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冒险的第七十五天
“射箭其实蛮简单的。”莱戈拉斯说这番话的时候尤为轻描淡写，“你只需要拉开弓，瞄准目标，松开手，这样就行。”
阿玛菈斯：……
这是什么堪比“如何把大象关进冰箱”的步骤详解！现在的精灵都没有谦逊的美德，那么喜欢花式装逼的吗！
阿玛菈斯忍不住吐槽了，她很明智地把冰箱换成了抽屉，就是拉开抽屉、放进大象然后关上抽屉。
她惟妙惟肖的比喻让守在一旁面无表情的精灵士兵都不经意地勾了勾唇。
“哎算了，我也知道这么说你肯定学不会。”莱戈拉斯想起他认识阿萝拉的这三年，了然地点点头，“这事我非常有经验。”
“你应该感到荣幸，这是我第一次觉得和你口中的‘阿萝拉’的相似也没什么大不了的。”阿玛菈斯呵呵一笑，“我觉得这只能说明我们都是正常人，学不会也是理所应当的。”
阿玛菈斯手上的这把弓并非格洛芬德尔送的那把，而是幽暗密林未成年的精灵批量练习使用的那种。
虽然拉开成年精灵用的木弓对她的力气来说也并非难事，可考虑到她的身高和手长，最后还是换上了更小更轻的这把。
这弓拉起来实在是太毫不费力了，以至于她射出的箭每次都会打飘，因为用力过猛而导致脱靶。
“可我有听说瑞文戴尔的其他人都尝试过了，但都没办法把你教会呢。”莱戈拉斯绝对不承认是他当老师不行，这肯定是学生资质的问题啊，“我还以为我简略点的说法你能听得懂呢。”
多亏了埃尔隆德大人的教导有方，从小阿玛菈斯都知道不要把你的武器对准你的同伴，否则现在她铁定拿着弓调转箭头瞄准莱戈拉斯了！
她有信心，这么近的距离一定能射中！
害，反正她用的箭也是练习特制的比较钝的那种，万一砸中脑袋了也不会致命，脑补了一下那个场面的阿玛菈斯终于些许心平气和了，她状似“不经意”地朝左踏了一步，一脚踩上莱戈拉斯的脚，随即在对方反应过来之前拉开了弓，这一次她虽然没有正中靶心，但好歹所差无几。
阿玛菈斯满意地点点头，这才状若才发现地低下头，惊呼一声：“啊！对不起！”
莱戈拉斯：……
他好想说阿玛菈斯叫的好假哦，而且阿萝拉也一直喜欢玩这招，怎么这么多年过去了阿萝拉的演技就没有丝毫长进呢！
但考虑到现在这个幼崽的杀伤力，莱戈拉斯还是决定发挥一下身为大人的宽广胸怀：“没事。”
但他还是没忍住小小刺了对方一下：“如果踩我能让你正中靶心，我很乐意为你做一点小小的牺牲。”
“哼！”阿玛菈斯迅速别过头，一脸忿忿，“看不起谁呢！”
莱戈拉斯挑眉，他退后了半步，做了一个“请尽情开始你的表演”的手势。
尽管明知对方是在挑衅，但阿玛菈斯立马就气不顺了，她抽出背后箭筒里的箭，一次又一次地重复着一样的动作。
站在一旁的莱戈拉斯认真地观察着对方的姿势和成绩：这孩子的弊端非常明显，她不太能控制自己的力气。
相较之下长大后的她就好很多，起码阿萝拉在面对静止不动的靶子的时候还是表现优异的，能做到十有九中，可面对会移动的猎物就又会差一些了。
阿萝拉也知道她这个毛病，但是同时判断物体的前进距离、需要对准的方向和控制射箭的力道对她来说特别困难，容易顾此失彼。
但对莱戈拉斯来说，他完全不理解这种像呼吸一样简单的事为什么还要思考，这难道不是下意识的举动吗？
