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4章

秦语霜赶回府内时，众人皆已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莹秋急得不行，这小主子也太不靠谱了，该去领的头面没拿不说，都要到时辰了，人还没了。

        只能安排贴身的丫鬟菱鸢先给自己装扮起来，“先做好准备，万一一会小姐就回来了，就赶紧。”

        话还没说完，只听头顶瓦片一响，一人飞身跃下。

        “我回来了。”正是秦语霜赶到了。

        “唉我的小祖宗啊，你总算回来了。怎么你失踪就失踪了一整天啊。”

        莹秋忙卸下头顶的饰物，拉过秦语霜急忙道，“快，菱鸢快给小姐梳洗打扮。”

        秦语霜还未等反应过来，就已经被好多只手安排上。换衣服的换衣服，擦粉的擦粉。

        趁着别人给秦语霜梳妆，莹秋忙嘱咐道。

        “今天你走后不久，宋贵妃就差人送来了这套礼服配饰。我派了人去珍宝阁寻你，可等了你一天也没等到，可把我急坏了。之前教你的礼仪都还记得吗？”

        “记得记得，我师父也会定期派人盯着我温习的宫廷礼仪的。”

        也真是奇怪，她师父那么一个糙汉子竟然会熟悉宫廷礼仪，每次想糊弄都糊弄不了。

        “那，那些世家贵族的画像呢？”

        “只要你画的没什么出入我都记得大概。”

        “这次在吏部尚书的府邸办这百花宴，你一定要小心，他们很多人见过我的身影，我怕被认出来，就让菱鸢陪你一同前去。你要知道据说那吏部尚书家的嫡女至今未嫁，就是为了能成为琼王妃的。如今你却以准王妃身份出席，又身穿贵妃钦赐的衣服，我怕她们会心埋祸根。”

        “人家祸根早就埋了。”秦语霜一手握住菱鸢那擦粉的手，“这粉也太厚了吧。我带着面具能看见些什么！”

        莹秋拽开秦语霜的手示意菱鸢继续，又转向秦语霜道：“你是知道了什么？”

        “他们买凶都买到了我自己头上了，我又怎么会不知道呢？”眼见面前这人脸色微变忙接着道，“不过你放心，这种事情我自有对策。江湖事，江湖了。”

        “我就怕你知道如何处理江湖的险恶，却不晓得怎么解决这后宅的隐晦腌臢。”莹秋面露担忧道。

        待梳洗完毕站起身来，方才一睹这套礼服的真容，月白色的云锦以银线描绣，走起路来若隐若现。通身汉白玉配饰更是晶莹剔透，头顶一支汉白玉雕成的白玉兰发簪更是显得高贵而典雅。想起来前两次见到慕云枫，他都是身穿月白色锦衣，想必这便是他最爱的颜色吧。

        “贵妃娘娘真是细心，还送来了白玉兰的香粉呢。”莹秋道。

        “怕是那琼王殿下最爱白玉兰吧。”秦语霜道。

        这宋贵妃到底是有多喜欢她，还没进门就已经这样急不可耐地想帮她博好感了，又是他喜欢的颜色，又是他喜欢的香粉。

        看着镜子中的人，秦语霜觉得很是陌生，她从未如此精心打扮过。

        她知自己容貌不凡，也穿过正装出席宴会，但从未像今日这般。

        那镜中的人仿佛是画卷上的仕女，端庄淑雅。

        而她，她不应是这样的，她该是一身红装，生机的，灿烂的。

        秦语霜深深吸了口气，带上了她那银质的半边面具。

        既然已经穿上了，那今天她便只能是贤良淑德的秦家嫡女，做不得肆意妄为的陆无双了。

        不过做淑女真的好累啊，从上车到坐车到下车都好累。秦语霜趁下马车的功夫忙稍微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肢体。

        还未看清吏部尚书府邸的匾额，就有一黄衣女子上前道。“奴婢杏枝，奉贵妃娘娘之名在此等候秦姑娘多时了。”

        “有劳。”秦语霜忙回了个福手礼。

        银质面具配着琼王最爱的月白色衣服，她绝对得成为今天最显眼的人，怕是要招这全京城的贵女怨恨了，以后走在街上保不齐就有人丢个烂菜叶臭鸡蛋什么的了。

        心中不由有些忐忑不安。

        “秦姑娘，贵妃娘娘想先见上您一见。奴婢给您引路。”

        “有劳姑姑了。”

        在婢女菱鸢的搀扶下，跟随着这贵妃近前的杏枝姑姑来到娘娘休息的侧房前。

        “娘娘，秦姑娘到了。”

