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交锋的猫
“祈月,祈月?”栾一禾小心叫醒睡在下铺的短发女人。
文祈月,大一风靡至今的美女,入学当天被人追着要微信,男女都有。
如今大二,20岁的年龄18岁的皮囊,平时话少高冷居多,但微微一笑眼尾散发懒散妖娆的风情,这种反差少见,可惜性格没那么容易相处。
“说。”文祈月拧紧眉头翻了个身,没有睁开眼睛的打算。
外头走廊骚乱不小,栾一禾被那些声音吸引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咽了口唾沫说:“有人在咱楼下表白,你陪我下去看看呗?”
“不。”
“嘿!你这人!”栾一禾不死心,搬出杀手锏道:“我刚才去找宁宁,宁宁室友说她下楼了,她肯定在楼下看热闹!”
宁宁也在?文祈月睁开双眼,慢吞吞爬起来问:“谁表白?表白谁?”
栾一禾给文祈月找出外套和围巾,再从床下拿出文祈月的运动鞋,一站式服务,伺候的明明白白,她喘了口气道:“咱俩下楼看看就知道了。”
具体是谁?她没来得及打听。
许多年后,文祈月回忆当时,她早有预感表白那人是邵思昭,而表白对象是宁宁。她选择和栾一禾下楼,无非心里害怕,必须亲眼排除可能性才肯安心。
文祈月穿好衣服,出门前她给傅懿宁发了微信,傅懿宁没有回复。
零下十多度,宿舍周围挤满看热闹的同学,文祈月被栾一禾拽着下楼,她打了几个哈欠,揉揉眼睛频繁看手机,宁宁怎么还没回?她不禁猜想。
不过没关系,文祈月安慰自己,宁宁就在楼下,看完热闹她们一起去买杯奶茶暖手。
可那天的情况超出栾一禾跟文祈月的想象,两人还没离开宿舍大楼就碰见舍友往回走,舍友见到文祈月尴尬笑了。
栾一禾好奇舍友怎么回来了?表白结束了吗?舍友酝酿半天,单独叫走栾一禾说悄悄话。
文祈月被人晾在一边,冻得通红的手指来回翻阅手机微信。
“我!真的假的?!”栾一禾和舍友交头接耳,舍友点点头面露为难,她反应迅速,第一时间拽着文祈月往楼上走,边走边念叨:“行了咱回去吧,没什么可看的。”
“一禾。”文祈月停下脚步,抓紧楼梯扶手不再上楼,她启唇呼出一道白色的气体,执着道:“宁宁还在外面。”
当晚校园论坛首页挂满邵思昭高调表白傅懿宁的照片。
鲜花,蜡烛,还有一副傅懿宁的手绘画像,邵思昭在无数双眼睛的见证下问傅懿宁,你愿不愿意做我女朋友,傅懿宁回答愿意。
霎时间,同学们的欢呼声掀翻宿舍屋顶,他们看到校园两大女神紧紧相拥,爱情的火苗足矣融化天气的寒冷。
只有文祈月躲在被子里,任凭栾一禾和舍友说什么,劝什么,她没有掀开被子,亦没有回应一句话。
她躲在被子里给自己洗脑,这不是真的,傅懿宁绝不会属于别人,她从小到大跟在屁股后面的小跟班全世界最可爱的宁宁不会属于别人。
那种五脏六肺拧成一团的心情,文祈月记忆犹新。
就好比夹心面包里面全是芥末,咬下去忍不住呛出眼泪。
一个是文祈月喜欢多年的女人,一个是文祈月深信不疑的学姐,她哭到流不出眼泪,没有办法缓解身体尖锐的痛觉。
后来第二天傅懿宁找到文祈月,宁宁说昨晚她和邵思昭在一起了,文祈月打了个哈欠,顶着通红的眼眶,笑笑表示昨晚她在宿舍睡觉,一觉睡到天亮,醒来竟然等来傅懿宁的好消息。
祝福的话文祈月说了吗?不,她大脑根本没有储备祝福傅懿宁和别人在一起的话。
要不是栾一禾及时出现,文祈月不知道怎么面对傅懿宁。
再后来,正常上课吃饭睡觉,文祈月的生活没有因为傅懿宁和邵思昭在一起受到影响,她只是更懒了,懒得出门,宅在宿舍学会抽烟,懒得说话,栾一禾说十句,她勉强回答几个字。
她和傅懿宁的关系变得异常微妙。恋爱后傅懿宁并不高调,同学几乎看不到她和邵思昭出双入对,邵思昭那边也一样,两个人完全不像表白当晚甜蜜的状态。
