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入海

李凡无精打采地坐在宿舍的楼下，背靠着墙，端详着手里的靛海珠。

        “修行的世界，也和现实世界一样啊……”李凡自言自语道。李凡不知道这一切到底代表着什么样的意义。但不管怎么样，至少有一点可以确定的就是：自己既然选择走进修行者的世界，就必须要面对这样的抉择！没有硝烟的战争往往更加残酷。

        李凡从小喜欢读历史，而上下五千年，被记录在历史中最多的不是民生福祉，不是学问文章，而是尔虞我诈、勾心斗角。历史就像是一场吃鸡游戏，每个人都为了生存而斗争，他们必须打败其他的人来让自己变得更强大，只有不择手段活到最后，才配享受胜利的果实。

        而驱使所有人投入到这场吃鸡游戏里的，就是利益。庙堂之上、两军阵前、王朝更迭、世事变迁，皆逃不过利益的交易，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哪怕你身负超自然的力量，终究也只是利益交换的筹码。凡人尚且喜欢争权夺势，更何况是一群身负异能的修行者，天宫绝非铁板一块。

        “成为一个修行者，对我而言究竟意味着什么呢？是做谁的棋子？还是做一个执棋人？”作为一个天宫的局外人，李凡还无法看清天宫内部的政治漩涡，但是他也很清楚，李庚长如果仅仅是一个单纯的学究、教育家，他不可能成为这个国家指定的修行者组织的最高负责人，他和善、慈祥、耐心的外衣下，想必也隐藏着一个政治家的心。在这样一个时代里，李庚长又何尝不是一个隐形的统治者，如果他想，他甚至可以用自己的能力和天宫来颠覆这个政权、控制那些普通人类政客，让他们不再因为权势而产生任何反抗情绪。

        但隐藏在天宫之中的另一位领导者，却和李庚长在方向性上存在着不同的看法，他似乎没有李庚长看起来光明正大，可是他也一样有一颗经世济民的心，作为政客，两个人可能从未将矛盾公开化，但必然免不了在会议桌之外明争暗斗，虽然李凡不知道为何自己会被两个领导者同时相中，但可以肯定的一点，就是自己已经是两个人棋盘上的一枚棋子了。

        而现在，自己加入天宫一事，似乎已经成了李庚长和另一位天宫领导者之间的第一次正面交锋，自古以来高层政斗，都需要一个导火索，双方争夺的是利益，最终没人会在乎导火索的命运和感受，自己作为这个导火索，却难免殃及自己身边的人，李凡有时候会有一种自暴自弃的想法：自己烂命一条，索性躺平在地上任由你们蹂躏。但现在政治的棋盘上，已经不仅仅是自己，他的朋友、他在乎的人、和他偶然交集的陌生人，都正在被这场斗争所伤害。

        “我读了那么多历史，可不是为了做鱼肉的。”

        李凡笑了笑，重新把靛海珠攥紧在手里。这一次，他没有再去思考为什么要这样做，因为他知道自己必须走下去。他站起身来，伸了个舒服的懒腰：“如果自己都不够强大，又有什么资格在这漩涡里保护别人呢？”

        他的嘴角微微勾起一抹微笑，然后轻轻抚摸一下手中的靛海珠。这是一只通体深蓝的石质珠子，看上去极为普通。但把它握在手心里，就能够给人带来一种奇异的感觉，让人不由自主地想起大海的浩瀚和神秘。这也是一种很特别的材质，并不像一般石头那样粗糙，在漆黑的夜色中能隐约看见它散发着海蓝色的光泽，它那圆润的身体内，蕴含着无穷的力量。“这……就是传说中的神迹吗？”他喃喃自语道，目光中闪动出一丝异样的神采。

        李凡让自己入定，进入早已准备好的幻境，幻境中他面前是一片茫茫大海，自己坐在一个高耸的礁石之上。他盘腿坐起，双手捧着靛海珠放在胸前，闭上眼静静去感受来自靛海珠的力量。一股磅礴至极的气势顿时从身上爆发而出，这种气息不是那种高高在上的威严感，而是来自于内心深处对天地万物的包容与接纳，这是一种发自灵魂深处的强大自信。这股自信心令李凡心有触动，他感到前所未有的强烈渴望和兴奋，仿佛自己已经融入身前的无尽大海中，化作一个浪花，在海上遨游，皎洁的月光洒向自己，仿佛在洗涤自己的每一个毛孔、每一个细胞，整个人仿佛焕然一新，那是如此美好，如此惬意。李凡心中充满了喜悦。十八年来他面对过那么多困难，从生活、到学习，再到如今走进新世界的大门。可是在海水和月光的眷顾之下，他没有任何压力，心情无比舒畅。

