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10
到运州时快中午，两人继续堵在城市车流中。
秦非打了个电话：“爷爷，我们还在路上，堵车……嗯，大概半个多小时……没关系的我很小心……他什么都可以……您的拼图拼完了吗……”
正巧车子停在信号灯前，苏暮往外看了一圈，等秦非接完电话，他指着右前方一处，说：“去那个商场。”
秦非看了他一眼，没多问，照做。
苏暮下车小跑进商场，大约二十多分钟回来，手里多了个东西。
一个很大的盒子，五颜六色，充满卡通趣味，正中间几个大字——立体拼图。
秦非似乎非常吃惊，一直盯着苏暮把东西塞进后座，坐在那忘了开车。
苏暮瞥着他：“该走了。”
车子又挤进车流。
相比从前的每次接触，这次氛围要好上许多，两人还能时不时聊上几句，可最多也就这样了。
他们可以互相配合，可以聊一点稍微深入的话题，可也远不到“友好”的关系。
哪怕说着最平和的话语，也能察觉到对彼此的防备和冷淡——当然，这才是他们该有的相处。
车外景色不断倒退，从鳞次栉比到花红柳绿，最后停下。
苏暮从后座拎过盒子，跟秦非走进院子。
四层楼的房子，是很常见的自建房格局，外墙仍然是朴素的白石灰，院子里有露天水池和石桌，靠南一侧的小半区域被各种植物占领，将院子点缀的姹紫嫣红，风吹过，携来阵阵花香。
而单独隔出的一间单独小屋里，还飘出浓郁的米饭香味。
苏暮使劲吸鼻子，忽然垂涎。
馋满院的春色，也馋好吃的食物。
院里挂着监控，不等二人进到屋里，就有人迎了出来，一边小跑一边喊：“我孙子来啦！”
秦非赶忙上前扶。
“没事没事，我好着呢！”老爷子一把抓住孙子的胳膊，眼睛却往他身后瞅，“快给我介绍介绍小苏啊！”
“……”秦非无奈回头，对苏暮说，“这是我爷爷。”
秦爷爷笑着点头：“小苏长的真好。”
秦非问：“赵爷爷他们呢？”
“哦，他们今天进城吃素菜。”秦爷爷笑眯眯，“他们知道你今天带小苏过来，把地方留给我们。”
秦非看苏暮，苏暮回以微笑，彼此心知肚明。
接着是激情的互相认识环节。
之所以说“激情”，是因为秦爷爷非常亢奋，一直拖着苏暮说话，看着非常喜欢这个“孙子的爱人”。
这样的老人很好相处，但苏暮不敢掉以轻心。
不管是智慧、阅历、观察力，都不是他这个初入职场商场不满十年的人能比的，那是在漫长岁月中辗转多年而带来的全方位碾压。
掌舵秦家超过五十年，把秦家公司送上高峰的老人家，绝对不是表面看起来的简单。
聊完一些琐事后，三人坐下来吃秦爷爷亲手做的饭。
秦爷爷说他们几个老头子在屋子后面的空地种了蔬菜，经常向周围村民讨教技术，几年下来，现在已经种的很不错了，平时吃的蔬菜有一半来自自己的手。
苏暮说自己小时候在爷爷奶奶家生活，都是自己种菜，但那时的生活水平普遍不高，爷爷奶奶的收成有一半要拿去卖，后来越种越多，也是靠着那些菜，他家过上了不错的日子。
秦爷爷很感兴趣，问：“你懂种菜吗？教教我这老头子。”
苏暮摇头：“我一点也不懂，都是听我爷爷奶奶说的。”
“太好了！他们肯定很有经验，下次带我过去拜访，我好好讨教两招！”
苏暮淡淡一笑：“好的。”
秦爷爷留两人住一晚，可苏暮晚上约了人，午饭后就告辞离开了。
车子飞驰，奔向来时的方向。
下高速，车子进入瑞安，秦非再也忍不住，质问道：“你为什么答应爷爷？”
苏暮：“答应什么？”
“你明知道他和你爷爷不可能见面！”
“我只是顺着老人家的话说，有什么不行？”
“你这是骗他！”
苏暮提着矿泉水瓶喝了一口，好笑道：“今天我会出现在你爷爷面前，本来就是一场骗局，是我一手策划的吗？”
秦非被哽，噎了好一会，才又说道：“对你来说根本无所谓，你这样的人除了利益，什么都不放在眼里。”
这话就不怎么好听了，尤其是在他这次算帮忙的前提下。
苏暮敏感地觉得“你这样的人”四个字别有深意，可他更困惑，明明来的时候还算融洽，两人还能聊上几句，为什么又开始剑拔弩张？
就因为他顺老人的意思回了句话？
秦非是有什么毛病吗？
被攻击了，说话就没客气：“你找我合作，不就是看中‘我这样的’人某些特点吗？”
