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6章外在
这还是山栀第一次坐轿子，她才坐稳了身子，便忍不住四处张望。
对哪里都很好奇。
从外面看不出轿子有多大，走入其中才知内里宽敞。
轿子里还摆了桌案，上边放着一个瓶子，瓶子里插着山栀不知道的好看的花，侧边还有一个不停冒着白烟的小方盒，不知有何用处。
山栀盯着那小方盒，眼睛都不眨动一下，看得十分入神。
入神到，有人在身旁叫她，她都没有及时回应。
“山，栀。”
燕岁缓缓念道。
这是她刚刚问出来的答案，同样，她也将自己的姓名告诉山栀。
但她不知道山栀不识“燕岁”二字，只能勉强跟着念出来。
燕岁赞道：“是个好名字。”
又问：“是哪个山栀？”
前面那句“是个好名字”仿佛是白说的。
听到这话的人仿佛也是白听的。
偏燕岁也不心急，转着脑袋耐心等着。
轿中一时寂静，谁也无话。
……
大概过了挺久，山栀才动了一下，似乎还用了一些时间来理解燕岁这句话。
她缓缓伸出两只手，一只手摊开掌心，一只手在掌心写字。
其实她已经记不太清了，仅是凭着微薄的印象在掌心划过一道道曲线。
燕岁凑近了几分，仔细去瞧山栀写的内容，看样子很是好奇。
山栀抽空在她的脸上看了一眼，被她这种神情惊到，不小心多划了一点。
原本就看不懂的字更加没有形状了。
这一点过后，山栀再也不敢动了。
燕岁以为她结束了，直起腰身，说了句：“原是这个山栀。”
山栀：？
她看出来了？
竟然，看出来了？
山栀自成为人到现在，在这不到一天的时间中，从未有过如此波澜的情绪，一时没管住自己脸上的表情。
燕岁见山栀的表情终于有了点变化，不再是木讷了，心中遽然而生一种成就感。
她指着桌案上的瓶中花，“它同你一个名字。”
闻言，山栀抬眼看向那朵花，问道：“山栀？”
她复而将视线回落至燕岁脸上，眼中是从瓶中花那里带回的疑问。
燕岁在她眼中点了点头，给予肯定回答：“对，都叫山栀。”
她又问：“你知道这种花吗？”
山栀一时不知该点头还是摇头。
她从前生活在山里时见过这种花，却不知道它有名字。
看来人不仅会给人取名字，还会给花草取名字。
燕岁：“这花虽然颜色单调，却很好看，也有沁人香气。”
燕岁顿了一下，继续说：“我回程的时候在山路边上看它好看，便叫人摘了些来插在瓶子里。只是这轿里还燃着其他香，两者重合，倒是不大相配，闻着有些腻味了。”
她最后说了一句山栀理解不了的话作为结尾：“你和这花有些像。”
山栀歪了歪脑袋，问：“哪里像？”
“嗯……”燕岁犹豫了一会儿没开口，她在思索如果说出来，这姑娘能不能听懂。
她一路看下来，这姑娘有些木木的，任何情绪都很淡，就像是凡尘俗世的旁观者。世间事物若是与她无关的，好像都不会在她心里激起波澜。
也可能，遇到跟她有关的，她也会木着一张脸就那样度过去了。
燕岁沉吟半晌，憋出一个字：“白。”
山栀：“……”
还以为是一个正经的美人姐姐。
此时，有人在外面提醒道：“小姐，到了。”
燕岁当即应道：“好。”
她偏头，柔声对山栀说：“走吧。”
山栀顿了一下，才说：“嗯。”
明显，她被燕岁在两种形象上的自由切换惊到了一些。
燕岁也没在意她的反应稍有迟钝，仍带着柔声笑语，去牵山栀的手。
山栀没主动，也没拒绝，在原处等她来。
轿帘被拉开时，眼前突现一片光亮，山栀有些不适应，飞速眨了好几下眼睛才缓过来。
山栀在余光中看见燕岁脸上的神情，燕岁似乎没有被这突如其来的光影响，她在从容地走进光。
