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布衣之怒

“曾经有人让沧海感受到悲伤吗？”李凡看着眼前这个似乎无所不知，无所不能的男人，纵然他具备了掌控时间的超级能力，却依然无法让靛海珠发挥出全部的力量，那究竟是什么样的人，才可以发挥出靛海珠全部的能力呢？

        “有，他叫庄周。”那个男人苦笑着说，“这最后一个能力的名字，就是他起的。我甚至不知道他究竟是怎样悲伤的，我见到了他，他说那是在梦里，也只有在梦里才会见到这个强大的力量。”

        庄周说他晚年丧妻，他的妻子与他相濡以沫几十年，两个人一辈子恩爱有加，出双入对，他的妻子去世了，他十分悲伤，悲伤地坐在妻子棺材前，拍着一个瓦盆，放声高歌，所有人都以为他疯了，但庄周说他很清醒，他在那一刻感受到的悲伤让他忍不住想要唱出欢快的歌曲。

        庄周说，他当时突然意识到人在诞生以前，不过是一缕游魂、一道气息，无本亦无形，无忧亦无喜，而人死了的时候，不过是回归原始，重新化为一缕游魂，一道气息，人生在世几十年，不过是一个皮囊，经历诸般苦难，最终回到原点，一如四季之轮回，日月之更迭。想到这里，他意识到人活一世，无始亦无终，空享人间喜怒哀乐，食五谷杂粮，穿织锦棉麻，住草木土石，不过是一个毫无意义的过程。他感到极度的悲伤，悲伤之情溢于言表，才会敲着瓦盆唱出最悲伤，但是在凡人耳中欢快的音乐。

        当天晚上庄周就去世了，他看见自己的灵魂离开了老迈的躯壳，他的灵魂化作一只蝴蝶，飞过了沧海，沧海为之伤悲，于是万丈华光从天而降，北溟为之绚烂，海水变成了金色，他以蝴蝶的姿态从海面上飞过，看见了沧海孕育万物的过程，看到了生命在海中诞生、生长、死亡，他一头扎进这片金光华彩的世界，想感受生命的轮回。

        但他却醒了，他原本停止跳动的心脏又有了蓬勃的生命力，他的血肉仿佛被重新塑造，他把那死后看到的景象，称为“光天映北冥”。

        男人拍了拍李凡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北冥鲸吞功也好，九黎秘法也罢，这世间诸般法门，原本没有高低贵贱之分，你以为是周易奇门天下至强？还是因为只有天下至强之人才能学会周易奇门？你让李庚长一辈子只修九黎秘法，他也是天下第一人，还能让九黎秘法达到史上至高地位。”

        李凡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而那个男人笑着对他说：“你将是下一个天下第一人，所以你必须明白这些道理，不要盲目的去追求所谓的天下最强法门，你现在身边有很多优秀的导师，有的人希望你循序渐进，积跬步而致千里，有的人希望你一日千里，一步登天，而我想告诉你的是，无论何种方式都没有错，但比方式更重要的是你的心，你的内心里想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人。比如有的天才，明明可以学成天下至强的，却只想着吃喝玩乐，那么他此生只能在半山之上遥望山顶。”

        听到这里，李凡立刻明白这个人就是自己的胖师兄高峙，忍不住笑出了声。那个男人也会心一笑，接着说道：“那么我问问你，如果我可以让时间倒流回你刚躲在水里的时候，你会怎么做？”

        李凡笑了，他兴高采烈地说：“冲出去，用普通人的方式，直接揍他丫的！”

        李凡刚说完，就发现自己已经从神识中的大海回到了人工湖的湖底，那个男人消失了，但他看见水里的气泡在向下跑，鱼在倒着游，原本漫过人行步道的水位在迅速下降，土壤和地面变得干燥，岸上挣扎的人纷纷回归站立的状态，手机里录制的画面在倒放，欧阳命坐在折椅上，被人倒退着抬回原本坐着的树荫下。

        “时间居然真的可以倒流？”李凡在进入修行者世界后见过了太多刷新世界观的事情，但眼前的景象再一次突破了他对修行界的认知，时间倒流，这就意味着维持整个世界稳定的物理规则将被打破，蝴蝶效应的预言将会成真，外祖母悖论被打破，最严重的后果可能是整个现实世界都面临崩塌。李凡不敢想象，这样一个看起来就像个90年代嘻哈青年的男人，居然拥有摧毁世界的可怕能力！

        倒流的时间忽然恢复了正常，鱼开始向前游，气泡向上飘，李凡正一手搂着靠在自己肩上神智模糊的轻云，另一只手握着靛海珠。

        岸上传来人说话的声音。

        “四爷，查出来了！”

