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骄傲
夜幕星河,微风几许。
周知许伏在桌上下巴搁到一只手背上,侧着脸划拉着屏幕。调出二十六键盘,回道:嗯,你呢?
屏幕上方显示对方正在输入中。
房门被敲了几下,门外的人问道:“还不睡觉啊?十二点多了。”
周知许勾头看着关紧的房门答应一声,“知道了,快了。”
老妈加重了语气催促道:“赶紧睡,一天天的抱个手机,把耳机戴着,也不担心将来有天会耳聋。”
周知许没说话,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房门,眼神满是伤感。
老妈又说:“赶紧睡。”
老妈拖鞋的声响缓缓离开了门口,手机q的提示音也响了起来。周知许觉得老妈又要开始指责了,她的视线在门上滞留了片刻,看向手机。
凌寒:还好。
就两个字,还需要编辑那么久?
不过周知许不会把话说出来发过去,她直起身,拇指放在屏幕上一字一句认真地敲,输入栏里躺了许多字,有说他谦虚的,有打趣的,还有问他最近身体状况的,以及一些无关紧要的问题的。
比如:十二点多了你怎么还不睡觉啊?你不是说过每天晚上都是十二点睡觉吗?
比如:那天在医院我见到你妹妹了,不过我没注意她是什么状态,只知道她在埋怨…
周知许把这个删除了。凌稚埋怨的是赵雪,她不能提。
再比如:你这次古诗词是不是又没写?语文老师明天找你算账哟
周知许问了很多问题,打算一键发送时,手指却悬在发送键上,迟迟没有按下去。
她仔细看了一遍,没有不当的言论,也没有显得太傻逼的话。
可最后她还是把输入栏里的字全部删除了。
如果让其他人来看,会不会觉得她是个小学生,幼稚,还不会聊天?
怎么都问些无关痛痒的问题?
周知许转念一想,又觉得自己有点傻。
可,这就是简单的聊天而已,我为什么要考虑这么多,注意一言一行。还是说周知许内心从小被大人种植的得体,别人家的孩子仿佛刻入了灵魂。
她有时候发觉,一切都没关系的。我是我,他是他,我们不一样的。
真当见到了别人家的孩子,比如江夜夜,易不厌,马思行,许巍,看他们的言行举止,耀眼的成绩,轻松的赢得周围人的喜欢,她依然会下意识地几乎是发自本能的羡慕,不自觉的想,我也要变成那样。
但是这样太累了,这种本能,人生来是不附带的,是在后天耳濡目染下所形成的,终其一生都无法摆脱。
她初中乃至当下间接性的上进,突发奇想,习惯性的懒惰,重复昨天。
说好要改变,变得善于交流,现在回过头去看,好像并没有和以前那个胆小,哑巴,不会说话的自己有太大区别。
不对。怎么突然意识到聊天说什么话合适的问题了?她以前和凌寒聊天会注意吗?
好像也有吧。是会注意分寸的。
周知许仰靠着椅背,她轻蹙着眉毛,垂眸盯着屏幕上方的……对方正在输入中,心中一惊,心跳也在不受控制的加速。
他不会看我半天没动静,所以要问问我在干嘛,刚才输入栏的字…他…
打死也不说,傻逼死了。周知许点了点头。
聊天界面上弹出来了一条消息。
凌寒:很晚了,我睡了,拜拜
:哦
周知许暗自呼了口气,手机屏幕的亮光在深夜十分刺眼,她有些失落地盯着和凌寒的聊天记录看了很久,直到确定没有新消息进来才把手机放下去洗漱了。
翌日一早,班里像是烧开的水似的,吵个不停。
周知许进门第一件事就是向最后一排看去,凌寒正低头在草稿纸上算题,透过额角碎发的间隙能清晰的看到他因为思考而紧蹙的眉毛。
凌寒对她的视线没察觉,彼时她听到同桌拿着手机把成绩单调大,激动无比地说:“我靠!易不厌那个畜牲,九百三十四!稳稳的又是年级第一!”
