初始入院的检测和手术费，还有要持续缴纳的维持费用，顾卷说服高美慧，把手头生意和房子车子、证券都盘了出去。
时候不巧，现金流本就不多。再加上保险可以解决的部分，还是缺口五十万。
放在任何一本小说里都不算什么大钱的五十万，难倒了高三的少年。
项目位于德国的总部决定：先按照病例样本罕见的惯例，收治着病人，让顾卷缓一年支付费用。
一年，够做什么呢？
顾卷联系了有几次在放学路上纠缠过自己的星探，先拍平面广告。
他似乎天生有一种面对镜头的自然和敏锐，试了几次水，体会到这一行金钱和时间的转化效率，想着病床上的家人，下了决心。
顾卷干脆地签了那家经济公司。在经济公司的意见下，放弃了从小梦想的目标学校，紧急特训了几个月，赶在四月，参加了国戏表演系艺考。
现在，顾卷每月要给德国那边支付一笔不菲的医疗费。
出租车外，郁郁葱葱的行道树快速向后退去。
出租车里，顾卷呆呆地听完，然后一直沉默。
方书意叹气，拍了拍他。
“老四，我……我明白，我们几个听的时候，都觉得命运这东西，真特么……真不公平。”
老二在后视镜里瞟了一眼后座上顾卷愈发白得近透明的脸色，皱眉，“我本来就不赞成现在和他说。他现在心理年龄才多大啊，从头受一回打击。不是能和咱平静地谈这些的时候。”
何况这两年还不止这点事儿呢……
他对方书意使了个眼色，方书意立马停下了话头。
他观察着顾卷止不住颤动的睫毛，已经心堵得一把搂住了兄弟有些单薄的肩膀，嘴上却还是要和老二喊冤抗辩，“咳咳咳，说完了。反正这几年吃得苦你忘了也就忘了。关键是你以后怎么办啊，接下来就是《浮生》的男主角竞演，这机会可太好了啊……”
他用力拍了拍顾卷，接着说：“老四啊！你得坚强，之前你说，人的命掌握在自己手里！”
——至于那是喝完一瓶啤酒就懵逼地披着桌布做超人飞天状的中二豪言壮语，可爱到周围路边摊的陌生女孩纷纷捧心捂脸的事迹，现在就先不说了。
回到他和方书意合租的住处，顾卷先联系了和养母所在的德国那个项目医疗中心，医护人员和他在视频电话里用英语沟通，说最近情况蛮稳定，这个时间，病人在睡觉。
顾卷犹豫了一下，托护士转达妈妈，就说自己也一切都好，就是课业忙，过两天抽空再打过来。
挂了电话，顾卷看向两个友人，轻轻呼出一口气，“谢谢你们。”
老二辰扬自然地抬手把顾卷脑袋上乱了的一撮软软的头发拍回去，和方书意异口同声：“客气啥。”
俩人路上跟顾卷聊过，知道目前他对怎么演戏是毫无概念，回归到了一张白纸，各方面都需要恶补。
给方书意愁得不行。
老二冷不丁幽默了一句：“这有啥，娃没丢就行了，也不能弃养。”
方书意大叹一口气，跟着摇头，“也是，好歹娃脑子没大事儿。”
顾卷怎么听怎么不对。总觉得自己被占了便宜……于是提筷敲下了方书意筷子上的最后一块肉。
终于笑了。
顾卷长的极好，当他这样迎光一笑，眼睛里仿佛有闪亮细碎的星光，就是特别有感染力。
另外两人看他振作些，都松了口气。
按照他们说的，当前最急迫的任务，是那部顶尖配置话剧男主角的竟演，不过手头最赚钱的工作，是真人秀《别后悔》。
一通分析到最后，顾卷拍板：“你们先给我补补基本技巧，哪怕被以为是自己学废了也比露馅好……尽人事听天命。”
正说着，顾卷的手机响起来。
显示的来电人叫米姐。方书意和老二给顾卷刚补过“课”，这人是他的经纪人，顾卷一般叫她米姐。
大二那年，顾卷为了大额预支工资，和接触的一家经济公司签了十五年卖身契。
那家所谓的经纪公司，就是个黑心草台班子，希望拿长得漂亮、年纪也小的顾卷去赚快钱。预支工资时，让他签的都是利率和高利贷擦边的借条。
