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心气
相比较岳麓山，麋山剑宗山头其实很少，加上主山麋山，纳入侧山的山头一共也就十三山。
其中还有几座山头一直都没有祖师堂弟子入主。
不过也情有可原，毕竟蒲叶洲第一剑道宗门麋山剑宗，至今也不过经历了两代人而已。
祖师堂内的金玉谱牒上记录在册的名字至今不过只有区区二十几人。
所以这些年不少山上势力暗中都在讥讽麋山剑宗实则外强中干。
但真正了解过麋山剑宗的才明白，麋山当代师兄弟年龄最大的不到千岁，最小的曾经的一洲剑道魁首，如今才二十二岁。
徐书彦没有前往主山麋山，而是前往了常鼎峰，因为麋山剑宗的祖师堂建立在常鼎峰。
那座祖师堂并不富丽堂皇，就像山下普通祠堂，悬挂匾额“剑负明义”。
徐书彦盯着匾额看了许久，突然那扇紧闭的大门，突然被打开，从里面走出一位窈窕少女。
徐书彦展颜一笑，看来这个窍穴之中的景色，是早年间的麋山剑宗，因为眼前的三师姐，少女气更重。
开门的是三师姐，率先走出来的，自然是徐书彦那个从未谋面却在见过无数次的所谓师傅。
随后是大师兄左央，未来的掌律师兄李光帝，三师姐季樱，四师兄韩洸，小师姐林云，六师兄刘三阳，小师兄寅露负责关门。
徐书彦不用想就知道他们会去哪里，在常鼎山与麋山之间有一条大渎，徐书彦之前就是在这条大渎边上练剑，据左央说，他们师兄弟几人都是在大渎边上跟着师傅学剑。
身形微微佝偻的老者在前，左央紧跟在身后，留出了一个人的位置，供季樱围绕着师傅转来转去。
二师兄同样如此，与左央并行。
四师兄左顾右盼，好似想在这条麋山大渎上找出不同的风景。
小师姐脸色最为淡漠，神情最为冷艳，看不出任何情绪。
小师叔双手抱着后脑勺，嘴里叼着不知道狗尾巴草优哉游哉的。
徐书彦就这么跟在后头，落了百十步的距离。
不是他不想离近些，只是太近了，眸子里就装不下太多人和景了。
最后这群人在大渎边上寻了一处地方，就那么席地而坐，七个弟子面对师傅，背对着最小的师弟。
徐书彦突然记起先前自家大师兄在东海对他说的那段话“师傅是在看你。”
徐书彦加快了脚步，甚至小跑起来，然后又缓缓放慢速度，最后心气平和的坐在了寅露的旁边。
此处的风景并不算最佳，应该往回走走上游处自然比下游处更高，更能一览无余。
可徐书彦清楚，此处徐徐清风是最为舒服的，小时候任性练剑时，没少拉着师兄师姐挪地方。
可换来换去还是风景看腻了，就觉得这处地界清风最好，一年四季永远不急不躁。
随着季樱打着哈欠伸了个懒腰，今天的课业也就算到此结束。
徐书彦看着各位师兄师姐起身离去，自然而然也跟着起身。”
双眼微眯的老者，突然说道：“小友还不离去？此方天地并非你的世界，当真要执迷不悟？强行挤入这方世界？白白在你的世界里腾出一个空位？”
七人不约而同转身回望，各自神情复杂。
徐书彦刚准备踏出的左脚陡然间凝滞。
同样的不寒而栗，他低头看向抬起的左脚，脚下阴影处已然有了几分颜色。
不等徐书彦收回左脚，老人就已经手掐剑诀，主动将此方画卷撕开，然后由着剑气搅烂。
“小友身负因果太大，不论是身在‘画卷’，‘洞天’，‘福地’，又或者是‘光阴长河’，都需要谨言慎行，一个不留神就会被天地引诱，到时候沦为一方‘泉眼’就可惜了。”
徐书彦被强行送出第二个窍穴之外，这一次他沉思了更久，最后选择退出坐望。
推开竹屋的门，刘俊生丝毫不敢懈怠，就站立在法坛正位，随时准备应对某种意外。
寅露和李狸并排坐在竹椅上有说有笑，不知道是聊的山上奇闻还是山下趣闻。
三人同时看向徐书彦，寅露率先开口：“破了个寂寞？”
刘俊生放下桃木剑也上前关心道：“也有瓶颈？”
李狸只是乖乖起身，腾出了竹椅，一言不发站在了一旁。
徐书彦直言道：“我的窍穴被人动了手脚，类似巫族降术。”
徐书彦丝毫没有把刘俊生当作外人，进一步解释道：“我那栋悬剑楼，可以演化飞剑无数，其根底就是与我体内窍穴有关，当初跻身洞府境时，我其实也重新巩固了一境，将自身洞府兵解与自身各个窍穴合二为一，以至于每处窍穴之中都是一处小天地，就像每处窍穴之中都有一位丹青圣手在其中作画，而悬剑楼演化的飞剑便是每一副画卷中的核心内容，例如飞剑逐日，本命神通便是锁定目标之后，就无需我刻意驾驭就会一直针对目标直到剑身粉碎，或目标身死，其画卷内容便是一人追逐日头，不停不歇直到力竭。”
