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无耻的凶手

第九章无耻的凶手

        在众人享用美食美酒时，南宫启明没动面前的鹅肝，观察桌面上的人，一边轻拍额头。

        良久，他淡淡对莫起凡说：“莫处长，您是凶手！”莫起凡惊讶道：“高老弟刚说过，凶犯在一米六五到一米七之间。我只有一米六二，可不在范围之内呢。”南宫启明说：“您现在穿平底拖鞋是一米六三，但穿四公分高的军靴就有一米六六！”莫起凡笑着摇头说：“我不认识梅丽莎，何由杀她？”

        路易张当时冷眼看他说：“我们检查每个客房时，从未讲过死者名字，您是怎么知道的？”

        莫起凡一愣，当时大笑说：“孟浪了，莫某曾经无聊去过仙乐斯舞厅消遣，认得那名女子。昨晚在大堂见到，才估摸死者是她。”“这也太牵强了吧？！”路易张拿出手铐说。

        莫起凡指着路易说：“别乱动，我可是中国高级军官，没确实证据你们租界巡捕房可不能抓我。”

        欧阳礼城立刻站起身说：“既然你们确定是他，那就没我的事了对吧？”南宫微笑对他点头，这人也不道别，急急忙忙奔上楼去。路易疑惑看向南宫启明，南宫笑着说：“欧阳老板怕一个人担心下来看，被我们撞破不好交代呢。呵呵。”

        一番话让在座莫名其妙，南宫启明却回到正题说：“莫上校，你虽然已过壮年，但在拉欧阳老板时臂腕有力，身姿协调，应该受过近身搏斗训练。有这番本领，杀梅丽莎绰绰有余。而且，你有作案时间，等熊少校睡着以后，正是你去找梅丽莎的最佳良机。”

        莫起凡哈哈大笑拍南宫启明肩膀说：“玩笑玩笑。南宫老弟，你这种推测可不能送我进巡捕房。哈哈！天色不早，我们要赶紧回房休息，明早。。。哦，今早八点钟坐火车回江西。好了！来日方长，我们就此别过。”

        高雄看着他的嘴脸，忍不住恶心，想不到此人竟然如此不堪，连熊腾辉也神色大变。满桌人丧气，对莫起凡公然的逍遥法外感到郁闷不已。

        这时，前台经理过来和莫起凡对账，他说：“莫先生，您这些天住店的账一共折算下来是二英镑八先令，您预留的五英镑小店一时找不开，能不能等过八点钟我们去换来零钱给您？”莫起凡神色一变，挥手说：“这我们怎么赶火车？不用找，全当赏钱。”

        “慢着！”南宫启明说：“把钱给我看！”说着起身从经理手中拿过那张五英镑纸币，验看号码说：“证据有了！莫处长，你的钱可跟梅丽莎临死前手中握着的五英镑可是百位相同的。”

        “那不能证明什么，恰巧凶犯用我接近票子。”莫起凡轻松回应。南宫启明说：“连号百位不能证明，但连号个位总脱不了干系吧？”说完叫路易张去他房间搜查行李，把里面所有钞票带来。

        等路易回来摊开一大堆英镑在桌上，全是五英镑纸钞，一百一沓有二十沓，数目估计达到一万镑，引来众人惊呼。路易说：“查验过了，其中一沓跟证据个位号连续。”“莫起凡一拍脑袋说：“哎呀！健忘健忘。我前日夜晚去仙乐斯消遣，梅丽莎手上那张可能是我当时给她的小费。”高雄用极度鄙视的眼神看他。

        南宫启明冷冷说：“那这一万镑如何解释？莫处长，你们采购任务早已完成，多出的钱不会是你吞吃的回扣吧？”“那是我个人私蓄，打算退休前在上海买栋寓所。”莫起凡辩解。南宫追问：“你和高雄同为上校，按理薪饷差距不大，他每月拿二十四块大洋，相当于八英镑。你撑多也就每年拿三百镑，这里的钱可是要你不吃不喝三十多年呐！”

        “我讲错了，其中一部分是我祖上的遗产。”莫起凡兀自抵赖。南宫启明转头问熊腾辉：“熊少校，你好像跟莫长官一起去的仙乐斯吧？”熊腾辉眼神闪烁回答：“这个。。。我不在场。”南宫盯住他眼睛说：“你给高雄点烟斗的火柴可是仙乐斯的标贴，你又不抽烟，他不会特意拿来送你对吧？”熊腾辉一时无语。

        高雄立刻在旁开导：“腾辉，你去年刚娶妻，太太最近就要临盆，这贪-污军费的罪名可不能与莫处长共担呀。。。”莫起凡急着打断说：“腾辉！泄露军事机密你要考虑后果！”

