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云中黑手

第六章云中黑手

        虞红卿得到华探长位子后的一个礼拜天，早晨高瑶邀请南宫启明陪她去徐家汇教堂做礼拜。南宫睡眼惺忪被她叫起，虽然心中不愿意，但挡不住她温柔眼神，亦步亦趋地跟着去。

        高雄看着他出门背影，委屈心里想：“我差在哪里？就因为他瘦，我横阔四分之一么？”十点钟，路易来拉门铃，手上还捧着束玫瑰花。高雄没好气说：“高小姐出去了，明日请赶早。”

        路易进门说：“高胖，追求高小姐应该是我跟南宫间的事，你和她都姓高，谈恋爱要多别扭。”高雄说：“那是她瞎起的名字，关我什么事？”“不一样不一样，注定她是你妹子。”“滚你娘-的！”“咦？你旧军队里传染的毛病又犯啦？”“对不起.”

        中午，虞红卿来拜访，进来后大笑：“你们的房子再不修可就要塌了！哈哈！”高雄心情不好，冷冷说：“虞先生不喜欢可以离开。”虞红卿拍他肩膀笑道：“高老弟，我就喜欢你的直爽脾气。”高雄仍旧板着脸说：“虞先生可以进来，其他人都请站外面。”虞红卿连忙指令自己随从呆在院外。

        虞红卿进客厅说：“里面倒比外面惬意。”路易说：“虞先生随便坐。”虞红卿找了个最舒服的椅子坐下说：“你们日子比我过的逍遥.”不想高雄大吼：“站起来！这是南宫座位。”虞红卿茫然起声问路易：“他今天吃错什么药？脾气好大。”路易张摇头低声对高雄说：“一场交情，何必让人难堪？”高雄指一张椅子说：“虞先生，你坐我位子。”

        虞红卿惊魂稍定，挨着半张椅面坐下。路易说：“虞先生不要见怪，高雄曾在北洋军队里面供职，军阀习气严重。”虞红卿问：“敢问高老弟在哪位大帅旗下？”“江苏督军府，上校参谋。”“啊？”虞红卿心想他这毛病情有可原。

        他仍有怀疑说：“失敬失敬，高兄这么年轻便为高级军官，全国应该没几位吧？”路易为壁炉添上几块松木说：“不信您可以去查，江苏都督府参谋部副参谋长。高大的高，雄伟的雄，1885年生辰，现离职病休。”虞红卿一时惊讶地望向在厨房泡咖啡的高雄。

        高雄回到壁炉前，递上咖啡问：“虞先生这次来有何见教？”“不敢不敢，纯属拜访致谢而已.”民国时期军阀为王，青帮老大也只能礼让三分。

        三人坐一起客套一番后，虞红卿拿出一封卷宗说：“虞某刚上任就碰到一桩棘手案子，还望南宫先生和高兄帮忙查看。”接着说起发生在前天的离奇事件：“前日凌晨五点半左右，霞飞路上发现一具死尸。巡捕查验他随身护照后证实是英国人劳伦斯。库伯，法租界工部局得到英国领事馆秘密照会，确认此人是大英帝国军情六处间谍！英国方面要求限时查出凶手，否则将自行展开调查。”

        路易看着一团血肉模糊的照片说：“稀奇！这人好像是从高空坠落，霞飞路周边都是低矮公寓，最高不过七层楼，怎么能摔成这副模样？”“可说呢。”虞红卿说：“验尸官也说没二十层楼以上摔不成这肉饼样子。”高雄问：“会不会从外滩沙逊大楼跌落，移尸到霞飞路？”

        虞红卿摇头说：“不太可能，验尸官从血液和脑浆的新鲜程度证明：是活体坠亡，转移尸体没那么多一滩血。”高雄又问：“会不会从飞机上掉落？”虞红卿说：“目前上海只有三架单座飞机，驾驶员要是弃机，那飞机又坠落哪里？那动静可不小。”

        路易张看着突然卷宗问：“这库伯在大东旅社住过？而且是在凤冠失窃期间？”虞红卿尴尬一笑：“是的。不瞒你们说，我觉得是跟夜明珠有关。”

        傍晚，南宫启明陪着高瑶回家，这时虞红卿已经回市区。路易促狭拿照片让他辨认是谁？他眼珠一扫就说：“劳伦斯。库伯，大东旅社里面的英国枪手。”

        路易问：“你怎么知道的？”南宫不屑回答：“他手上戴着不列颠军情六处的戒指，我在伦敦和大东旅社都见到过。”“那你知道谁是凶手？”路易和高雄一起问。南宫回答：“不知道。但总逃不过和夜明珠相关。”说完从路易手上夺过卷宗，“砰”的一声关上书房门。