见秦非刷的瞪过来，苏暮冷冷一笑，“停车。”
车子还在郊区，周遭在修火车站，没有地铁，公交班次很疏，出租车更是不见踪迹，手机打车也是纯看运气。
秦非狠狠握着方向盘，似乎那是苏暮的脖子，车子依然在匀速行驶。
高兴或者难过，开心或者抑郁，不管情绪如何，他从来不用飙车来显示自己的“存在感”。
可苏暮现在只觉得他傻逼，拿脚背踢了踢车门，加重语气：“停车。”
车子又跑了一会，发现秦非没有照做的意思，苏暮啪的摁开安全带，手伸向车门。
车子重重停下，两人被惯性带着往前扑。
秦非咬着牙：“你疯了？！”
回答他的是车门被用力甩上的声音，车子微微抖了两下。
苏暮在心里骂了句“傻逼”，跑到站牌，点开导航叫车。
片刻后，车子启动，很快不见。
十五分钟过去，叫车软件安静如鸡，公交车不见踪迹，除了不远处热火朝地的工地，连只野猫都没有。
苏暮觉得还是找个朋友来接他，想了想，点出周尧的手机号。
电话响了好一会儿没人接，苏暮想起这是周六，周尧大概被抓去相亲了，打算过会儿再打。
他站在树下摆弄手机，耳朵里灌满噪音，听不到其他声响。
直到垂落的余光内出现轮胎，他才抬头，恰好撞进一双黝黑的眸子内。
苏暮微愣地看秦非靠近，下意识向后退了两步。
秦非站在跟前，冷漠地说：“上车。”
苏暮还有点懵，被秦非猛然抓住胳膊，连拖带拉的塞进车里。
秦非还不忘恶狠狠地拉过安全带：“系上！”
苏暮：“……”
这时，距离他下车已经过去四十分钟。
太阳挂在天际，散发最后的余晖。
苏暮安坐于副驾驶，手肘抵着车窗，不去看驾驶座的人。
再过上半小时天就要黑了，到时他仍然叫不到车的话，就要在荒地里过夜了。
他一点也不想糟蹋自己，所以没有下车。
识时务者为俊杰，反正都已经这样了，
苏暮为自己的能屈能伸感到惭愧，可转念想，他在秦非眼里从来都是负面形象，“厚脸皮”是最不值一提的，似乎也没必要顾虑什么。
秦非沉默地开车。
车子一路行进，眼前渐渐出现熟悉的场景，苏暮暗自松了口气。
尽管车子一直开的平稳，可到地方后秦非下车的大动作还是透露了一些情绪。
分明火大还憋屈，秦非还是义无反顾地往苏暮的公寓走，头发随着步履动作一颠一颠，像怒火冲天的猫。
苏暮走在后面，忽然有些想笑。
到家拿上衣服去洗澡，连续坐车很累，他打电话取消晚上的邀约，想好好休息一下。
又想，干脆趁这个机会跟秦非好好谈一下。
以他们的性格脾气，就连这次说的好好去看他爷爷也能吵起来，往后再接触也只是增加更多矛盾，实在没必要再绑在一起了。
离婚有这样那样的难题，可不离的问题同样多且深。
既然早晚都要离，他宁愿早点面对。
出去时秦非刚好从客房出来，头发湿润脸色微红，身上还穿着白天那身衣服，大概不太舒服，他一边走一边扯衣服下摆。
今天温度挺高，他肯定出汗，可在这里没有换洗衣物。
苏暮走进卧室，片刻后拿着两袋衣服出来：“去换上——都是新的，买回来洗了就放着了。”
秦非盯着那几个袋子。
“不穿算了。”苏暮眼前一花，手里东西没了，他拿了两罐啤酒，到客厅坐着。
几分钟后，秦非换好衣服出来，苏暮一挑眉，视线在他身上游移。
他给的是白色长袖t恤和休闲长裤，尺码于秦非而言略小，但不突兀，良好的剪裁设计和布料显出秦非极好的身段，配着那张脸，完美戳中他的审美。
虽然不至于以貌取人，可看着这样一张脸也是赏心悦目的。
苏暮忽然想，如果秦非其貌不扬，他当时还会答应合作吗？
啧。
等秦非走来，苏暮开口道：“我有点事想问问你的意见——你有没有想过以后怎么跟家人交待我们的事？”
“以前不都商量过么？”
“是商量过。”那时说的是等周从容手术后就离婚，没想到一直拖着，“我妈康复的很好，真的谢谢你，不过你也知道，我们每次见面都有这样那样的矛盾，所以……”
他看着秦非，极为认真，“我觉得，该离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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