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蚁裳顾命
“海岛冰轮初转腾，
见玉兔，玉兔又早东升。
那冰轮离海岛，
乾坤分外明，皓月当空，
恰便似嫦娥离月宫，
奴似嫦娥离月宫。
好一似嫦娥下九重，
清清冷落在广寒宫，啊，广寒宫。
玉石桥斜倚把栏杆靠，
鸳鸯来戏水，
金色鲤鱼在水面朝，
啊，水面朝；
长空雁，雁儿飞，哎呀雁儿呀，
雁儿并飞腾，
闻奴的声音落花荫，
这景色撩人欲醉，
不觉来到百花亭……”
一曲贵妃醉酒，那是她与龙戬初见时的情景。那时的她演绎的正是台上的“贵妃”，一个连名字都无法拥有的低贱的奴隶，生死皆不由己。而他则是此间主人请来的贵客，怪贩妖市尊贵的皇子，蚁裳顾命龙戬。
在龙戬眼中，雕龙绘凤的戏台上，借着朦胧暧昧的灯光，世间风情珠翠华服也不及台上那人一甩袖，一回眸的满目迷离。被细细勾勒出的妩媚眉眼，顾盼生辉，竟比那描金牡丹扇上的牡丹还要风华绝代。
正所谓
“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褴露华浓。若非群玉山头见，回向瑶台月下逢。”
不经意的一个对视，对于那时的龙戬来说，那一刻，时间仿佛停止，他的眼里，乃至心里，从此多了一个人，一份柔软。
“殿下，殿下……”许久，一曲罢，台上的戏曲也早已落幕，伊人更是无处寻踪，而台下之人却依旧沉浸于那抹惊艳与悸动。不过除了龙戬，台下的其他人的表现虽然也有痴迷者，但还是有不一样的，比如此间的主人。
这次宴会本意是讨好眼前的这位不太好讨好的怪贩妖市皇子，之前也是一直不得要领，却不想现在有了意外之喜，若是一个美貌的奴隶能讨得皇子关心，那这笔买卖想来是相当的划算。思及此，此间主人当下有了算计。
“何事？”终是回神，被打断思绪的龙戬语气里还是有几分不悦，心中淡淡的失落此时皆化成怒火。
“无事，只是眼下天色已晚，微臣早已被下寝室和薄礼，也请殿下移步，早些安寝。”一点也没被龙戬态度干扰，对方依旧卖着笑脸，让人挑不出毛病，至于薄礼是何物，此间主人并没有多言，龙戬也只当是平常的孝敬之类。毕竟身份摆在那，这些东西他虽不喜欢但也已经习惯了，只是他没找到的是这份薄礼确是给了他那样大的惊喜。
“是你！”是惊喜，也是惊吓！
没有半点犹豫，哪怕退却了脸上厚重的油墨，龙戬依旧认出了屋内被当成礼物只着单薄纱衣，一看就是被人精心打扮过的人，正是之前给与他内心震撼的女子是同一人。只不过卸去了妩媚娇艳的妆容，现在的她更如出水芙蓉一般惹人怜爱，一双盈盈水眸比那时在台上还要动人。
“殿下，十七姑娘初次登台就得了殿下青眼，想来也是她的福气，还请殿下不要推辞。”房中人还未开口，门外的此间主人却代替了对方解释起来。
这下龙戬哪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当下脸色就不好起来，毕竟这种以权势压迫他人的事，他龙戬是做不出来的，然而还没等他开口，之前一直安静的如同木偶一般的女子动了，打断了他即将发出的怒火。
“姑……姑娘，男女授受不亲，此事龙戬并不知情，你并不需要如此。”此时从未与除母亲外女子多有亲近的龙戬怎么都想不到，眼前女子如此大胆，上来就要扒……咳咳咳为他更衣，一时间紧张的竟忘记自己的身份和武功，如同毛头小子一般，连忙护着自己的衣物，一双眼根本不敢看女人身上根本遮不住什么的纱衣下的妙曼酮体。与此同时，比之女子也不逊色的白皙面容更是染上飞霞，别有一番艳色。
“殿下可是对奴不满意！”似乎是想到什么，见对方并不如主人所言的接受自己，女子开始有些慌乱，又有些恐惧。水润的眸泛起水光，不解又可怜兮兮的望着对自己避之不及的龙戬，之前大胆伸出的手，也心有戚戚的收了回来。
“不，不是，我并不是……哎，姑娘，你大可不必如此，龙戬绝不是那种强人所难之人，我只是……”看着对方可怜兮兮的模样心中怜惜的龙戬想要解释，又害怕误会什么，心中一急，视线不小心触及某处两团雪白及上绽开的红梅，瞬间目光似被什么蛊惑一般，喉头一动，一时间张了张嘴，再也发不出半点声音。
“殿下不必自扰，奴是自愿的，主人既然将奴给了殿下，从今往后便是殿下的人，若是连殿下不要奴了，那奴才真的生不如死，求殿下怜惜奴。”说着说着，似乎想到自己曾经见过的被主人厌弃的奴隶的下场，女人的目光中满是恐惧，柔软脆弱的身子只能无助的跪伏在龙戬脚边，抱着他的大腿仿佛最后的救命稻草。
“你……罢了，我明白了，你先起来吧，之前听外面人唤你十七，这是你的名字。”龙戬不傻，虽然眼下发生的事非常挑战他以前的底线，但从眼前人表现看得出，这也是一个身不由己的可怜人。
故此，本就心中对对方有几分好感的他忍不住更加怜惜对方，不惜亲自蹲下身扶起女人，更是亲手拂去对方修长睫羽上的泪珠，温柔的不可思议。
“回殿下，十七只是奴的代号，代表着府上戏班里第十七个上台的角儿，奴没有名字，主人说奴隶没有拥有名字的权利。”小心翼翼的开口，生怕得罪人的女子忍着内心的恐惧，轻颤道。