周知许从凌寒身上收回视线把书包放到桌上,同桌见她来了,放弃了和后排人的闲聊,转头接着向她八卦,“哎,你知道易不厌吗?”
周知许一边拉开书包拉链把笔记和考试卷子一一拿出来,一边抽空回答他的问题,“考试之前见到过。”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他考试没穿校服,被文主任抓住了,我恰巧遇到。”
同桌“哦”了一声,说:“九百多,是我等凡人能考的了的分数吗?四中难得一遇的人才,听说学校要他考清北。”
周知许整理试卷的动作一顿,她回想起来文主任是让易不厌考清北来着,不过被易不厌拒绝了。
易不厌说是有自己的打算,文主任就生气了,不知主任是对易不厌傲娇的态度生气,还是觉得他不服管教。
不过这都是其他人的事,周知许不打算去打听情况。
“哦。”
同桌向他分享八卦的热情瞬间被她一声冷淡的哦浇灭了。他呆了一下,继而转变为轻微的好奇,他说:“你难道不想知道易不厌到底是什么来头吗?这么牛批的一个人,学校表白墙上和他表白的人数不胜数,每天收好几份情书。”
说着他还不忘展望明天,“我什么时候能收到女孩儿给我写的情书啊?”
周知许没回答他的问题,而是满足他的愿望,问:“他什么来头?他爸难道是某公司老总董事长还是教育局局长,亦或是给咱学校捐了几栋楼?”
同桌贼兮兮地把周围扫一圈,然后凑到她耳边,沉声说:“……都不是。”
“那你说个屁。”
同桌有点尴尬,不过他脸皮厚,他着急的“哎呀”了一声,说:“他爸妈都是文艺工作者,可以说是书香门第吧,具体是做什么工作的,我就不太清楚了……书香门第,怪不得人家成绩好,都是有原因的。”
周知许兴致不高地“嗯”了一声。
同桌见此也不多说废话了,他大手一挥,撂下豪言状语,说:“我要向他学习,考不了九百,考他成绩的零头还是可以的。”
“加油。”周知许说。
不一会儿班里的人就差不多到齐了,可能是刚考完试的原因,同学们都兴奋的很,整个早自习都翁翁的,周知许背了会单词就被吵得背不下去了。
班长和他前桌一个男生在说笑,体委在补觉。
整个班几乎没几个人认真的背东西,就连蒋文香都在和同桌说笑,这样的乱象直到班主任刘还进门才终止。
教室里立刻响起了装模作样,慷慨激扬的背诵声,而刘还只是冷冷地站在讲台上看着底下的一群戏精不说话。
凌寒不知是晚上和赵雪打视频打了多久还是干了点什么别的,上了早自习,晨读,早餐时间就撑不住趴在桌上睡觉。
宋阳也是。
周知许在桌上眯了十分钟,起身打算去趟食堂吃个早点。
路过凌寒位置时,她偷瞄了一眼。
夜猫子。
心里的嘀咕在她看到后黑屏贴的成绩单时,倏地沉了底。
她走进盯着成绩单看了起来。
班里第一是凌寒,第二是许巍,第三是蒋文香。
其中凌寒总分八百八十七,年级排名三十六。
班级排名越靠前,前后名总分差距总是很大。就比如许巍总分七百七十四,和凌寒相差一百多分,年级排名五十四。
排名这个东西总是很奇妙,方寸之间可能就会天差地别。
凌寒甩掉众人远远的居于榜首的样子,既高傲,像是俯视,又比较孤独,到达了别人可望而不可及的位置。
周知许是羡慕的,她很想知道这些学霸的脑子究竟那里和自己不一样?
不过,她想凌寒终归是骄傲的。骄傲于如此耀眼的成绩。
她回头望了眼趴在桌上睡觉的凌寒,意料之外的,凌寒居然醒了,正戏虐地偏过头一手撑着头看着她,嘴角还带着笑。
那笑容仿佛在说:我发现你在偷看我的成绩了。
周知许一僵,眼神有些闪躲,凌寒依然保持着这副表情。
她梗着脖子,硬邦邦地瞪着眼睛与他对视,撂下一句:“看,看什么看?”
