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了无生意谁之过

方贞春感觉自己像是躺在云端，整个人忽上忽下。她努力想坐起身子看看云下面是什么，手臂却似乎有千斤重，怎样都抬不起来。她正暗自着急，忽然云里伸出来一只手，将她猛的推下云霄——

        “啊！”

        伴随着一声尖叫，方贞春猛的惊醒。

        入眼是一方陌生的木顶，原来她现在躺在一辆哒哒前行的马车里。

        还未及她思量过来如今是什么情形，马车前的粗布帘掀开，露出来她的“奸夫”于谦的脸。

        “方姑娘，你醒了？”于谦说着钻进马车，将从坐垫上摔下来的方贞春扶起来。

        “于谦”方贞春一开口被自己的沙哑嗓音吓了一跳，随即是一阵剧烈的咳嗽，“咳咳咳，你，怎么在这这是哪？”

        于谦从座位下方拿出一个茶壶，给方贞春倒了杯水，递给她道：“你别急，先喝杯水润润嗓子，我给你慢慢说。”

        于谦看到方贞春白皙的脖颈上仍然触目惊心的勒痕，放缓了语气。

        原来，于谦当日行至院门处，听到里面方伯父让女儿自缢的吵闹声，本来想一走了之的，因他有进入仕途的宏愿，他若救下方小姐免不了日后被人攻击私德有损。然而他听到屋内她声嘶力竭地控诉世道之不公时，他骤然愣在当场——他亦知这世道不公，世人皆苦，所以立志成为一个像曾祖父一样为民请命的好官。难道为了他日的为民请命，今日的不公，今日的悲剧，他就视而不见，任由她一个小女子六月飞雪，含冤而眠吗？

        他急急冲回屋内，对方巡抚跪下说道：“于谦愿娶方小姐为妻，还请方伯父成全!”

        方巡抚看着眼前这个年未及弱冠的少年，叹气道：“于公子，你可想好了你娶了她，这辈子的声名就不保了。”

        “晚辈主意已定，还请伯父成全!”

        “那好，我将她从我方氏族谱中除名，从此她再不是我方家人，不准踏入方府半步。”方巡抚负手而立，“于公子，你去领她走了吧。”方巡抚望向远处的飞鸟，眼中似有泪光闪动。

        于谦快步走到方贞春身边，将她脖子上的白绫解下，方贞春一动不动，已经陷入了昏迷。幸好他在她鼻下探了探，还有微弱的气息。

        方贞春木木的坐在马车里，听完于谦的讲述亦没有多大表情，半响冷漠的来了一句：“救我干啥，多此一举。”

        驾车的于蒙听到这丝毫没有感激的话脸黑了，他本就觉得堂弟救下方小姐过于莽撞了些，此时听到这话气的七窍生烟：“阿谦为了救你抛下名声不顾，方小姐可真是知恩图报。”他将后面四个字咬的极重。

        于谦劝道：“二哥，她刚经历一场大难，心情不好也是难免。”于谦本来就不是为了她的感激才救她，再者，一个深闺大院的小姐骤然被父亲赶出家族，流落在外，心中的迷茫无助可想而知。于谦温和道：“二哥是无心之说，你不要往心里去。你不要害怕，再几日到了钱塘，我就秉明父母，娶你为妻。”

        于谦看方贞春呆呆的望着车窗外，并不回话，好似没有听见一般。也不再打扰她，坐到车辕上同二哥一起赶车了。

        从永丰到钱塘赶车要□□日的行程，于蒙于谦本来准备骑马的，不过四五日就到了。奈何多了个弱女子上路，两人只好临时雇了辆马车。

        这八日白天赶路夜间休息，方贞春除了吃喝拉撒，竟然没有多说过一句话。脖颈上的勒痕一日比一日淡去，口中的话却并不见长，只见她大片大片的时间都在盯着某处发呆。

        她吃的也并不少，给她一个大面饼，她便一边发呆一边吃，最后一口不剩的全吃进肚子里，人却肉眼可见的消瘦下去。

        现在连于蒙都不好意思讥讽她了，心里暗自着急的问于谦：“方姑娘这是怎么了？”

        于谦无奈的说：“看她的样子，像是了无生意了。”

        “她一个小姑娘家家的，何至于此阿谦你倒是想想办法，不然你不就白救她了吗？”

        于谦嘴角泛起一丝苦笑：“我原本以为她是担心今后无所寄托，我已经对着她发了十遍誓，保证三书六聘，明媒正娶；又立誓今生只她一人，绝对不纳妾，只差把自己卖给她了。她不会是看不上我吧？要不二哥你去试试”

        于蒙道：“这可不行，我母亲万万不会同意的。你还是好好想想怎么同你父母说吧。大娘的脾气可一向不好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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