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绝境

人工湖底，李凡正抱着虚弱的轻云躲在靛海珠形成的避水空间之中，他没有像岸上人想象的那样已经从湖中游走了，而是静悄悄躲在湖底等待时机。

        不出李凡所料，欧阳命已经调动了不少人手沿着人工湖湖岸开始了细致的搜索，从水里上来的人，难免会在岸边留下水渍，欧阳命自信很快就可以找到新的线索，他身体孱弱，不耐久站，已经找了个树荫坐在折椅上等待汇报。

        但他的手下传回来的情报并不如他意，一组接一组的人手回报，没有在岸边发现有人从水里上岸的痕迹，中心湖公园的人工湖不大，很快覆盖式的搜索就结束了，最后一组人手往回小跑时，从他们的脸上欧阳命已经看出了结果，依然是没有找到。

        “难道还能从水里飞走了不成？”欧阳命暗忖道。

        看着平静而清澈的人工湖，欧阳命若有所思，他突然想到了一种可能，马上下令道：“调几组潜水设备，把湖边的游船征用几艘，人有可能躲在水里。”

        “四爷，人不可能在水里待那么久吧？”一个下属疑惑地问道，欧阳命甩了他一个耳光，发出“啪”的一声脆响，他瞪着那个下属训道：“修行者，气息绵长，可以在水下潜伏很久，而如果是一个精通水系秘术的修行者，甚至能一直躲在水里，像条鱼一样，马上给我下水找！”

        李凡借助水流传递回来的声音听见了欧阳命的话，他心想这下不妙，人工湖水域面积小，水也不深，一旦下水必然会轻易发现他们，如果想自己一个人借助靛海珠的力量逃走或许不难，但现在还有个受了内伤的轻云，虽然只有一面之缘，但刚才这姑娘以螳臂当车之态替自己挡下了欧阳天的全力一击，明明受了重伤还死死护在自己面前，此时断无抛弃她不管的道理。

        现在岸上这个欧阳命不是好对付的主，李凡已经能够感受到他作为欧阳家情报头子做事情的严谨与狠辣，而他当年被李庚长废去一身修为沦为一个孱弱的老人，如果真落到他手里，怕不是要被抽筋剥皮。李凡把靛海珠攥在手里，他已经能够感受到这颗珠子里蕴含的强大的力量，如果他拼死一搏，相信岸上那些虾兵蟹将都无法和靛海珠里的沧海之力相抗衡，但靛海珠威力太大，稍有不慎，只怕会伤及无辜。此刻的李凡十分后悔自己准备的依然不够充分，虽然预留了逃跑的手段，却没想到自己还是太嫩了，在欧阳命这个老手面前耍小聪明是远远不够的。

        “四爷，查出来了！”湖岸之上，又有一个手下急急忙忙跑来向欧阳命汇报，“这个小子名叫李凡，是已故的奎木狼李雄之子，鹏城大学大一学生，目前不在天宫编制之列。”

        “奎木狼的儿子……却不在天宫编制之中？”欧阳命坐在折椅上用拳头捂住嘴巴痛苦地咳嗽了两声，“鹏城大学……李庚长也在鹏城大学，他与李庚长可有什么关系？”

        “据说其或为李庚长弟子，但消息并不确凿。”

        欧阳命疲惫地靠在折椅上，抬头看着灰蒙蒙的天空，“李庚长啊李庚长，你说如果我废了你的徒弟，你会生气吗？”说着说着，欧阳命阴郁的脸上露出了诡异的笑容，他狂笑道：“哈哈！哈哈哈哈！给我下水里搜！”

        “四爷，还有一个消息，您可能会感兴趣。”手下接着补充道。

        欧阳命朝他投去一个凶狠地眼神，“有话一次性说完，不然我让你以后再也不用说话了。”

        那个手下连连赔不是，随后对欧阳命说道：“这小子有个关系亲密的同学就在灵溪。”

        在水里的李凡听到这句话浑身一颤，他没想到欧阳命的情报网络可以这么快把他起底到这般地步，甚至查到了他和侯晴的关系，他操控着水流仔细搜集岸上的声音，生怕听到那个名字。

        “名叫侯晴，就住在……”

        李凡的脑子在听到侯晴二字的时候已经嗡嗡作响，他甚至没有听清后面的话，让他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欧阳家在灵溪一手遮天，如果他们真要对侯晴不利，那作为一个普通人的侯晴根本无力抗衡，李凡忍不住在内心咒骂自己，又是因为自己，让身边最在乎的人再次陷入危险的境地，他甚至开始幻想如果时间能够倒退回去，他不来灵溪，是否侯晴反而不会有任何危险？

