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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回家


黑暗中只有我俩刻意压低的呼吸声,我手接触的土壤很粘稠潮湿,充满腥臭味。

        我摸到了一个铁笼子,继续伸手,摸到了打开的笼子门,伸手往里头探,里面空空如也。

        继续往前,我摸到了布料,那是一个人的裤子,一个大人,他仰面平躺在地上,脚踝冰冷而僵硬。

        我带着小乞丐换方向再往前,很快就又摸到光滑冰凉的皮肤,没有衣服,手很小,是个小孩。他胸腔以下是参差不齐的尖锐断茬,不像是那些大人用刀砍的,倒像是什么野兽撕咬过一样。

        我回身再摸那个大人的腿才发现只能摸到胯骨,再向上就是僵硬的肉和细碎的骨头茬子,这种诡异的不规则手感让我压抑和恐惧,到底什么东西才能造成这样的断口?

        我半蹲着慢慢往前摸索,倒伏的零碎尸体似乎都聚集在之前的火堆周围,残缺不全的尸体不在少数,只有很少的比较完整,身上有类似锐器穿刺的痕迹,我甚至摸到了一件像裙子似的奇怪长衣服,布料很滑手,像是丝绸,穿它的人很胖,肥嘟嘟的手上戴了好几个大戒指。

        如果我能够找到那把剁肉刀,我很愿意卸下这位康神官的几根指头,收下来保存着留纪念,但黑暗里找刀很难,我也只能踩着他的胳膊用尽力气捏住戒指往外拽。

        纯金属的两个比较好抹下来,掂掂重量都知道一定是金的,另外一枚上面镶了东西,废了好大的力气才给揪下来,我手指生疼,一直跟在我后头的小乞丐紧紧抓着我衣服,不敢松开。

        那人褂子里面靠胸前还有个兜,方方硬硬的手感和揉搓起来的声音我非常熟悉,搓搓手之后我伸手进去把他的钱也全掏出来塞进了自己裤兜里。

        我下意识觉得除了这个神官之外,之前的乡长身上说不定也会有钱,但是我不知道乡长的衣服和体型,这么多人里翻乡长太花时间,我更想回家。

        要是我有火,大概会在这一堆人里面看看有没有活下来的人,不过看样子概率不会很大。

        我实在想不通什么会让参加‘成仙仪式’的人们以这样诡异的方式死在防空洞里,如果我像上一次一样完全摸着墙往外走,甚至不会发现原来这里的人竟然已经全都死掉了。

        连摸带爬找出去的路,我摸到一手黏糊糊冰冷的东西。

        之前装内脏的铁桶似乎被踢倒了,流了一大滩,臭气熏天,跟在我后边的小乞丐差点滑倒。

        终于再次摸上墙壁,我只能按照自己模糊的记忆顺时针摸索,摸索到有出口,再三确定不是回防空洞深处的路,才一步步挪出去。

        远处微亮的光线让我本来发软的双腿有了使不完的劲,我裹紧衣领快步向外挪,小乞丐也牵着我的手放快脚步。

        在快要到出口的时候看到一具趴伏的女性尸体,破烂绿色的褂子上绣着花,发髻已经散乱,背后是一道几乎从肩膀贯穿整个脊背的宽大裂口。

        防空洞外面银白一片,月亮又大又圆,甚至有些耀目,我的眼睛好一会儿没见光,现在只敢眯着眼睛朝外看。

        积雪刚到脚踝,雪地上一道长长的拖痕从废弃防空洞延伸向不远处的树林里,很显然,有东西跑出去了。

        回过头,蓬头垢面的小乞丐黑白分明的眼睛看着我。

        “你跟我回家吧。”我跟他说。

        “啊?”他在冷风里缩脖子。

        我问他:“你敢回水泥管子里头睡觉吗?”

        “我……”他低下头。

        “走吧,跟我去我家!”我拉他,他跟在我后头。

        寒风灌进脖子让我冷得发抖,脚也冻得发疼,我努力抓着领口一路小跑,跟小乞丐绕过学校高耸的围墙,向远处橘黄色的灯光飞奔。

        空无一人街道上唯一的一盏路灯让我分辨出了家的方向,撒丫子穿过狭窄的巷子,果然只有我家的灯是亮的。

        “妈妈,妈妈?”我用手拍门:“妈妈开门!”

