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素衣风尘
靖渊想问，只是说要演出戏，为何却是选了凶险的自伤假装取骨之法？
来到姜家可还顺利？是否吃了苦？
真是…太疯了。
但千言万语，最终只化作了一句：“何必呢？”
姜晏看着他几度变换的神色，忍不住抚上他的眉，也忘了维持先前名为惊慌的表情管理，只柔声道：“破局之法，总得一试。”
“晏晏，是我没有护好你。”靖渊低声道。
“你在胡思乱想什么？这是我自己的安排，”姜晏凝视着他，温柔地笑道，“我可舍不得，让我爱的人受委屈。”
“晏晏…是我瞒了你，我没有受委屈。”
他忽地低下头，轻吻了她的额头。
姜晏愣住了，呆呆地看着他。
靖渊叹了一口气，自觉最近叹气的次数比以往数百年还要多。
姜晏从那个温柔的吻中回过神来，又道：“别管其他人怎么想的了，我心里清楚就够了。对了，我师尊那块骨头呢？带来了么？琉璃珠也还我，我知道你肯定捡回去了。”
“…给你。”靖渊甚是无语，突然又抓到了华点，“等会，其他人？还有别人听到禁地门口那段对话了？”
姜晏：“？”我说漏嘴了？不是，你重点在哪？你不该问问我又想干嘛吗？
靖渊眯了眯眼，不紧不慢分析道：“我听说凌霄宫那个得了魁首的小弟子失踪了，是被你带走了吧？不对，你一个人潜进凌霄宫还是有些难度，应该是你那个姓百里的小跟班也出了力，对吗？他们被你带到哪了？嗯，望阙山是你的根据地，现在他们多半应该是藏在了望阙山。你那个剑修师弟也帮了忙？”
姜晏心说不至于这么准吧，赶紧反驳道：“不，孟宁不知道！”
靖渊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哦，那就是那丫头和小跟班听到了。”
“…”姜晏被打败了，咬牙切齿道，“为什么你在这种事情上这么敏锐啊？”
“大概因为我爱吃醋？”
那你真是吃醋吃得男女不忌啊！
姜晏简直想扶额：“…你别动他们，他们应该也还在想办法帮我呢。”
末了又补了句：“也别刺激他们，免得他们做出什么过激的事情影响我计划。”
靖渊勾唇：“好好好，我不动，我都听你的。”
见靖渊情绪稍霁，姜晏便转过话题道：“先不说这个了。我现在还没找到证据，你再配合我演演呗！这样，一会你假装抓走我，弄出点动静让他察觉。你们最好是能打一场，我再看看。等会对我演的逼真一点，不必太手下留情。”
“…”靖渊甚是无奈，揉了揉她脑袋，“我知道了。”
姜晏又催促道：“我的气息不能消失太久，他会起疑的，别让我功亏一篑啊。好了，赶紧把我‘劫走’吧。”
“我真动手了？你撑得住么？”
“有什么撑不住的？只要不是必死的招我都能挺过去。”
听了她这话，靖渊好看的眉头又要皱起：“不许说死。”
“行，我不说。我不会的。”姜晏赶紧安抚他。
“今日我离开之后，你还要在这待多久？”
“看情况吧，如果确认了，到阳盛日之前我都会留在这。如果不是，我立马就走，再去想别的办法。对我有点信心，好么？”姜晏目光灼灼地看着他，诚恳道，“别等了，动手吧。”
说着撤下了遮天蔽日。
见她坚持如此，靖渊也劝不住，只好带上面具，按她的剧本一掌劈向她身后的墙壁。
一时间砖石崩裂，土灰扬尘。
姜晏：看得出来很用力了。
姜晏被荡起的灰尘呛到，忍不住蹲下身子咳出了声。
守在院子外的小厮听到这么大的动静，赶紧进来查看，就见到府上没来几天的大小姐虚弱的坐在地上咳血？而她的面前几步远处站着一个看起来就不好惹的、虽然戴着面具但面具下一定凶神恶煞的高大男子正冷冷的看着他家大小姐。
姜晏不知道小厮脑补了些什么玩意，她只是自然的按照接下来应该的剧情往身后不住地挪动。这一幕落在小厮眼里就是大小姐害怕极了眼前的男子，想要逃出魔掌。
靖渊那掌动静故意闹得大，自然也惊动了姜愿。
神识感受到姜愿已经朝清水阁而来，靖渊不再迟疑，当即欺身上前扼住姜晏的脆弱的喉咙。