山栀没有发现，自己的余光越发明显，甚至微微探出一截身子，脚步也提上一些。
燕岁察觉到了来自手边的动静，斜眼去看，轻笑过后，她用空闲的那只手在山栀面前晃了晃。
“我知道我好看。”
不用盯这么紧。
山栀遽然往后退了一些，又回到原来的位置。
燕岁蓦地后悔自己方才的行为，小姑娘冒出一点尖也挺好的。
燕岁问：“你明天有什么打算吗？”
最近山上的日子无聊得很，但重在清净。
她想把小姑娘明日的时间也占了，应当就不无聊了，起码不是一个人了。
也不知道这样的日子还要经历多久，她都已经回来了，那人还气着吗？
燕岁猛地一拍额前。
算了算了，不去想。
等等。
燕岁突然意识到什么，慢慢偏头，去看山栀。
山栀也正在看她，似乎已经习惯了她的突然。
燕岁：“……”
美人的形象又崩了一块。
燕岁平和地吸了口凉气，没事，都是小事。
她很快又恢复外在形象。
山栀瞧着她的变化，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点了点头。
燕岁：“……”
差点又忍不住了。
山栀：“明日要去买衣服，和，蕤……蕤……丫说好的。”
山栀一时记不清蕤雅的名字，语调听起来有些奇怪。
燕岁纠正她：“蕤雅。”
山栀明了，又重复一遍：“要和蕤雅姐姐去山下买衣服。”
燕岁进一步说：“那我跟去好不好？”
买衣服，必定是要花钱的，怎么能少得了她。
燕岁暗暗点头。
却不想，山栀迟迟未应下。
山栀是在想：这件事是蕤雅和她说好的，若是多了一个人，应该还需要蕤雅同意。
于是她道：“我去问问蕤雅。”
燕岁有些不满，低低应了声：“好。”
“你住哪里？我直接将你送过去，不去找书墨那个不靠谱的小子。”
山栀将书墨临时的安排告诉她：“洗尘苑。”
燕岁一顿，想要再确认：“洗尘苑？”
山栀“嗯”了一声。
燕岁喃喃道：“竟是那里。”
山栀问：“那里不能住吗？”
“可以住的。”燕岁说，“只是洗尘苑在泽琴殿后边，泽琴殿是君见山主殿，只住了先生和书墨，其他人都住在下边，平日也少有人上去。”
山栀听的一愣一愣的，她不了解这么多关联，只抓住了一点：可以住。
这就够了。
燕岁将山栀带到泽琴殿大门前，最后说了一句：“明日见。”
明日？
山栀想：是不是少了些过程。
燕岁没给她留下解释，转身便走了。
山栀没立刻进殿，她望着燕岁离去。
身着青色衣裙的女子行在白阶上，青色与白色，相应得当。
长风掠过，扬起她的裙角，她顺着长风前往远处的琴楼。
……
天边的云似乎被夜色浸染，也成了黑色，它渐渐遮住那片清朗的月色。
泽琴殿前，山栀静静坐在石阶上。
大地失去了月亮照耀，泽琴殿的琉璃瓦也失了色彩。
倒是山栀眼中，目珠明亮，抬头望着什么。
“在看什么？”
声音在她身后响起。
山栀沿着声音转头，去看那人。
卿山仍是一身白袍，黑发披散着，有几缕发丝落在肩头，零零散散的。他的身上再没有其余饰物点缀，是简简单单却不普通的好看。
山栀答：“在看月亮。”
卿山提醒道：“并没有月亮。”
山栀回首，又看向天空，她的眼中似有月亮。
她说：“刚刚有的。”
卿山抬头微观天色，黑云在暗夜中涌动翻滚，层层遮挡下瞧不见一丝光，他说：“今晚怕是很难再看见月亮了。”
山栀：“那我在这里等它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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