但她们换过情侣头像,发过一张合照,真的在一起了。
现实摆在眼前,文祈月开始回避和傅懿宁的接触频率,多数时间傅懿宁来宿舍敲门,文祈月打过招呼,她让舍友帮忙回绝宁宁。
两个人微信聊天频率骤降,傅懿宁问她要不要去图书馆?有没有想吃的?放假一起回家吗?文祈月阅后通通无视。
隔阂一旦存在,不可能抹去当做无事发生。
傅懿宁得不到回应的关心慢慢减少,文祈月把精力留给学业,她们无形之中淡出对方的生活,各自安好。
直到远在四谷的文老爷子又一次心脏病发作,身体情况不容乐观,文祈月放弃大学傲人的成绩,主动休学开启漫长的陪床之路。
欣慰的是,她和傅懿宁的交流又变多了,虽然话题全部围绕爷爷的情况。
文祈月试图安慰自己,她在经历人生的低谷期,没什么大不了的,她和爷爷一定会好起来。
但现实听见了她的声音,有意嘲笑她的天真,她等阿等,盼阿盼,最终盼来那位顶天立地的男人永远闭上双眼,彻底结束疾病缠身的煎熬。
失去傅懿宁后又失去爷爷,人生头一次,文祈月体会到天塌的感觉,她从天堂跳进地狱,地狱无情的恶魔剥夺她常人该有的七情六欲。
这般摧残下,文祈月披着一具麻木不仁的躯壳做出最后的抵抗。
——离开四谷,离开心碎的地方。
关机,清零。
周五晚上十点。
邵思昭和文祈月约在市里一家静吧。
两个人谁都没迟到,文祈月停车的时候还看见邵思昭开的那辆大众刚刚到达。
静吧放着舒缓的爵士,客人三两桌,很安静。
文祈月和邵思昭分别要了杯烈酒坐在不起眼的角落,文祈月看向对面风尘仆仆的邵思昭,她眼神明显疲惫的,可她妆容精致覆盖脸色的憔悴,一身西装西裤,长发披散,从头到脚散发女强人说一不二,雷厉风行的气质。
“祈月,尝尝吧,他家洋酒全是正品。”邵思昭把文祈月点的威士忌推到她身前。
她看了一眼,问:“你常来?”
邵思昭对答如流,“我带宁宁来过,这儿的老板是我朋友,我来喝酒不花钱。”说罢,她朝吧台老板挥手打招呼。
文祈月扯了一下嘴角,冷嘲热讽道:“你朋友真多。”邵思昭以前就是学校的万人迷,谁都认识。
“做生意嘛,多位朋友多条路。”邵思昭看重人脉,她来四谷定居,重新建立人脉花了不少时间,好在功夫不负有心人,她已经铺开四谷各行各业的人脉网,平时经常保持联系。
“那是?”文祈月指了指,邵思昭下车拿了三个包装精美的袋子。
“给你的礼物。”邵思昭拎起一个袋子递给文祈月,并说:“我从外地带回来的糖酥饼,一盒六个,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文祈月没接,视线继续盯着其他两个袋子问:“剩下两份呢?”她吃过糖酥饼,很普通的面食为什么要拿礼品包装袋特意包装?
答案只有一个,邵思昭做事心思缜密,既然送礼,1块钱的礼物她也会给人营造100块钱的错觉。
一方面她送出手有面子,另一方面她要让收礼的人挑不出毛病。
邵思昭耐心十足,“一份送给酒吧老板,一份送给宁宁。”
“一盒饼你要送几个人?”文祈月轻笑一声,心里涌上对邵思昭的反感,“宁宁不在,你把礼物带来酒吧的意义是?”
她自问自答,“特意让我看到,你买礼物没忘了宁宁是吗?”
习惯不会随着人的年龄改变,邵思昭对谁都好,真正意义上的一视同仁,怪不得同学们喜欢她,提起她满口好评。
文祈月心里有气,她端起杯子咽下辛辣的威士忌,邵思昭把宁宁摆在什么位置?任何人都能替代吗?
还有她视线凌厉,质问道:“你应该知道宁宁不能吃太多甜食。”
邵思昭摊开手耸肩,没放在心上道:“宁宁对自己要求太严格了,我找人问过,她没必要苛刻戒糖,偶尔吃一点没关系的。”
她有理有据,接着说,“而且宁宁健身,热量消耗掉就好了。”
文祈月冷笑,死死盯着邵思昭说:“你根本不了解宁宁,你知道宁宁瘦下来有多辛苦吗?她累了一天,还要为了你送的礼物再去健身房锻炼吗?你凭什么这么自私?单独给她买一份别的礼物很难吗?!”