每次他认真地这么说，阿萝拉总会赏他一个白眼，说：“秀儿，请停止你的气人行为！”
自以为没有凡尔赛的凡尔赛，最为致命！
莱戈拉斯委屈：“可我说的是真话！”
“……就因为是真话！！”阿萝拉更生气了，“否则你现在就被我揍一顿了！”
所以阿萝拉的情况只能靠她熟能生巧，量变到质变，直至某天开窍，可阿玛菈斯的情况，莱戈拉斯还是能够给出建议的。
“你试试看每次站在同一点，手也固定，确保每一次以一样大小的力度射箭。”又一次失利后，莱戈拉斯按住了阿玛菈斯的手，他微微调整着阿玛菈斯拉弓的姿势，“再往后一点，对，就这样，松开手！”
这一次正中靶心。
在听课的时候阿玛菈斯还是非常认真的，她板着脸，方才开玩笑时眼睛里的那点光亮消失了，取而代之的唯有靶子的倒影。
一次次训练中从背后抽出箭都似乎已经成了她的肌肉记忆，阿玛菈斯抿着唇，她捏着箭尾，又一次拉动了弓弦。
莱戈拉斯看到了她绷紧的背，无奈地垂下了眼帘。
正如他预料的那般，这一次也没中。
下一次尝试的时候，阿玛菈斯连肩膀都立了起来。
又是没中。
旁观的精灵中似乎有谁叹了口气，莱戈拉斯立刻一眼扫了过去，可已经为时过晚。
阿玛菈斯显然因为这声叹息更急躁了。
她又尝试了十几次，当她再一次摸上背后的箭筒却摸了个空，那个瞬间，阿玛菈斯错愕地睁大了眼睛，日光之下她那双灰色的眼睛似乎有水光闪过。
年幼的女孩走向了箭靶。
在其他精灵的帮助下，她很快就收集齐了地上和靶子上所有的箭矢，当她再一次站回到原地准备拉开弓的时候，莱戈拉斯拦住了她。
“来，中场休息。”金发的精灵强硬地拽住了女孩的手，“劳逸结合很重要！”
“……我没那么脆弱，莱戈拉斯。我觉得我可以继续。”
“听着，我射箭比你强，你让我教你，你就应该听我的。现在你的老师认为你需要休息，有什么意见吗？”
“什么老师！别给自己脸上贴金了！”说是这么说，阿玛菈斯终究还是没有继续挣扎了，“我们去哪？”
“别问，跟我走，你很快就会知道啦。”莱戈拉斯回过头，给阿玛菈斯了一个明媚的笑容，“你肯定会喜欢的。”
他们穿过了一片水雾，来到了瀑布面前。
空气中的味道非常好闻，果然如莱戈拉斯说的，阿玛菈斯一下子就喜欢了这里。
这有点像是花果山的水帘洞，让阿玛菈斯想起她以前背过的那句诗：“飞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银河落九天。”
“银河？那是什么？”听到这儿的莱戈拉斯非常好奇，“这句诗听起来很有气魄，在哪本书里有记录？”
阿玛菈斯这才发现她不知不觉说了出来，还是用着无比蹩脚的翻译后的精灵语：“银河？嗯……就是夜晚的天空那一长条的星星吧，就当是这个。你说我一定会喜欢这儿，是因为阿萝拉也来过吧？”
她的转移话题还挺有效的。
原本想说“什么叫就当是啊”的莱戈拉斯立刻就忘记了刚才想说什么，他指着庭院中央的那颗大树，面露怀念：“就是在这儿，我们成了朋友。”
阿玛菈斯亦步亦趋地跟在莱戈拉斯的身后，她的小胳膊小腿在爬树翻越比较远的树枝的时候还是有点困难，所以她对这次莱戈拉斯的帮助没有太大的抵触。
他们坐到了树顶。
说来凑巧，他们相遇的时候是一个秋天，而今天，也是一个秋天。
莱戈拉斯拽着树枝上的苹果，在自己的衣服上擦了擦，丢给了阿玛菈斯一个。