        “你去，把他的这个同学带到公园来，我请她……吃鱼？哈哈哈哈！”欧阳命放肆地笑道，他的喉咙因为大笑再次猛烈地咳嗽起来。

        不能再等了！

        李凡再难抑制内心中的熊熊怒火，手心里的靛海珠散发出深蓝色的流光，从他的手指缝间飘散出来，李凡的神识再次来到了那片苍茫大海，随着他情绪的波动，原本平静的大海翻起滔天巨浪，阴沉的天空中电闪雷鸣，闪电划过漆黑的天空，照亮了直冲天际的巨浪海天之间，一个巨大的黑色阴影漂浮而来，发出渗人的怒吼，它的身体每一下扭动，都在身下制造出猛烈地波动，海水被它的身体震开，向四周奔涌而出，形成一道道海中暗流，横绝而出。

        ”如果侯晴有任何三长两短，我一定要让整个欧阳世家陪葬！“

        李凡在神识中发出愤怒的赌咒，而那片茫茫沧海，也在用行动回应着他的愤怒。

        沧海一怒，天地动容。

        李凡用自己的情绪调动起靛海珠的力量，靛海珠感受到了李凡的愤怒，并且接受了他的请求。

        “沧海横流！”

        强劲的冲击力以李凡为中心向周围扩散，平静的人工湖水面上泛起猛烈地波纹，水流像被无形的力量所推动，急速地朝着湖岸奔袭，欧阳命的手下们仍在岸边寻找着李凡的踪迹，全然没注意到水面上发生的变化。

        “小心！”不知道谁大叫了一声，但为时已晚，人工湖的水已经以雷霆万钧之势冲上湖岸，湖水瞬间漫过了环湖的步道，漫过了观景的平台，水位持续上升，许多人猝不及防被水流冲倒在地，想要爬起来的时候却发现脚已经踩不到地面了。

        欧阳命使了一个眼神，左右的人立刻把他连人带折椅一起抬了起来，往更高处转移，他的脸上露出了难以琢磨的笑容。

        “年轻人还是太沉不住气。“欧阳命在心里暗笑道，”你以为我真的是怕你？还是说找你到你在哪？李庚长啊李庚长，你做梦也没想到你苦苦维系天宫的名声和地位，会被我轻而易举的摧毁吧？“

        欧阳命在手下的搀扶下站起身，看着脚下已经逐渐呈之势的中心湖公园，脸上的窃喜已经藏不住了，他转头问身边的人，“都拍下来了吗？”

        “在拍着。”旁边一个人正举着手机朝着湖中间录像，其他方向也有人正举着手机拍照或是录像，“等他一现身，就会被我们抓拍到。”

        手机屏幕里，中心湖公园的湖水泛滥成灾，湖岸边男男女女正在漫过步道一人高的水里挣扎，每一个靠近公园出口的人都会被一道水龙卷带回来，中心湖公园此刻已经成为一座水牢。

        “快出来吧，你不是痛恨我吗？不是想干掉我吗？我只是个连走路都费劲的糟老头子，你拥有天地同力，干掉我不是轻而易举吗？哈哈哈！”欧阳命朝着人工湖大声嘲讽道，他把自己逼上了绝路，就为了让李凡在闹市区出手，无论结果如何，他都留下了天宫的人在灵溪滥用异能、危害公共安全、制造民众恐慌的话柄，他知道李庚长一直以来都在苦苦维系修行界和普通人世界之间脆弱的平衡，无论是国家，还是李庚长，都不希望让民众感受到修行者的存在，不希望因此产生不必要的社会恐慌，现在李庚长的徒弟违反国家规定，在市区之内对“普通人”使用了异能攻击，不一会儿，就会有“普通人”溺亡的消息传出，视频、照片会在网上疯狂传播，没人会关注前因后果，全世界都只会看到一个少年，在闹市区制造了一场灾难，一场浩劫。

        欧阳命正在狂喜大笑，突然间他的笑声停住了，拍摄中的手机画面停住了，奔涌的湖水停住了，正在水里挣扎的人们也停住了，甚至连天空中的飞鸟、湖水中的鱼也一起停住了。

        “真不让人省心。”

        盛怒的李凡仿佛听见有人在他旁边说话，但他一时间没有任何回应，他的情绪在随着神识中的沧海一起剧烈颠簸，他想杀光岸上所有的人，他们都得死！

        一个脑瓜崩狠狠敲在了李凡天灵盖上，正在神识之中掌控雷电、风暴与海啸的李凡仿佛被人一闷棍敲回了人间，他迷迷糊糊睁开眼，却看见了一张熟悉的脸正在他面前。

        齐肩的波浪头、金丝眼镜，身上换了件鸡心领灰色毛衣，手里正把玩着一颗深蓝色的石头珠子。

        李凡低头看向自己手心，此刻却空空如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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