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飞来横祸
凭借着出色的记忆力,李顺没费多大力气就找到了那座茅草屋。
草屋前,桌子、凳子都不见了。
屋门开着,随着林间的风吱呀吱呀晃得直响。
李顺找遍草屋周围的远近各处,就是没有看到老头的身影。
梦里所说要赠予他的东西,也连个影子都没见着。
他焦急地高喊:“李大爷!李大爷!你去哪了?”
“你大爷!你大爷!我是你大爷!”
循声望去,树梢上那只溜黑的画眉鸟还在。
看来只剩下它这一个线索了。
李顺抱着试试的心态问:“小鸟!这里住的老人家呢?”
“走啦!走啦!我是你大爷!我是你大爷!”画眉鸟在竹梢上一蹦一跳地叫着。
“走了?他去哪了?”
“不知道!不知道!”
这下,揭开谜题的希望又落了空。
他坐在铺满落叶的地上,抽出剑来,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剑刃上墨绿色的反光。
挥剑刺进地上的一只竹节,裂纹中汩汩流出透明的液体。
他用手指蘸起一尝,不过是清水而已。
怪哉!
“托梦唤我来此,自己连夜跑路?
“耍我呢?”
还是说,根本就没有什么托梦,只是他自己一厢情愿吗?
画眉鸟没有再理会他,扑腾着飞上天,兀自地唱起了一段歌谣:
“两面刀呀两面刀!
一念修得仙,一念落成妖!
剑是万里舟,心是千斤锚!
登天擒恶龙,下海斩邪蛟!
酒助雄心在,歌壮胆气豪!
歌者不狂傲,剑怎穿云霄?”
“歌者不狂傲,剑怎穿云霄?”
…………
李顺听着画眉鸟的歌声,若有所思。
歌谣的内容,不就是在教他如何御剑吗?
这就是老头留给他的东西吗?
沉吟思索良久,他忽而仰天长笑:“李老前辈!我明白了!”
歌者不狂傲,剑怎穿云霄?
他举起剑,深吸一口气,用尽全身的力气将剑往头顶上空抛去,霎时间胸中多年来压抑的情绪如潮水一般汹涌而出,化为口中的狂呼:“我自横剑向天笑,任他俗子门前嘲!”
剑在空中划了一小段弧线,接着直直落下。
难道是我会错了意?
在即将接触到地面的瞬间,奇迹发生了。
面前的”霜月”,闪着寒光,竟稳稳地悬停在了离地几尺的半空中。
果然如此!
李顺喜出望外,紧接着用手一指飞剑,口中念道:
“飞诗千刃迷人眼,银辉四溅敌胆寒!”
那飞剑蓦地腾空而起,银刃在竹林中飞快地穿梭,速度快到李顺只能看到剑身的残影。
咻咻几声,林间数棵竹子顷刻间化为碎片。
“小鸟!小鸟!你看到了吗?我成功了!我成功了!”他兴奋地朝着树上的画眉招手。
画眉鸟一左一右扭着头,嘎嘎叫道:“没看到!没看到!我是你大爷!我是你大爷!”
“呵你这小破鸟!信不信我炖了你!”
谈笑间,李顺敏锐的耳朵听到有人在远处呼唤他的名字。
声音传来的方向,有一团白色的烟雾,似在飞快地朝他飘近。
“糟了!糟了!”画眉鸟扑腾着翅膀飞进了林子深处。
随着白烟渐近,呼唤的声音也逐渐真切。
明显是那熟悉的少女声音。
他感到心跳陡然加速,有种一直以来的谜题就要被揭开的激动。
白烟飘至面前,渐渐地淡去,映入眼帘的是一位白裙翩翩的少女,梳着垂鬟分肖髻,身后垂下来的青丝连同纯白的裙摆随风飘摇。
李顺尽力地在脑海中回忆着能够描述对方的辞藻:云容月貌,蛾眉螓首,宛似天仙。
少女此刻丹唇微抿,泫然欲泣,那对明亮如晴空的蓝瞳,正噙着泪花,闪耀着宝石般的光芒——与李顺梦里的别无二致。
李顺的目光仿佛被磁铁吸引了一般,停驻在对方的脸上无法移开。
少女脸颊飘过一抹红霞,面露微嗔,旋即一个大嘴巴子呼在了李顺的脸上……
“笨蛋!为什么出来不带上我!”
“???”李顺捂着脸,睁着大眼说不出来话,但目光还是未从少女的脸上移开。
少女怒斥道:“看什么看!回家啊!你家里出大事了!”
“我家里?不是,你究竟是谁?”李顺刚开口想问,少女一转身,衣服上长长的飘带拂过李顺的脸庞,再定睛看时,人已无影无踪,只留下一团白雾,与淡淡的余香在他的身边萦绕。
他下意识地将手伸向自己的腰间,沿着腰带细细地摸了一整圈。
果然,木牌被他落在了家里。
轻轻嗅了嗅少女留下的余香,李顺确认:少女一定是从那木牌中跑出来的。
短暂的惊喜过后,一阵微妙的寒意袭上他的胸口。
从木牌里跑出来的少女……不是妖精,还能是什么?
难怪他一直在重复那段少女牵着他跑的噩梦……
谁也不知道这三年来,在他深夜熟睡之时,木牌里的这只妖精对他做了些什么。
换言之,自己居然能与妖精相伴三年而苟活,是不是也说明对方对自己并无恶意?
既然如此,那么她特地飞来报信,一定如她所言,家里出了什么事情!
不妙!
李顺旋即抄小径往家的方向飞奔。
快到家的时候,他注意到迎面走来一个行色匆匆的身影:
头戴装饰华丽的西瓜帽,留着八字胡,怀里夹着一个金丝镂花的铁盒子,帽檐压得很低,但还是被李顺认出来了。
“姜老大!你怎么在这里?你不是跟我爹一起出去运货了吗?”