        “进来吧。”一纤细的女声从内室传来，想必就是整个卫国最尊崇的女人，本朝唯一的贵妃娘娘。那声音温婉却有一丝发颤，透露着隐隐的期待。

        秦语霜进门，一锦衣华服女子端坐于榻上，手旁放着一杯茶，热气萦绕。这宋贵妃不愧为卫国第一美女，年近四十却依旧肌肤娇嫩。就见她神态悠闲，美目流盼，说不尽的端庄。

        秦语霜未敢看得仔细，忙整理服饰小心翼翼跪下道：“臣女秦语霜，叩见贵妃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快搀起来。抬起头来让本宫看看。小霜，这是你与本宫是第一次见吧。”

        “回娘娘的话，是第二次。三年前臣女曾参加百花宴，有幸得见过天姿。不过臣女当时摔跛了腿，未能驾前献艺。”

        “是吗？”宋贵妃面带微笑，“快坐吧。不必拘谨，再过不到半年你也要唤本宫一声母妃。”

        “臣女惶恐，得天家赐婚实乃臣女之幸，不敢逾越。”

        “倒是个不恃宠而骄的好孩子。衣服穿得可还喜欢。”

        “谢娘娘赐衣，臣女不胜欢喜，只是小女蒲柳之姿，怕是没能穿出这套衣服的风采。”

        “真是个谦虚谨慎的好孩子。”说罢忙取下腕上的凤镯道，“来好孩子，这个赏给你。”

        未等秦语霜谢绝，这镯子已经戴在了她手腕之上。

        就见那金镯上雕着一对凤凰，那凤凰的双眸皆是以红宝石镶嵌。

        秦语霜忙跪地道：“臣女惶恐，臣女既无惊世伟略之才亦未做过于国有利之事，如何当此凤镯。”可是心里却暗自盘算着着镯子的重量，只是御赐之物不能买卖甚是遗憾。

        “快起来快起来，送出去的哪有再收回的道理。”宋贵妃说罢转问杏枝道，“琼王怎么还未来？”

        “奴婢问过门房了，说是殿下府里有事耽搁了，还未到呢。”

        秦语霜心里暗笑，怕是还在家修房顶呢吧。

        “那我们就先入席吧，这都已经到了时辰了。莫让前面那群公子小姐们等得急了。”

        入园后，秦语霜看着安排给自己的座位，嗯，她能不能低调一点，就一点点就行。

        她那个位置竟然，就在贵妃娘娘的左手边。

        而她座位的前方卫国唯一的公主慕云桐正坐在那一脸惊讶地上下打量着她。

        她真的很想默默地吃，默默地喝，然后默默地回府。

        她似乎已经听见下面众人偷偷议论她的声音。

        待众人入座，贵妃娘娘道：“陛下说今日事忙，恐要晚些时候才能到，嘱咐本宫先陪大家开席。这百花宴本就是为各家少爷千金准备的，大家不要拘谨。都来齐了吗？”

        有小厮答道：“启禀娘娘，少了一人。”

        “哦？”转眼看了看太子旁琼王殿下空着的座位，“缺得那一位是琼王吧。”

        “回娘娘，正是。诸大人家适龄的少爷小姐均已到齐。”

        “那便不等他了，开席吧。”

        诸宫女太监刚下去就听一个熟悉的声音道：“是儿臣的不好，儿臣府中有事来迟了。”

        秦语霜本能地想躲，生怕琼王算那房顶的账。后想了想自己现在是秦语霜，他怕什么。理直气壮地抬头直视，这一抬头险些没把她惊得丢出手里刚拿起的酒杯。

        月白色的外衣，汉白玉的配饰。

        贵妃娘娘，您这是配的是情侣装啊。

        就见众人也均发现了，目光都在秦语霜和慕云枫的身上来回扫视。

        “我还想着母妃怎么突然心血来潮要给大哥做衣服了，原来是在这等着呢。”慕云桐回头一笑道，“未来嫂嫂，你这是不来参加这些宴会则已，一参加就是一鸣惊人啊。”

        “公主谬赞了。”秦语霜一脸尴尬。

        消受不起啊，消受不起。

        开的什么席，吃的什么宴，秦语霜只想回去。

        一想到稍后，那位吏部尚书的嫡女还要作个大幺蛾子她就头疼。

        “下面有请礼部尚书之女，辛四娘表演独奏《凤求凰》”一太监高声道。

        早就听说这百花宴就是大型的才艺表演，如今看来果不其然。这公子们吟诗弄对，小姐们歌舞抚琴。

        秦语霜喝了杯刚上来的美酒，心道，若是没有这琼王殿下探寻的目光，没有这众人嫉妒的眼神，单凭这酒，这点心，这表演，万花楼也不及如此啊。

        只可惜啊，唉，如坐针毡。

        届时突然察觉到了另一份探究的目光，秦语霜忙搜寻这目光的主人，没想到竟是太子。

        听闻这太子殿下慕云柏自八岁失足落水，高烧烧坏了头，心智便只有少年的样子。而如今这个目光怎么？

        定睛仔细再一看，好像确实是一个孩子在看新奇事物的眼神。

        “皇上驾到。”一阵尖细的通报声传来。

        众人忙避席，走到桌案前跪下叩头。

        “臣女叩见陛下。”