傅懿宁是易胖特质,一开始减肥她管不住嘴,偷吃甜食体重反弹,结果需要花费双倍的时间和努力减肥。
所以宁宁一直严格要求自己。
文祈月陪宁宁经历减肥的一波三折,她见过宁宁累的满头大汗不肯停下跑步样子,也实打实心疼宁宁戒掉爱吃的甜食,每次路过甜品店狠心无视的眼神。
邵思昭笑容停在嘴角,慢慢板起脸自嘲道:“对,我不了解宁宁,你了解。”天底下最了解傅懿宁的人是文祈月,而不是她。
那又如何?她的自嘲转瞬即逝,面对文祈月坦然自若道:“文祈月,我和宁宁分手不代表你有机会,我才是适合傅懿宁的人!”
“适合?”文祈月把这两个字放在嘴边嚼了一圈,她敛去敌意,理智道:“适合就不会分手。”
还是不适合,或没那么适合了。
邵思昭马上说,“没有分手,宁宁和我闹脾气。”
文祈月笑意不达眼底,自言自语道:“有什么可闹的?”
宁宁很乖很懂事,她和别人家的孩子不一样,文祈月从没见过她撒泼打滚,无理取闹。
说起那场莫名其妙的分手,邵思昭略显焦躁,她承认,她说的话不够妥当。
…
去年秋天,邵思昭出差回来,她在车上睡觉接到宁宁打来的电话。
宁宁告诉她房租出了问题,房东说好第二年不涨租,临近交租却反悔了。当初傅懿宁要在长河街开猫咖,邵思昭坚决反对,两个人爆发恋爱以来的第一次吵架。
长河街位置偏僻,依靠旅游行业发展至今,邵思昭站在商业角度分析,猫咖适合年轻人,一定会面临客流量不稳定的问题。
傅懿宁坚持到底,两个人吵架又冷战,邵思昭拗不过,暂时妥协。
房租出现问题,疲惫至极的邵思昭放弃思考,遵从内心原始的方式解决问题,她说:“宁宁,算了吧,我去市里找一家门头房帮你交租,你做点别的。”
钱不一定万能,但对邵思昭而言,用钱解决的问题都不是问题。
傅懿宁直接挂断电话,邵思昭一开始没在意,过后心里不安。
大学傅懿宁家庭条件差,勤工俭学,这点她是了解的。两个人在一起,邵思昭怕傅懿宁担心经济差距,她学着不露富,吃穿用度一切从简。
可矛盾根源尚在,邵思昭不喜欢傅懿宁在长河街开店。
一家店而已,开在哪里不一样?偏偏挑在长河街,傅懿宁和文祈月一起长大的对面。
因为这件事分手,邵思昭自然不答应。
文祈月心头那把火一路烧遍全身,她含笑讽刺邵思昭自以为是的嘴脸,“邵思昭,你装的不累吗?”
邵思昭双手环胸,眼神高傲道:“不累。”
“你能装一辈子?”
“我能!”邵思昭眼神透着势在必行。
为了跟随傅懿宁,邵思昭放弃事业占尽优势的家乡,不顾父母劝阻来到四谷。
她不允许任何人质疑她对傅懿宁的感情。邵思昭从西装口袋拿出盒子放在桌上,扬了扬下巴,说:“求婚戒指我已经买好了。”
“我爸我妈,我全家非傅懿宁不可。”如果没有分手,邵思昭打算结束爱情长跑,她没有嫌弃傅懿宁家庭条件不好。
也会尽力忽略傅懿宁和文祈月那段碍眼的关系。
蓝丝绒盒子刻着英文品牌名称,看起来价值不菲,文祈月笑容四溢,她脸上不带半分生气的情绪,说:“邵思昭,你配不上宁宁。”
“猫巷是宁宁20岁的梦想,你拿金钱否定她的梦想,你混蛋。”文祈月端起威士忌泼向蓝色戒指盒子。
空气中浓烈的酒精瞬间点燃埋在暗处的火#药,邵思昭额头青筋暴起,眼里盛满怒火,咬牙切齿道:“文祈月,我配不上宁宁,难道你配得上吗?”
一个不敢表白的胆小鬼,有什么资格说她?
若不是旁人在场,邵思昭定会泼回去,她艰难维持体面,扼制心口熊熊的怒火。
“嗯”文祈月起身,沉吟片刻淡道:“我会努力配得上她。”
断掉的缘分能否再续?她相信成事在人。
垃圾桶放在桌下,文祈月捞来邵思昭送的糖酥饼,弯腰连带傅懿宁的一起丢进去。
像是碰到秽物,她抽出纸巾擦拭每一根手指,嘴角一撇,明着嫌弃道:“你送给别人的东西,宁宁不稀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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