更想不到，那公司翻出他以690分、全省前三十的成绩进了国戏表演系的成绩，让他去本省各个中学周边，给家长办巡回“讲座”。
所谓讲座，核心是推销几款三无品牌、成分不明的“高考专用补脑提分口服液”，说是每场给3万现金奖金。
后来加码到一场5万。
然而，看起来懵懂乖巧到有些软萌的学生，在公司楼道里低头站了四个小时，对所有来劝的“某哥”“某姐”也不出声辩驳什么，但就是死活都不肯去。
转头就举报给了工商。
他的原“经纪人”急了，威胁要给点颜色看看。
大学班主任和几位教授出面帮衬，对方悻悻而归。上学时基本就没能把顾卷带出去。
直到大四，顾卷说有工作，搬离了寝室，之后和他们的联系越来越少。几个兄弟都很担心，奈何他很少答应碰面聚会，微信群偶尔冒泡也只说自己挺好。
……鬼的挺好哦，就顾卷这资质，两年多没在屏幕上见过，就特么离谱！
上月初，顾卷突然联系方书意说想一起租个房子，还说，他遇到了几年来最幸运的事情——就这几个月的事儿，原公司被收购了。
从此风气肃清。
公司改了名字，这就是现在的独树经纪公司。
最近派给他的经纪人米姐，是个外表温婉，却很有手腕的女经纪人。
电话对面正在传来这位米姐的声音：“顾卷，最近怎么样？”
“……米姐好，我挺好的。”
米姐似乎有些意外，但声音依然温和。
“顾卷，如果你试镜成功，那这个话剧剧组也要等导演结束前头项目，才集中排练和巡演。前面空档三个多月呢，计划给你接戏填个档，有个网剧《起居郎》。这是随拍随播的季播剧，模式刚开始发展，剧本有潜力，不必太在意项目级别。”
顾卷听着对面的女性声音温柔和气，但说话条理清晰，面面俱到，很专业。失忆后第一次和这位经纪人打交道，感觉蛮可靠。
对方接着和他仔细沟通工作情况，“虽然档期紧工作量大，不过给演员的薪酬也高，班底也正经。”
顾卷乖乖说好。
米姐缓了一下，“那，接下来咱们就按这个计划进组？”似乎是习惯性地在等顾卷提什么意见。
顾卷还没完全摸清情况，看老二他们在边上听得频频点头，自然对经纪人的安排没意见，他一一应承下来，然后道别。
看他挂了电话，方书意用胳膊肘怼怼他问，“你那个新经纪人露面不多，但挺靠谱。”
顾卷点点头，他第一次重新接触经纪人米姐，感觉也不错。
在挂断的手机另一端，米姐思量了一下。
她发了条微信。
——万特助，您好。请问老板现在方便吗？我打电话？
收到肯定答复，她才拨出了电话。
“老板，打扰了——”
米姐想要对话的人似乎处在什么会议中途，听得到背景音有某种外语发言和交谈的声音，但米姐的电话还是快速被转到了相应人物那儿。
接电话的正主儿向下面示意了一下，会议的背景人声停了。
米姐舔舔唇，稍微有些紧张，“……是，是。接下来是部小制作的网剧。剧本我也看了。”
手机里，对方简短说了些什么。
“……我不建议这么做。这个b级项目找顾卷前已经做好筹备了，直接注资升级反而打乱节奏。”米姐忖度着，不过回复得也很利索。
对方看来是接纳了她的意见，又问了一句别的。
米姐顿时有些紧张，“好的好的……至少这次对工作也很有兴趣，听声音最近状态也不错。”
电话结束后，米姐又想起些事，继续发微信。
——万特助，上次我提过，顾卷大一时拍的电影，从下映到现在，一直压着没上电视没网播，都六年了、
对方回复:已解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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