“我有带水袋。”阿玛菈斯可受不了这，她倒着水袋里的水匆匆地洗着苹果，礼貌地问，“你需要吗？”
莱戈拉斯摇头，他可没那么穷讲究。
阿萝拉也没，出门在外风霜雨露久了，自然也没那么精心了。
“不要就算了。”阿玛菈斯收起自己好心留下来的一些水，好意被拒绝果然还是会不高兴。
莱戈拉斯假装没有察觉阿玛菈斯又闹别扭了：“你知道为什么刚才你的发挥，不太好吗？”
听到这儿阿玛菈斯立刻把脑袋转了过来，一脸求知若渴：“为什么？”
只有在牵扯到这种事的时候，阿玛菈斯才会没那么有攻击性。
莱戈拉斯无奈摇头：“你太急了，阿玛菈斯。”
秋日四五点的太阳，已经近黄昏。
秋风拂过，吹着天边的火烧云，莱戈拉斯仰着脑袋，盯着远处被夕阳勾勒轮廓的云朵：“你太急于求成，我不明白为什么你会那么急切地非要学会不可呢？你还小呢，一时半会儿没找到感觉也很正常。但你一失败就会很急躁，就像是被什么追赶着，非学会不可一样。”
阿玛菈斯一下一下地抛着手中的苹果，她一时没有回答。
莱戈拉斯也没有说话，一时之间只有他咔嚓咔嚓啃苹果的声音。
“或许是因为……我感到不安。”阿玛菈斯深深吸了一口气，“只有自己会的，才永远是自己的。”
“还是因为你做不到把生命托付给别人吗？”莱戈拉斯想起了他们上次的对话。
阿玛菈斯……是个奇怪的孩子。
莱戈拉斯试图回忆起自己的童年，他已经记不太清了，但最起码当年的他不会觉得这个世界是危险的，而阿玛菈斯不一样，她仿佛觉得她随时都有可能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下一秒她就会被成群的奥克冲上来撕碎。
“不只是他们能不能做到，更是我能不能让他们这么做。”阿玛菈斯恶狠狠地咬了口苹果，她的声音在吃东西的时候听起来有些模糊不清，“想要被喜欢，首先要保证自己值得被喜欢的价值，不是吗？”
“比如说？”
“比如说埃尔拉丹和埃洛希尔，是因为愧疚才对我好；又比如说，埃斯泰尔，是因为我们有着血脉的联系所以才会亲密。我能在瑞文戴尔长大，也是因为我生来就是伊熙尔杜的后裔，而不是因为我是‘阿萝拉’或者‘阿玛菈斯’。”
莱戈拉斯很惊讶：“欸你现在就知道伊熙尔杜的后裔了？……啊我想起来，你说你刚出生就有记忆了。”
“阿萝拉连这个也告诉你了？”阿玛菈斯更惊讶了。
“也不算告诉吧？是我猜的，不过她有提到过阿拉松说过的一些话，我也知道一些她身为女性的一些心结。——但这不是重点。”莱戈拉斯挥了挥手，“我注意到你没说埃尔隆德大人和格洛芬德尔，他们怎么说？”
“……ada他……是个滥好人的笨蛋。”阿玛菈斯沉默了片刻还是答道，“他不一样。”
“埃尔隆德大人听到你这么说，他一定会很伤心。”莱戈拉斯幽幽地感慨。
阿玛菈斯点头：“所以要是你告密那你就死定了，我敢保证阿萝拉肯定也这么想。”
莱戈拉斯做了一个给嘴唇打叉的动作：“我保证不说。”
“至于格洛芬德尔……如果你说的是那个教我剑术的奇怪的金发精灵的话，”阿玛菈斯皱了皱眉，“他是另一种形式的……我总觉得只要他觉得有意思的事情，他都会掺一脚。前提是你得让他一直都觉得有趣。”
莱戈拉斯听了很是心惊。