        “儿臣叩见陛下。”

        “臣妾叩见陛下。”

        “都起来吧。”

        明黄的衣角伫立在秦语霜眼前，道：“你就是那老顽固家的孩子？”

        “回陛下，臣女秦语霜，叩见陛下。”

        心中暗自哭喊，为什么又是自己。

        这到底是祖宗积了多少德，还是遭了多少孽。

        “落花人无语，霜降寒自知，想当年还是朕亲自赐名的，如今都长这么大了。快起来吧。来，大家都入座吧。”

        言罢举杯继续道：“大家都或是未来的栋梁之才，或是未来的诰命之身，不必拘束，来，与朕共饮一杯。”

        众人忙举杯相迎，“定不负陛下。”

        宴会又恢复了原来的样子，一个一个的贵女接连不断上台表演。

        “菱鸢，表演完陛下和贵妃就要回宫了吗？”

        “主子，原本是这样的，不过刚奴婢打听了说是因为今年吏部尚书家的花开得格外好，所以陛下会先回宫。而娘娘收了吏部尚书夫人的邀约会去赏个花再走。我们可能要等娘娘回宫后才能散席。”

        “好。”

        “主子您还是先别吃了，一会就应该到您了。”

        “我得吃啊，我现在不吃一会怎么打仗呢？”秦语霜一手捏着糕点，一手举着酒杯，装着一副端庄大方的样子。

        “啊？打仗？哪有仗打？”菱鸢一脸惊吓。

        “你一会乖啊，看我眼色行事就行，放心。”

        “下面有请秦太傅嫡女，秦语霜，表演独舞《桃花醉》。”

        皇上和贵妃双双停住了手里的动作定睛观看，眼见这两个正主都不吃了，余下众人也均停住。

        秦语霜忙上台，心里暗自嘀咕，看什么呀，吃饭不香吗？看来是要小心了，戏可能就要从这时候开始了。

        果不其然，人还未到台上就有刷刷两阵风声直逼膝窝。

        这就憋不住了？

        果然今天这个场面还是太突出了，就已经招人恨到恨不得一上场就让她摔个嘴啃泥了。

        秦语霜忙脚尖点地闪过，灵巧跳到台上直接开始了表演。

        乐师一怔，这就开始了？

        赶紧赶紧奏乐。

        那衣裾纷飞，秀发飘逸，手中一条丝带舞得密不透风。

        众人皆觉她那身姿宛若惊鸿，那衣裾纷飞如蝶衣颤动，更惊叹于她用那丝带携卷着花瓣，下了漫天花雨。

        殊不知，身姿惊鸿是为了躲过银针，衣裾纷飞是为了收拢石子，而那让人震撼的花雨，则是为了卷掉那花后的暗箭。

        这一支舞共躲过了五颗石子，八根银针。

        原本躲过去不难，难的是还得让人觉得她不会功夫，每次躲过都只不过是凑巧罢了。

        一曲终罢，秦语霜额头也见了汗。

        接下来，怕是要上重头戏了。

        终于熬到了皇上离席回宫，娘娘也被邀去了后宅与尚书夫人赏花续话。

        秦语霜忙风卷残云吃上几口做好准备，就见一粉衣女子翩翩而至，那粉嫩细纱下雪白的手臂，就如夕阳下的初雪，让人忍不住的怜爱。秦语霜回忆了一下之前莹秋画的画，来人正是吏部尚书嫡女，张卿曦。很难想象如此顾盼流转的娇人儿竟会使出如此计谋。

        “秦小姐，可还记得小女。”

        “张小姐。”秦语霜起身福了福。

        终于来了，这场好戏的主角终于上场了。

        “听闻今日秦小姐会来，我特意备上了一罐胭脂作为礼物，是今年最流行的样式，秦小姐涂上一定好看。”

        好看吗？带着面具能看到个鬼。

        虽然心里暗骂但表面上这个戏还得唱下去，秦语霜假意兴奋道，“好呀，那我们去看看吧。”

        不知道她一会会如何支开菱鸢，是撒胭脂还是泼茶水，毕竟戏文上都这样写的。

        想想还有点小激动，心里的小苍蝇不停地搓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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