        “咩吆?”门里传来余枫华惊喜的声音,随后是凳子跌倒、脸盆撞掉、跑步过来开门:“咩吆你回来了!”

        我妈尖叫着狠狠把浑身血腥味的我抱在怀里,把我勒得直咳嗽。

        小乞丐局促地站在旁边,不敢出声。

        我妈妈的哭声就像狼嚎一样,她常常抱着我哭,但都是很小声、很委屈的哭,这一次的委屈比以前都多,她本来都已经花掉的妆被眼泪冲得更乱了,黑色的眼泪一滴滴淌到我脖子上。

        我就搂着她脖子,轻轻拍她背,像安抚小宝宝一样。

        咩吆是我小名,在妈妈那边方言里有心肝宝贝的意思,除了妈妈,谁都不能叫我咩吆。

        被人贩子绑走的孩子能靠自己机智逃回来听着跟奇迹没两样,我妈甚至神经质地怀疑自己是不是因为太想儿子,已经疯掉了。

        我说小乞丐救了我,我妈对他千恩万谢,差点跪下给小乞丐磕头,小乞丐吓得直摆手,他只是偷偷看我,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我要我妈收留小乞丐,我妈没拒绝,她清理开小桌子铺了些东西让小乞丐在上头睡觉。

        晚上睡觉我妈都紧紧地搂着我,恨不能用手铐把我和她拷在一起。

        一晚上我在妈妈怀里都没再睡着。

        我一直都不相信鬼神,但无论是之前去的纯白节点的经历还是后来黑暗防空洞中我从残肢上摸到参差不齐的断口、女人身后大得恐怖的伤痕、防空洞口向外延伸向树林的拖痕都让我打心底里发毛。

        现在我所接触到的种种东西已经完全超出了我的认知,不管是什么人或者是什么东西杀死了防空洞里那些教徒都让我心里无比压抑。

        直到别人家公鸡梗着脖子催懒虫起床,我才揉揉眼睛不情不愿地爬起来穿衣服洗漱,小乞丐的衣服又脏又破,我把他脏衣服剥了,用大水盆给他和我都洗了两遍澡,他现在穿我的衣服。

        我们家太穷了,收留一个小孩不切实际,但是我妈也不能不管小乞丐,小乞丐毕竟是她儿子的“救命恩人”。

        今天已经是星期二,我昨天没去上课,我想妈妈应该也没帮我请过假。

        “妈妈?”我推推妈妈。

        妈妈还在蒙头睡觉,我不见的两天多她大概都没有合过眼睛,这一觉睡得非常沉。

        我昨晚回来的时候没穿大衣,裤子膝盖上跟衣服上沾满了黑乎乎的血渍跟污渍,味道臭得让人窒息,妈妈把那脏污的衣服全部包起来扔了,我现在把秋天的衣服多穿几层来将就。

        衣服扔了,里面的东西没丢。

        我从康神官手上一共拽下来三枚戒指,两枚圆滚滚沉甸甸金的,还有一枚金戒托上镶嵌着绿色玉石。

        俩大金戒指的分量不轻,应该值不少钱,镶嵌玉石的金戒指没有那么重,估计价格得取决于样式和玉石的质地,这样的东西在我们这样的小县城不好卖出价钱。

        我掏掏自己的裤兜,里面是那枚镶着白色石头的银戒指,我用五个碎片向白色光团兑换到了它,套在我食指上刚刚好。

        这枚戒指跟我手上摸不到的那枚一样做得格外精致秀气,仔细看的话能发现连那颗小小的纯白石头侧面也被雕琢出细密花纹,我非常喜欢它的样子,这一个肯定不能卖,我得给自己先留着。

        我兜里还有四十五块钱,两张绿色的两块钱捏在手里感觉很好玩,因为很多年以后两块钱会逐渐被淘汰,那时候曾经看来奢侈得让人挪不开眼的一块钱甚至买不来一包好点的方便面。

        直到闹钟响起来的时候我妈才挠着蓬乱的头发打哈欠从被窝里爬起来,她摸摸索索想在床头小凳子上摸水杯喝水,摸到了几个冰凉的小东西。

        她迷迷糊糊捏起黄澄澄的戒指对着灯光左看右看:“哪来的大金戒指?”她又疑惑地从小凳上摸起上面的东西:“还有钱?”