        就是现在！李凡知道这就是那个男人让时间倒流给自己重新选择的机会。

        他毫不犹豫，冲破了靛海珠形成的巨大气泡，穿过湖水，“哗”的一声游出水面。

        欧阳命的手下还没来得及汇报查到的内容，就看见湖面上突然冒出来两个人头，这一幕让欧阳命也猝不及防，张大了嘴看着湖面。

        而湖面上的人头居然还开心地向欧阳命挥着手大声喊着：“四爷好！来条船接一下可好？”

        “这是什么路数？”欧阳命被李凡这一出弄得莫名其妙，就算是投降，也没有这也高调嚣张的吧？

        “把他们捞上来！”欧阳命超手下下令，很快一艘小船快速划到了李凡身边，李凡先把气息微弱半混迷中的轻云送上船，自己再跟着爬上去，在船回岸的过程中，李凡不忘把风衣披在了轻云身上，自己把湿漉漉的衬衣脱下来拧拧干。

        船靠了岸，一众欧阳家的手下不知道该如何处理这个笑的憨态可掬的年轻人，齐刷刷把目光投向欧阳命，欧阳命也在心里犯嘀咕，他原本认为李凡一定会负隅顽抗，至少会大打出手，自己已经安排好了手下，准备拍下他出手的镜头，而他也交待过手下，所有人不得使用异能，一律打不还手，这样才能剪辑出一个天宫修行者对着普通人动用异能行凶的视频，他才能以此为要挟去报复天宫，报复李庚长，他甚至连发给国安部门的举报邮件都拟好了，这事儿不上访到李庚长下野决不罢休。

        可现在的镜头里拍到的是两个落水的年轻人被救上岸，其中一个年轻人正赤裸着上身逐一和救他上岸的人握手鞠躬道谢，其态度之真诚，情感之到位，就差拿着一面见义勇为的锦旗了。

        “这还真给我整不会了……”欧阳命在心里盘算，如果此时把李凡一举拿下，该以什么理由？中央督导组此刻就在灵溪，拿着玉衡交给他们的档案袋，虽然不知道里面有什么，但显然都是对欧阳家不利的东西，牛金牛这两天一直在东港和灵溪交界处逛洗脚城、烧烤摊、快餐店，只要他想，一个小时内就能出现在欧阳家门口，而帝都的角木蛟、魏城的斗木獬、鹏城的房日兔不知出于各种目的，今天都出现在了申城，加上原本就在申城的井木犴和箕水豹，这个距离灵溪几个小时车程的大都市里已经聚集了5个星官，很难不让人联想到是来镇场子的，欧阳命不由得开始怀疑这个年轻人在天宫是何等身份地位，难道是李庚长的私生子不成？

        “你刚才说查到了这个年轻人是谁？”欧阳命小声问自己的手下。

        “他叫李凡，奎木狼李雄的儿子，所有资料显示，他只是个没有修为的普通人，或者最多是个入门几个月的新手。”欧阳命的手下小声回道。

        “烈士遗孤啊？那在天宫担任何职？”

        “此人并未加入天宫……”

        欧阳命此时恍然大悟，猛地一拍大腿，“李庚长，你还真有一手！”

        欧阳命的手下不解地看向欧阳命，欧阳命摇摇头，用阴郁的声音说道：“李庚长知道我们欧阳家的忌讳，所以他派了一个既不是天宫成员，又不是修行者的人来灵溪，还派了六个星官在灵溪周围活动，为他镇场子，这样让我们明面上于情于理都不能动他，而想暗中做掉他又会投鼠忌器，真有你的，李庚长！”

        正说着时，李凡已经大大咧咧的一路逢人就握手打招呼，来到了欧阳命面前。

        “李凡。”欧阳命眼神阴沉地盯着李凡，“你以为你不是天宫成员，我就拿你没办法了吗？”

        “四爷，您当然有自己的手段，毕竟欧阳家在灵溪可以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我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怎么敢惹您生气呢？”李凡摊开手，态度诚恳地说道，“可是我至今不明白我是如何开罪了欧阳家，难道就因为我和三爷吃了顿饭？”

        “明知故问！你以为自己很聪明是吗？”欧阳命恶狠狠地反问道。

        “四爷，我不得不跟您澄清一个事情，我的确是奎木狼的儿子，但我老爸从我出生后就引退了，所以我从小到大都和天宫没有半点联系，也不是个修行者，我来灵溪旅游难道也犯了欧阳家的忌讳吗？”李凡露出了八颗小白牙朝欧阳命笑着说道。

        这时欧阳命的手下突然想到了什么，刚要开口，却没想到惊人的一幕发生了。

        李凡像恶虎一样猛地扑向那名手下，一计重拳已经砸在了他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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