阿玛菈斯的认知太过准确又太过冷漠，她划下了一个条条框框，将熟悉的人分门别类地填写在里面，如果她一直都这么想，也难怪她和旁人难以亲密。
出于愧疚的爱她觉得不屑，出于血脉的爱她随波逐流，出于兴趣的爱她无心维护……唯有埃尔隆德，才被她隐隐接纳。
这些想法很奇怪，换作是莱戈拉斯，他绝不会认真地把“自己”和“瑟兰迪尔的儿子”割裂得如此清楚，当然，莱戈拉斯不希望自己作为国王的儿子而被人尊敬被人害怕，但他不会去设想“如果我不是国王的儿子，我是否还会被爱，尤其是被国王所爱”这样的话题。
她在担心她随时都有可能……失去他们的爱。
莱戈拉斯没打算纠正她的想法，改变一个人的想法很难，“纠正”这个词也显得格外傲慢。
在爱与被爱这件事，是最会让人没有信心的。
“如果这些爱满足不了你，你可以去结识新的朋友。”莱戈拉斯拍了拍自己的胸脯，“就比如说我，我在认识阿萝拉的时候可不知道她是谁的后代，她ada是谁。阿萝拉可会交朋友了，要我说大家都很喜欢她……最大的缺点就是她对朋友来者不拒，啧，矮人。”
莱戈拉斯成功地用三个字表达了他的不屑。
阿玛菈斯叹气：“阿萝拉有没有说过你特别不会安慰人？”
莱戈拉斯瞪大了眼睛，一脸“你怎么知道的！”的表情。
阿玛菈斯都不想说话了。
讲讲道理，她都已经不知道表现多少次对“阿萝拉”的不满了，也就只有莱戈拉斯还会一个劲地使劲在她面前夸阿萝拉，虽然她也不是不明白他的意思，但是吧……就叫人心情复杂。
“我猜你是想说，我不可以选择我的出身，但起码我的朋友是可以我自己选择的。”
莱戈拉斯击掌：“就是这个意思！”
“那你会是我的朋友吗？我是说，如果你愿意的话。”阿玛菈斯在说这话的时候，还是有些紧张。
莱戈拉斯愣住了：“可我是阿萝拉的朋友了！如果你不把你们当作一个人的话……那我觉得我答应了会很麻烦诶。”
莱戈拉斯认真地想了想每次他在阿玛菈斯面前提到阿萝拉的时候，这个女孩子都一脸似笑非笑的不爽，还是摇了摇头：“算了。”
莱戈拉斯想了想补充：“而且我觉得当朋友差辈分了……我感觉我和你相处就跟当爹带孩子一样。”
阿玛菈斯这次拳头真的硬了。
她恶狠狠地摇晃着树枝，枝头的苹果一个接一个地砸在莱戈拉斯的脑袋上：“狗屁当爹！我是你爹还差不多！成天阿萝拉阿萝拉，你是不是暗恋她！”
莱戈拉斯被呛到了：“我会向我ada传达你的问候的……别说脏话！再说了，你才多大，知道暗恋是什么吗？”
阿玛菈斯看着这个一脸忧心忡忡已经自顾自代入老父亲这个角色的莱戈拉斯，想想更气了。
她叉着腰：“我当然知道！毕竟我也是这个时候喜欢格洛芬德尔大人的！哪像你哦好可怜，失恋一次不成，说不定还会失恋第二次！”
阿玛菈斯也不是睁眼瞎，她早就看出来莱戈拉斯和陶瑞尔之间诡异的气氛了，而幽暗密林的其他的精灵也很乐意为她解惑，太可怜了呢莱戈拉斯！难怪那么讨厌矮人呢！
莱戈拉斯护着自己的脑袋，他只来得及看见阿玛菈斯气冲冲地从树上一跃而下，她奔跑的背影似乎都带上了几分怒气冲冲。
莱戈拉斯不明白。
难道人类的小孩子，八岁就是叛逆期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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