        “我偷人贩子的。”我咽下嘴里的吃的才回答她,我正在跟小乞丐吃夹咸菜的馒头,我俩肚子都饿了。

        “啊呀……”余枫华摇摇脑袋,用胳膊腕上的皮筋随意把头发扎起来,打着哈欠嘟哝:“什么时候还学会偷东西了?可不是好习惯!”她靠枕头躺着掂量三枚戒指,又端详我俩,不知道在想什么。

        “我偷了四个,还有四十块钱,我自己拿一个戒指和五块钱,其他的给你。”我拍拍自己裤兜。

        说是五块钱,其实我还私藏了五块,我一共有十块。

        “也金的?”妈妈起身踩着拖鞋过来捏起碗里另外一个夹了咸菜的馒头咬一口,口齿不清地说:“小朋友可不能拿钱,拿了就要学坏,让妈妈帮你保管,你用的时候问妈妈要。”房间并不暖和,她现在清醒了许多。

        “不行。”我低着脑袋吃东西不看她。

        “哎你这小家伙……”她又咬了一口馒头:“让妈妈看看你拿的戒指。”

        “就只给你看一下。”我从领口里掏出用灰布条挂在脖子上的银色戒指冲她晃晃,然后快速塞回去。

        “……不是金的啊。”

        妈妈看到不是金的显然有些失望,但随后就又精神了起来:“咩吆乖!挂脖子上容易丢,让妈妈给你保管,保准丢不了,你难道还不相信妈妈么?”

        “这个是我的,我拿着,还有五块钱也是我的。”我坚持自己的观点。

        “咩吆,你听话!”妈妈皱了眉头,声音也低下来,这是她动手的先兆,小乞丐吓得直往后缩。

        “你不要算了!”我捏着她手从里面掏戒指,她手攥得紧紧地,我抬头看着她:“你把戒指给我!还有钱,我去给警察叔叔!”

        “喂!”我妈妈眼睛瞪老大,龇着牙发出威胁的低音:“小杂种你是不是疯了!你怎么跟我说话呢?”

        她声音很尖厉,扬着手,仿佛随时都会给我一巴掌,小乞丐吓得直哆嗦,我赶紧拍他肩膀安抚他:“没事,没事你别害怕。”。

        我不想跟她争辩,放下只吃了一半的馒头,从破沙发上提起书包背到背上:“我跟慧慧上学去了,你要不要帮我跟老师补下假?我昨天没去学校。”

        “……你等妈妈穿衣服。”我妈妈终于还是没有像往常一样暴怒起来揍我一顿,她关起了卧室的门让我坐沙发上等她,我心想她一定是揭开床底下的地砖藏金戒指去了。

        “我……”小乞丐支支吾吾。

        我知道他现在不晓得自己该去哪,说实话我也不知道该把他放哪,放我家里我妈肯定不同意,我把五块钱掏出来塞他手里:“拿着。”

        “啊?”他疑惑不解。

        “待会儿在我学校外的租书店里看书,五毛钱能待一整天,我放学来找你。”

        “可是……”他面露难色。

        “不识字就看图画书,实在不行坐凳子上烤火睡觉,别出去乱跑。”我没给他选择的机会。

        “喔。”他蔫蔫点头。

        早晨六点钟太阳还远远没有升起,我踮脚看窗玻璃上的霜花,雪白的冰晶结成蕨叶和藤蔓的形状,拼凑成一幅幅小小的热带雨林画卷,开裂的木头窗缝有凉风往里灌,用巴掌融化开精致的图案,外头漆黑的夜色显露出来,宁静而安详。

        裹得跟棉花包一样带着破暖帽的小小身影踏踏踏跑过来,书包里的铁皮文具盒叮当作响,她在发亮的窗户前探头探脑,看到我以后用力挥舞胳膊:“余邵荣,你回来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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