        很快，他的感受又发生了新的转变。他甚至隐隐感觉到有一股强大的冲动在内心被唤醒，海底仿佛苏醒了一只巨兽，正在搅动着大海深处，翻腾起滔天巨浪。天空中也变得乌云密布，乌云之中电光正在翻滚，远远地传来轰隆隆的雷鸣声，狂风呼啸，吹得礁石上盘坐着的李凡身体轻微摇晃，吹过海面，又形成一道直入乌云之中的水龙卷，声势骇人之极。海水开始剧烈晃动起来，海浪拍打岸边岩石时激起无数水花。原本明亮的海上明月逐渐模糊，眼前一片漆黑，周围一切都模糊不清，只有脚下无尽的波涛声和雷声不断地回荡不休。李凡心下明白，这一次是大海在展示它的凶险。就在这时，突然一道闪电划破天际，照亮了整个海面。只见雷电划过海面之后迅速消失不见，而远处的夜空却隐隐出现一个巨大的黑色岛屿，岛屿渐渐浮出水面，露出了一张巨口，发出阵阵惊天动地的怒吼，似乎要将天地都吞噬掉一般。李凡心中一惊：这是什么东西啊？竟然可以凭空出现在他自己构建的幻境之中。

        “难道这就是鲲？”

        巨鲲从海面跃起，庞大的身躯黑压压的笼罩在大海之上，又重重地落入海里，这一跃掀起了排山倒海的巨浪，李凡感觉到整个幻境空间都摇摇欲坠，他面前的滔天巨浪仿佛可以吞没一整座城市，他原本下意识地想逃，但他知道这是他的幻境空间，自己才是这个空间里的主宰，他巍然不动继续盘坐在礁石之上，而这道让人怀疑沧海尽成空的巨浪从他的身体穿过，凶狠地砸在海岸上。虽然李凡没有被巨浪波及，但强大的冲击力把李凡的幻境砸了个粉碎，李凡瞬间被拉回到现实中来，满头大汗地坐在自己床上。李凡心中有些后怕，刚才那一幕实在太过惊险了。如果不是发生在幻境之中，恐怕真的可以摧毁一座城市，他不由得想起曾经的印尼苏门答腊岛海啸，十五万人殒命的惨状，而现在这股力量就蕴藏在他手心里这枚小小的靛海珠中。

        这股力量让李凡即惊喜，也后怕。他曾见过李庚长召唤天雷齐鸣、陨石天降，见过高峙从地底唤醒火山和熔岩，让巨石拔地而起，见过金重明一箭化十万，漫天箭雨倾泻而下，见过苏玉湖化为一道流光，一剑断喉数十人，而如今靛海珠也可以释放出可能更加强大的力量，他开始同情并理解望海老人以及聂航，这样的力量，确实会让人的心态发生变化，对望海老人而言，靛海珠赋予他的力量让他担负起更重的责任，去守护这片蔚蓝的大海，而对于聂航而言，靛海珠的力量却让他迷失了自我，懵逼了心智，想要去报复这个社会。

        如果这个力量落入心怀叵测的人手中，这个世界又将遭受怎样的灭顶之灾啊？修行者的存在果然是不可忽视的威胁，也是令人向往的毒药。

        ”如果我不能直面这个力量，又如何能够驾驭这个力量来守护自己身边的人呢？“

        李凡抹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重新盘坐入定，再次去用心感受靛海珠的力量。这次他不再是用幻境控制着海水不让其向外涌去，而是完全依靠内心自信的力量去平等地和那颗蓝色珠子对话。蓝色珠子所产生的巨大压力令李凡感觉到十分不适，不过这种不舒服很快便消失得无影无踪了。李凡试着以和朋友交谈的方式向大海借一份力量，而平静的大海上一股猛烈旋转的水龙卷冲向天空，李凡曾见过聂航唤起的水龙卷，虽然外形相似，但他面前的这道水龙卷远比聂航的更汹涌、更猛烈。只见那水龙卷在空中不断盘旋飞舞，时而如一条巨蟒般张牙舞爪，时而又像一条怒吼的巨龙，不时发出惊天动地的龙吟声。

        “轰隆隆！”一阵巨响从天际传来。随着惊雷响起，整个海域都仿佛被一股无形之力牵引起来一般，海浪翻滚不休，狂风大作，乌云如织，电闪雷鸣之声不绝于耳。海面之上更是掀起一道浪墙，巨浪滚滚，直遮天幕。

        “如果我没记错，这两式聂航似乎称之为吸海垂虹和浊浪排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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