        “很好！”南宫启明有点被这个无赖所激怒，对高雄说：“高上校，以你名义开个检举证明，交给张探长，要求巡捕房暂时扣押这两个人，让督军府派人来领回去审问。我想，贪污这么大笔巨款，够得上枪毙资格！”

        熊腾辉汗流满面，恐惧哀求：“别。。。我没想到他回扣有这么多。。。”接着再不敢为上司隐瞒，说：“前天我们去仙乐斯谈合同，日本三菊社的人支付所有小费开销，莫长官自始至终没掏过钱。”“你胡说！”莫起凡愤怒说：“我给小费时你不在。”熊腾辉摇头说：“您别胡诌了，我当时一直在，连厕所也没去过。再说。以您出手，五英镑的小费是杀头也不肯的。”

        莫起凡怒道：“军需处这些年你也没少拿钱！”南宫淡淡说：“一码归一码，我们只抓凶手，其他不管。”跟着补充：“凶器是把三朵菊花的编制纹的日本刀。”

        熊腾辉再无顾忌说：“那把刀我见过，是三菊社社长介川正一作为信用担保押在我们这里的。”真相大白，莫起凡再没驳斥理由，如同泄了气的皮球，瘫软在椅子上。路易张为他戴上手铐。

        熊腾辉看到莫起凡被当场拘押，眼中露出一丝慌乱，忙把高雄来到一边恳求：“高长官，实话跟您说，我们这次来是受督军差遣，向日本人购买军火。事关机密，您能否去同张探长说一下，允许我和莫处长单独讲几句话？”

        民国初期，一些地方军阀为壮大实力，都会私下购买枪支武器。这种事情被北洋政府明令禁止，一旦闹大，势必造成江西督军府垮台。高雄和沈大帅有层关系，不能不卖面子。于是过去跟路易张打招呼，路易也不想开罪军阀，让熊腾辉带莫起凡到角落低声密语。莫起凡这时已无主张，对熊腾辉交代的话只能连连点头应承。

        南宫启明这时胃口大开，吃完鹅肝又叫来一份牛排大嚼，告诉侍者记莫起凡的账上。冯兰亭和米歇尔见他趁火打劫，不甘心吃亏，都各叫添一份俄国鱼子酱，也说算在老莫头上。在他们闭目享受中，南宫笑着提醒：“二位先生，莫处长贪污的事情我们是不是都不知道呀？不然我们现在吃的可是赃款，巡捕房要追究起来只能自掏腰包补齐呢。”冯兰亭和米歇尔手头都不宽裕，当然不肯为自己买单，一起摇手摇头说：“不知道不知道，他要请客关我们什么事。”米歇尔为让南宫听懂，还直接用英语来说。

        另一边，熊腾辉回来对路易和高雄说：“莫长官已认罪，他是因为爱慕年轻漂亮的梅丽莎，追求未果，结下情仇才起的杀心。”路易张知道是他俩商量好的统一口径，无非是隐瞒贪污情节，让熊腾辉能够回去正常交差，保全两家不被督军抄家。反正真凶已经归案，他也不想节外生枝，表示没有异议。

        为避免在法庭上出纰漏，高雄和路易只能和熊、莫二人坐在一起编织情杀证供。

        南宫启明吃完夜宵，打个哈欠起身向米歇尔和冯兰亭道别。米歇尔优雅躬身，冯兰亭过来拉住他手说：“神探！神探！先生分析案情鞭辟入里、丝丝入扣，让兰亭打开眼界。”南宫说：“让冯教授见笑了。”

        从门房那里取出外套，南宫带上礼帽，一个人走出金门饭店。在等出租马车时，欧阳礼城和一名女子一起出门。那名二十多岁的姑娘不见十分漂亮，但显得温柔体贴，连连向欧阳老板鞠躬告别。虽然是西式装扮，但姿态一看就是日本人。欧阳连连挥手叫她回去。南宫看着嘴角露出一丝狡黠笑容：那姑娘发式和穿着都类似于梅丽莎，尤其头上发蜡飘来的香气也是一样的，应当也是仙乐斯的舞女。

        欧阳礼城转身发现南宫，不禁局促慌张起来：自己妻子最近正怀疑自己，听人说好像已经找私家侦探调差自己在上海的行动。南宫启明看出他内心不安，不禁有些可怜他，就说：“欧阳老板，只能说，您的事早晚要暴露，但肯定不关我的事。”欧阳礼城感激说：“谢谢南宫先生指点，我明白了。”

        一辆马车过来，欧阳坚持让南宫先上，南宫启明同他握手说：“保重。”然后转身，仰头在夜灯子下吐出一口白茫茫的雾气。刚要上车，冯兰亭追出来递给他一本书说：“南宫先生，这是学生浅陋之作，万请余暇赏读。”南宫看书名叫：《清宫物考》，就客套讲：“冯教授学问大，在下一定仔细拜读。”说完拿书上车，欧阳礼城和冯兰亭一起鞠躬送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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