有些滑稽了吧。周知许懊恼地心说。
她不擅长装腔作势,装作生气的滑稽样子再加上如此小孩子气的一句话让凌寒忍不住笑了出来。
他瞄了眼宋阳见他轻皱了下眉,于是便站起来到周知许身边,竖起食指。
“干嘛?”周知许莫名其妙地问。
“看。”
周知许:“……”
凌寒敲了下周知许的头,周知许盯着他的食指,他叹了口气,食指附上成绩单,摸了摸自己的名字,然后顺着名字这行一路划过去,指到了他的班级排名和年级排名。
等周知许按他说的做了,一一看完了自己的成绩,然后他重复了一遍动作,把周知许的班级排名和年级排名一一指了个遍。
周知许想打他了。
这是向她炫耀吧?
下一秒凌寒就抱着胳膊转过身正对着她,嘴唇泯成一条线,眼睛弯着。
是在等待夸奖吗?
周知许偏不如他意,她说:“哦,我看见了。”
凌寒的笑容在脸上瞬间凝固了,他放下胳膊,问:“嗯?”
周知许摊手,耸耸肩:“你没听见就算了,我走了。”
说完她转身就走,凌寒在她身后问:“去哪儿?”
“食堂。”周知许没回头,只是微偏着头,余光瞥着后面。
凌寒立即笑嘻嘻地说:“帮我带四个包子,不要韭菜鸡蛋的就行,再要一杯豆浆,三分糖,谢谢。”
周知许蹭地一下转过身,想说,食堂豆浆没糖也不给加糖,谁知,凌寒双手合十对着她拜了一下,真诚地说:“拜托了!”
周知许:“……”
这会儿去食堂,时间是有点赶的,毕竟周知许已经睡过一觉了,而规定的早餐时间是二十五分钟。
上二楼的时候,身边有不少提着大包小包帮同学带早餐的学生,她加快了脚步到卖包子的档口排了几分钟的队,要了六个香菇油菜包,还有一杯豆浆便匆匆下楼,进一楼的超市买了杯香飘飘奶茶拆了,把里面的糖包倒了……一点点进豆浆里,搅了搅就急忙把盖子盖好赶往教学楼。
到班里还有五分钟上课,时间掐得刚好。
五分钟足够吃个早餐了。
跨进门的时候由于太急,没注意和班长撞到了一起,她瞬间反应,叉开腿迅速往后退了几步才避免了撒过多的难以遮掩的豆浆在校服上。
大理石地面上湿了一片,周知许低头看了一眼,抬眸对满脸惊恐的垂眸盯着胸口沾了些豆浆的班长说:“对不起,我太急了。”
班长大人倒是脾气好,没太过计较,但面上依然看着不高兴。
他说:“没事儿,我去趟厕所。”
校服胸口是白色的,平时吃个啥都得格外注意。试想谁平白无故的被泼了一身的豆浆会高兴的起来。
其实周知许拿着豆浆的那只手上也被淋了些,要怪就得怪豆浆盖是个薄薄的透明塑料,盖不严实,动作一大就往外撒,不过祸是她闯的,她得自己担责任。
周知许把包子和豆浆拎在一起,腾出手来从兜里掏出几张纸巾递给班长,说:“抱歉,先用这个擦擦。”
班长接过纸巾,面上的表情看着没那么生气了,他低头边擦边说:“你进去吧,包子不吃一会儿就凉了,不剩多长时间了。”
周知许犹豫道:“那你的校服?”