“竟是这样，不过你既然决定了，龙戬也不是冷血之人，你且安心留下，我护你无恙。不过你放心，待龙戬带你离开，只要你不愿意，无论以后是走是留，龙戬绝不强迫于你。”说完目光触及一片雪白，龙戬心头一愣，随后尴尬的移开目光，未褪去的燥热再次蔓延。
“殿下，如果您需要，奴可以……”也许是离的太近，察觉到对方变化的女子心下没过多纠结，眸光微暗，认命一般乖顺的开口。
“别多想，我说过，如果你不愿意，没人可以强迫于你，龙戬言出必行。眼下天色也晚了，你也去休息吧，明日，龙戬带你离开。”摇了摇头，对上那人目光，龙戬语气带着叫好友都不曾见过的温柔安慰着对方。
随后拂开女子的手，没有一丝犹豫的转身向一旁的书桌，随手取了本书，坐下便不再离开。
而被留在床榻上的女子目光一直都在对方身上，见对方确实没有别的意图后，一时也顾不上掩饰，本是乖巧的面容开始露出惊愕，最后低下头，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对此，一直默默关注的龙戬只能心中忍不住叹息一声，开始推敲起今日之事来，只是自己心里到底怎么想的连他自己也不清楚。
一夜无梦，待不知什么时候睡着的十七醒来时，龙戬早已不在房内，精心香薰过的锦被人平整的盖在自己身上。十七先是一愣，感受到身上并无变化后，摸着身上的锦被面露茫然，嘴角却不知何时竟微微的勾起，心湖泛起从未有过的涟漪。
而随着时间流逝，原本沉浸于心中暖意的十七猛然惊醒，睡意全无，在房中四处找寻着昨夜那名俊美贵人的身影。在遍寻不见那人后，心情瞬间沉入湖底，几乎掩饰不住心中恐惧，不顾自己一身引人遐想的纱裙，掀起锦被就欲往外冲去，试图抓住那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你……这是？”突然入怀的软香温玉，龙戬也有几分错愕，他怎么也想不到他才刚进门就见到自己动心的女子就这般一脸慌乱的跌入自己的怀中，在看清自己后更是哭的一脸梨花带雨的死死的抓着自己的衣袖，惶恐无助的模样，更让龙戬莫名觉得心痛万分。
“殿下，奴以为殿下离开了，昨夜是奴的错，求殿下不要不要奴，奴会乖乖听话的。”其实十七没有其他想法，只是从小到大的经历让十七学到最多的都是察言观色讨人欢心的东西，虽说让她活的比一般奴隶要好，却也让她变的更加卑微，仿佛一株柔弱的菟丝花，只能依靠着他人而活。而昨夜，龙戬的种种表现，可以说第一次让她感受到被人呵护的感觉，也让她开始由心的对对方产生了一丝依赖。眼下醒来不了龙戬，以为被抛弃的她自然会不安和恐惧，她太清楚，若是无法跟随贵人离开，在主人眼中失去价值的她接下来面对的，并不会比之前的十六姐姐好多少。
“你不必如此的，龙戬既然答应过你自然会做到，你不必不安，龙戬只希望从今以后在我的庇护下姑娘可以为自己而活，无需卑躬屈膝，更无需落泪。”
真是个傻姑娘，听到对方回答的龙戬有些哭笑不得，心中更加柔软起来。其实想了一夜的他对于眼前人的去留也是有了想法的，只是他不知自己做的对不对，才会一大早去找好友拿个主意，却不想被人家误会，倒是他失策了。罢了罢了，索性只是一个弱女子，就像好友说的，以自己的身份和能力，也不怕护不住她。且既然已动心，又何有放手之说，所以说某一方面来说，龙戬不愧是皇室中人，哪怕是性子温润也不免骨子里的霸道。
“殿下……”可能是从未有人对她说过这些话，更没有人会一而再再而三的在乎一个奴隶的想法，此刻十七只能呆呆的望着那张俊美的面容出神，再难言语
“我在，”温柔的擦去那人泪水，目光扫过那没有半分遮挡作用的纱衣，龙戬也没犹豫，当机立断解下自己的外袍将人裹的那叫一个严实。毕竟眼不见心为净，能看不能吃什么的太折磨人了。
“殿下会丢下奴吗？”感受着外袍上残存的温度，男人身上清冷的气息随之扑面而来，可能是觉得眼前一切太不真实了，十七害怕梦醒了，她又会变成那个任人低贱的戏子，怪贩妖市里一个卑微的奴隶。
“昨夜一曲，龙戬此生难忘，也不知可否能听姑娘为我再唱一曲，一曲一生。”思及女子未着寸缕的双足，龙戬也顾不上男女大防，心疼的将人拦腰抱起，眉眼里的温柔和情意足以溺毙世间女子。而十七只来的及搂住对方的脖子，才不让自己太过失态。
“若是殿下喜欢，奴愿为殿下唱一辈子，也只为殿下而唱。”十七在赌，赌眼前这个人会带给她新的人生。
“如尔所愿，之前听你说你并无名字，龙戬思索一夜，脑海中皆是昨夜你一曲醉酒的惊鸿身影，想来杨妃在世，也不过如此了吧。如此，唤你一句玉奴，不知你可喜欢。”话语中，看似商量，但十七从对方语气中的不容拒绝可见龙戬势必不会更改了，知道玉奴是杨妃乳名的她，也没多大抵触，只是更加乖顺的将自己依偎在那人怀中，听他那让人安心的心跳声，算是默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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