        朱尼尔从厨房出来问：“他还吃饭不？”高雄和路易一起摇头。高瑶换过衣服下楼，去厨房拿盘子摆桌。她问：“南宫去哪里了？”路易张奉献一花瓶玫瑰说：“亲爱的小姐，您的青春和玫瑰一样艳丽。”高瑶开心蹲身接受说：“多谢路易哥哥。”

        等到众人把餐桌摆齐，南宫启明从书房出来，殷勤为高瑶拉椅子。高雄和路易、朱尼尔面面相觑，心想今儿他怎么没往日毛病。

        餐桌上，路易问：“南宫，难道你已经找出凶手？”南宫启明不在意说：“法租界巡捕房提供的东西太过潦草，不经实地勘察，不会有什么发现。呵呵。”高雄说：“你不要心不在焉，那虞红卿可是付了一千块大洋侦探费，要你尽快破案。”

        南宫启明说：“无所谓，反正我们最近宽裕，破不了案还给他就是。呵呵。”说着为高小姐舀汤。高雄看不惯他那样子，转头对高瑶说：“高小姐，请允许我下礼拜陪您去做弥萨。”高瑶看一眼南宫说：“谢谢哥哥。”路易说：“我也去，好久没去忏悔，怪想上帝的。”高瑶高兴说：“我们大家一起去。”

        翌日，南宫和高雄出现在法租界停尸房。一名法国人总验尸官听说是罗纳德。南宫到场，怀着无比敬仰的心情接待。彭皮杜说：“南宫阁下，能见到您这位全世界最伟大法医，我不胜荣光！”南宫微笑说：“徒有虚名而已，阁下关于血液凝固时间的论文让我受益匪浅。”彭皮杜兴奋说：“阁下在英国做的两项著名验尸报告才是业界标杆！”

        二人一通互吹互捧，让在场人都觉得伟大。南宫掀起尸布，仔细查验后说：“毋庸置疑，是高空坠落而死。”彭皮杜当时松了口气对手下说：“我说的没错吧？只有顶尖的人，才会有同样结论。”

        南宫启明在英国先是在剑桥学外科手术，要继续进修博士时，他忽然转念研究法医，但当时法医没有博士学位，所以搞了个半吊子：只有执业医师证，却失去了博士头衔。导师为此大光其火，斥责得意门生自毁前程。

        下午，南宫和高雄走访霞飞路周围。因为沿路店面都在晚上九点打烊，老板和伙计都不知道尸体从何而来。

        正当二人一无所获，就听一个清扫工说：“我们一起的工人曾谈起，那晚十一点半，‘啪’的一声，马路上就有了这个人，赶来看发现天上有只大手。”

        跟随的巡捕找来那名苏北工人，他说：“那晚我看到云里伸出一只黑手，扔下一个人，忽悠悠的到地上，那人就死了。”“胡说！”南宫怒吼。那工人慌忙辩解：“老爷，小的虽没看见人掉下来，但那黑手绝对是真的！我愿以身家性命担保。”

        南宫启明当然不会相信一名劳工的诡异之言，连连摇头。高雄拿出一毫钱给他，那清扫工感谢后说：“二位老爷，我敢打包票说那是黄浦江神出巡，路见不平把那坏人摄到天上，然后扔死。”南宫回头指着他说：“你再敢妖言惑众，小心送你进班房！”“小的不敢.”

        回去的路上，高雄说南宫：“你在英国好像是受过洗礼，但为什么不相信神迹？”南宫启明说：“科学，才是上帝留下的神迹。”“那你信科学好了，何必入天主教？”“我入教是为了认识更多的科学家。”“你原来动机不纯，可不可以原谅我转告高小姐？”“不原谅.”

        晚餐中，路易、朱尼尔和妹妹高瑶都认为高雄说的神迹真实存在。南宫启明坚持不信，但没有理由可以辩驳，独自跑进书房生气。高瑶想去劝，被哥哥等人拦住说：“老毛病，进去吃点药就好了。”

        饭后，众人拉开桌椅，朱尼尔放留声机，是施特劳斯的三步舞曲。路易张和高雄轮流教高瑶跳华尔兹。南宫启明这时出来，高雄问：“你想通了？那云里的手到底是不是真的？”他摇手说：“不是真的！我死也不信。”

        第二天，邮差送来报纸，头条：“江神出手，半空抛人。”旁边还配幅照片：夜色中，一只巨大黑手伸出云层！报导中旁注：“此照片来自外滩天文台，由值班观察员拍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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