“我待会儿去四班借点洗洁精洗洗就行了。”
班长擦了几下扔了纸巾。
“……哦。”周知许依然犹豫着点了点头。
班长和她擦肩而过去了四班,她看了一眼班长的背影,见他推开了四班的一扇窗,对里面的人说了几句话,然后指了指胸口,她又收回视线,扫了眼给凌寒买的豆浆,最后一脚跨进了门。
在她走后凌寒又趴在桌上睡了起来,她到最后一排用手指戳了他肩膀几下,他才睁开睡眼惺忪的眼睛揉了揉,拍醒宋阳,对周知许说了声谢谢,接过她手里的包子和豆浆和宋阳各拿了一个包子啃起来。
周知许用了两个塑料袋来装包子,她看凌寒和宋阳吃得正香,不驻足,走回自己座位放了包子,然后径直走到教室后面拿了拖把,把后门她散的豆浆拖干净,接着她到厕所将拖把和手洗干净了才回来。
经过凌寒身边时还有三十秒上课,她偷偷在不经意间扫了眼他的侧脸,彼时晨光正好,透过窗户打进来落在他脸上,仿佛被覆上了一层金黄色的绒边。
她倏地在这里驻足了,直到察觉到背后凌寒纳闷的眼神才抬脚往前走。
曾几何时她也见到过这副场景,周知许努力回忆,是……上次和她讲数学卷子的时候。
她居然记得如此清晰。意料之外。
凌寒脑袋上缓缓飘出一个问号,呆了片刻猛地低头掏出桌兜里的手机按亮,划拉了几下,宋阳一偏头就看见他正在玩手机,提醒他说:“快上课了。”
他戳进q点了下周知许的头像,说:“知道,马上就收。”
“你在干嘛?”宋阳又问。
“待会儿给你说。”凌寒查看了下周知许的个人资料,片刻后喃喃自语,“果然。”
周知许回到座位将包子放到桌兜里,上课铃就响了。周知许脑子里不断的回放刚才的那一幕。她用尽全力想把它从脑海里剔除都没有成功。
正当周知许烦恼挣扎的时候,数学老师帮了她大忙。
数学老师仍旧板着一张脸,不开玩笑,当然也不过分的苛责他们,他在讲选择题第十一题的时候把周知许叫了起来。
他问:“你选那个?”
周知许站起来垂眸盯着试卷,抬头看着老师,说:“c,c。”
数学老师又说:“坐。”然后他对着全班大声说:“看!连周知许都能做对的题,你们全错!”
全班五十多颗脑袋齐刷刷地朝她这看了过来,还带着笑。周知许难为情地满头问号地坐下了。
什么叫连我都能做对?嘲讽我吗?
不过她还是很想笑。老师人不坏的,后面不是还变相的夸了自己么?
一节课老师叭叭说个没完没了,挑题讲所以不时叫人起来回答问题,到大题的时候点了五个人上黑板去做,临下课还剩最后一道大题没讲。
周知许被他叫起来后就再也没跑过神了。
老师站在在讲台上,刚把卷子拿起来,下课铃响了,他不甘心地把卷子折叠装进兜里,都已经下了讲台了,还不忘朝他们补充一句,“这次题比较简单,考好了也别骄傲,数学能保持及格也是很难的,尤其是四中的学生,不学则退懂吗?”
“哦—”全班拖着声音说。
老师严厉道:“没吃饭!死气沉沉的。”
众人被这一声喊全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他们立刻整齐划一地喊:“知道了!”
老师被逗得很短促地笑了下,他一出门,班里有些人就打算睡觉了,周知许打了哈欠也准备就寝了,桌兜里的手机却猛地震了起来,她急忙把手伸进去把音量调到最低趴到了桌上。
手机一直放在桌兜里,没人管,消息自然也注意不到。
周知许上学,无论是课间像有些人一样争分夺秒地开一局游戏还是像个别女生把手机带着去厕所,这些看似不成文的某些大众惯例,每个人或多或少都会去做,而她是个例外,她几乎是不怎么看手机的。
她手机上除了有新闻推送和快递物流提醒之外,几乎没什么人找她闲聊。
长久以来的习惯,让她比常人更孤独无聊。
所以直到放学她才看到了凌寒的那几条消息。
——别听他的。如果一个能从六十分考的一百零三分的,如此优秀的成绩都不值得骄傲的话,那还有什么能让你骄傲。
——?
——别睡了,回话
——我放弃了,你比我还能睡
——醒醒,醒~醒
——算了,你睡着吧,我才不过去叫你,你有起床气,上次晚自习把你叫醒,我记得你骂我来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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