姜老大抬头看见李顺,显得有点惊慌失措,支支吾吾地说道:
“啊……少爷啊,你回来啦,我……我现在要去办点急事,你回家问问你娘就知道了,我……我先走了啊。”
他的眼神似是有意避开李顺,迈着小碎步急匆匆地与他擦肩而过。
李顺心生狐疑,但还是更担心家里的情况。
他一溜小跑来到家里,见院门虚掩着,不由得心头一紧,奔上前去,猛地一脚踹开大门,大喊:“娘!发生什么事了?”
李府的院子里,家丁们正忙里忙外地收拾东西。偌大的前院比平日里显得格外的空荡,之前摆的盆栽、各种雕饰都不见了。
“你们这是在干什么?”
一个家丁停下来答道:“少爷,不得了了!跟老爷同行的姜老大刚刚回来了,说老爷的商船遇到了水贼!那些人绑架了咱老爷,要拿好几百两黄金去赎人呐!夫人为了凑钱,叫我们把家里值钱的东西都拿去给当了!”
“啊?!”李顺如闻晴天霹雳。
“怎么会这样!我娘现在何处?”
“夫人正在屋里收拾东西呢。”
他风风火火地冲进里屋,来到母亲房前,啪啪连连砸门,“娘!娘你在吗?”
李夫人打开门,脸上满是泪痕,“顺儿!你爹他……”
“娘,事情我已经听说了,您先别着急……”
“不着急!我怎么能不着急!”
李夫人从清晨得知此信,就一直马不停蹄地各方想办法,一提此话更是急火攻心,手扶额头,身子一软,竟昏倒过去,幸而李顺及时将她扶住。
“春梅!快来!我娘晕倒了!”
一碗调阴回阳汤下肚,李夫人恢复了心神,拉住李顺的手呢喃道:
“姜老大说你爹遇到了一伙势力庞大的水贼,要他七天之内凑齐五百两黄金去赎人,一旦我们报官,就立即杀人灭口……
“娘我只能翻箱倒柜把自己的嫁妆首饰都拿出来,让姜老大拿去当了,还变卖了一些家产,看看能不能凑够这么多钱……”
李顺恍然大悟,难怪他回来时姜老大神情匆忙。
“娘,姜老大说的话可信吗?”
“姜老大是你爹当初白手起家的时候就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他的话断不可能有假。”李夫人笃定地答道。
李顺皱眉思索片刻,问道:“娘,姜老大可说了爹是在哪被抓的了?他又要去哪里找那帮水贼?”
“姜老大说他和你爹从桃州城进了货物,准备顺流往西卖去水云国,却在边境的沙棘县遭遇水贼,赎人的地点也是在那里。”
正说着,院外传来说话声,姜老大已经回来了,先前手里精致的小铁盒变成了一个看起来沉甸甸的小布包。
“夫人,钱我换回来了。”
姜老大来到里屋,打开包裹,里面是十来锭金光闪闪的元宝。
他上前小声说道:“夫人,我去问了许多家当铺,这是他们能给出的最高价了,总共130两黄金。”
“唉,行吧,家里已经凑了300多两,加上我手头剩的这些银子,应该是勉强够了。”
说罢,李夫人唤家丁搬出来一个带锁的小箱子,打开箱子,里面摆着满满的金锭。
姜老大接过钥匙,将自己手上的金锭也锁进箱子,向李夫人抱拳说道:“夫人,门外马车已经备好,我们这就出发了。”
李顺一直在旁边一言不发地看着,此刻冷不防地说了句:
“姜老大!我跟你一起去吧!”
这一句话让姜老大愣住了,他僵硬地怔在原地,不知该如何回答。
反常的表现让李顺更起疑心。
“顺儿,此行太危险了,你才刚刚成年,身子骨又虚弱,娘怎么能放心你出远门呢?”李夫人的话打破了短暂的尴尬。
此时一位身强体壮的家丁也走过来劝道:“少爷您放心吧,有俺们兄弟几个在,一定给老爷平安无事地带回来,万一到时候贼人变卦,俺们哥几个拿下他们也不是问题!”
说话的这位家丁王大宝,不仅身强体壮,而且心思缜密,是李府上下最能干的家丁,而他的两个兄弟王二宝、王三宝,也是十分剽悍勇武之人。
“好吧,既然如此,那我也不多说了,你们一定多加小心。”
在王大宝出门时,李顺又叫住了他:“王大宝!”
“怎么了少爷?”王大宝回头,只见李顺给他使了个眼色,目光瞥向车上的姜老大,又重复了一句“多加小心。”
“俺明白了少爷。”
李大宝抱拳拱手,登上马车,李顺目送着他们绝尘而去。
待李夫人进了屋,李顺转过头对管家说:“管家,劳驾您也给我备一辆马车吧。”
“少爷,老夫人不是让您……”
“等我出发后您再替我转告她吧,我回来会亲自跟她解释的。”李顺说道:
“我看此事疑点诸多,从头至尾,消息都是姜老大一人所言,我有点放心不下。我师父正巧这几天去了桃州府,我要去找他商量一番。我娘就拜托您照顾了。”
李顺说罢,便蹑足走进屋收拾行李。
再度拿起桌上的那块木牌的时候,他的心情有些微妙。
这块冰凉的木头,既亲切又陌生,虽然先前发生的种种多少令他害怕,但直觉告诉李顺:带着它会比不带更安全。
他没有时间犹豫,将木牌别在腰间,拿起宝剑,带了点散碎的银子,便快步出门,登上了前往桃州的马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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