刘俊生叹为观止。
天底下的剑修果然变态。
寅露却是不怎么如何惊愕，只是点点头，表现得很是欣赏。
“问题出在哪儿？”寅露问道。
“问题就出在画卷上，此前窍穴中的景象并非是我能控制的，一切灵感都来自于平日所见所闻或心境变化，可是这次不一样，很明显窍穴之中的景象是刻意被人安排过了，虽然景象依旧是随即生成，但内容却只有一个，那就是让我沉迷其中，不可自拔。”
“在第二处窍穴之中，我进入到了另一个世界，就像光阴长河之中开辟出了一条新的支流，同样有麋山，有修为师兄师姐，甚至我还见到了先生，唯独没有我。”
“起先我是以为这是师傅未曾仙逝时的景象，可结果，是那个师傅是有自己的意识的，如果不是他特意点醒，那条新开辟出的支流对于我而言就会成为主流，而我原本存在的主流会如何就不得而知。”
寅露眉头一皱答道：“那走出竹屋的徐书彦极有可能是一个半真半假的徐书彦。”
刘俊生身为道门中人，面对这些玄而又玄的诡谲伎俩，他有更大胆的推测：“甚至根本目的不是要替代徐书彦，而是想用支流替代主流，那么主流时间线将回到‘南宫先生’在世之时，从而改变某件事，又或者提前为某件事做准备。”
李狸听的胆战心惊。
在他的印象里，山上神仙不都是法宝法术砸过来砸过去的吗？
“有办法解决？”寅露问道。
徐书彦叹了口气：“既然是阳谋肯定是不好解决的，要么我就一直停留在一境一层，毕竟一共七百多个窍穴，他们就有七百多个机会，而我只要出错一次，他们就会大功告成。”
刘俊生问道：“能够推测出是谁做的手脚？”
徐书彦摇了摇头：“应该是在我东海之后做的手脚，但也有可能是在我未登神道之前就有人未雨绸缪了。”
“全都算在妖冥两族头上了！”寅露冷声道。
徐书彦叹了口气：“当下问题是如何破境，是不是妖冥的手笔不重要，反正都是要新账旧账一起算的。”
“既是术术一类的诡谲手段，就不能轻举妄动，有无必要我都推荐徐先生前往龙虎山一趟。”刘俊生说道。
李狸有些纳闷，刘俊生身为武当真人，竟然推荐徐书彦前往龙虎山？
毕竟在道家祖庭，一直没有执牛耳者，就是因为龙虎武当两座道家祖庭难分伯仲，各有千秋。
刘俊生这不是涨他人气势？
寅露看出了李狸的疑惑，又想到既然是麋山弟子总不能什么不懂狗屁不通，解释道：“武当龙虎，虽然都是道家祖庭，但也各有所长所短，龙虎山符箓，法坛一脉的确强于武当，针对这类术术选择龙虎山符箓法坛把我更大。”
面对刘俊生的提议徐书彦摇了摇头直接拒绝。
一是当下面对的并非死局，二是他也属实懒得跨洲前往龙虎山。
“当下不是不能破局。”徐书彦说道。
三人向着徐书彦投去好奇的目光。
李狸自然是全属于看热闹，刘俊生与寅露就显得有些沉重。
徐书彦所说的不是不能破局自然是真的，他们俩担心的是徐书彦想要破后而立。
徐书彦的境界大起大落，最容易“心一横”。
就会导致原本只需循序渐进的修行，在某一个瞬间徐书彦会大手一挥将身价全部压上赌桌。
不出俩人所料，徐书彦说了个他们最难以接受的解决方案。
“我打算借鉴武夫路子，将各个窍穴融合，一鼓作气将窍穴之中的景象彻底抹杀个干净。”
说道这徐书彦苦笑道：“只是可惜了那栋悬剑楼应该是与我无缘了。”
说着他又看向了李狸拍了拍他的肩膀打趣道：“我要是活着出关，那玩意就送你了。”
李狸有些木讷不敢接话，不是不知道说什么，而是能让徐书彦觉得可惜的东西，自然不是一般的法宝，在加上生死二字何其之重？他李狸可不敢随便接话。
“还是等等吧？”刘俊生劝慰道。
徐书彦却是摇了摇头向后退了一步，向着刘俊生与寅露作揖行礼解释道：“破境讲究一个契机，我此刻的契机就是心中这股子一不做二不休的气魄，我自然知道此事不能马虎，做好完全准备理当最好，可我也担心，这个劲头一过，心气没了，做事束手束脚，这才一境就服了软，往后九境我该如何？我等不了一个百年千年在回一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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