“住手！你…放开大小姐！少主马上就来了！”小厮虽然畏惧靖渊的气势，但出于职责还是战战兢兢的出声阻拦。
也只限于出声，没什么实质性的动作。
靖渊冷笑，似是在回味小厮说的话：“大小姐？晏晏，你还挺会找靠山？”
姜晏：“…”瞧瞧这演技，简直浑然天成，我都要鼓掌了。算了，现在表面上被扼住命运的后脖颈的我不应该说话。
随着靖渊手指一点点收紧，姜晏脸色变得惨白，不住的咳起来。
然后这人的手就下意识松了几分。
姜晏：“…”不必再紧了，但也不用松，看起来不真实啊。
二人还在僵持，姜愿已然赶到了。
姜愿一入清水阁就看到被靖渊掐的脸色苍白嘴唇泛紫的姜晏，怒意一下就冲上了心神。
他怒斥道：“上官昭，你想怎么样？放开我阿姐！”
靖渊看都不看他，只轻笑：“晏晏，你可真能逃啊！躲躲藏藏有什么用，现在还不是落在本座掌心了，哈哈哈！”
说着松开手，反手像拎小鸡崽一般将姜晏扛在肩头就要飞身离去。
姜晏被这一串操作颠得眼花缭乱：“…咳咳咳…”
她虽不好说话，但满肚子都是槽点：我发现你还真有当反派的潜质啊！不当boss真是屈才了！
“站住！”见到靖渊要抢了姜晏离开，姜愿顾不得想太多，当即飞身追了过去，“放下阿姐！”
靖渊置之不理，继续扛着姜晏轻轻松松出了旭日山庄范围，然后又飞至陵川城外的一片山林中。
姜愿不甘示弱，也追得极紧，跟上靖渊也到了山林中：“魔头，快放了我阿姐！”
靖渊停下，转身看着也刚落地的姜愿，眼神充满玩味：“放下？好啊，本座如你的愿！”
说完就把姜晏扔…到了一边。
突然被扔差点撞到树的脆皮状态的姜晏：“…”我觉得我可能要死了，现在就是后悔。
“阿姐！”见到姜晏被如此残暴地对待，姜愿目眦欲裂。
姜晏此刻是真的没什么力气回应姜愿，干脆任由自己倒在地上。
靖渊偏过头忍住不去看她，只冷冷的对姜愿道：“她的人，我要了。姜少主，你的命本尊也不介意收下。”
“你敢！”姜愿气极，一道水诀就袭了过去。
靖渊抬手化解，扬手一道风刃反击，被姜愿侧身避开。
初次正面交手，二人同时在心中感叹道：此人确不好应付。
下一秒，二人又缠斗起来，一时间打得难舍难分。
靖渊虽然神识极为强悍，到达了渡劫期，但毕竟不是真身，这具身体也是同姜愿一样的元婴巅峰修为，不是人人都像姜晏这样逆天轻易就到化神期的。况且他本意也是要拖着姜愿多过几招让他被迫使用魔修修为以寻找破绽，所以也是留了几分力。
但姜愿却如同疯狗一般招招不留情，下死手。
再这么下去，靖渊就不得不动用神识之力了。
姜晏看出不妥，只好弱弱开口搅局道：“上官昭，看在之前的情分上，算我求你了，你放过我和阿愿吧！”
姜愿刚和靖渊对了一掌，正借力后跳至姜晏身前：“别求他！”
靖渊收回手，保持人设戏谑道：“他倒是可以放了，你得跟本座走。”
“你做梦！”姜愿嘴上反击道，同时匀出部分灵力驱使藤蔓笼在姜晏面前。
姜晏哽咽道：“我都把凤凰骨挖出来给你了，现在已经是个废人，你还要我怎么样？别缠着我了行么？”
“你这张脸，本座甚是喜爱。”靖渊笑的阴冷，“天生尤物，我见犹怜。纵使废了，留在身边当个小玩意儿日日观赏也是极好的。”
姜晏：“…”
好变态哦，一时不知道该接什么词。靖渊一定最近恶补了很多话本！
“放肆！我旭日山庄的大小姐岂容你这般侮辱！”姜愿驳斥道，又回头对姜晏温声安慰道，“阿姐别怕，我今日定不会让这魔头掳了你去！”说完又冷冷地盯着靖渊。
姜晏：“…”我倒是一点都不怕！保持沉默就好，嗯，沉默是今晚的康桥。
她赶紧在背后对靖渊使了个眼色，示意今天到此为止。
靖渊会意，嗤道：“啧，无趣，算了。”
又对着姜晏笑得诡异：“小晏儿，改日我再来找你，届时你可要吃胖点儿等着本座。”说完便突然退后使用缩地成寸之术眨眼间消失了。
别说姜愿，就是心知肚明的姜晏听了这话都忍不住一阵恶寒。她的这动作看在姜愿眼里就是姜晏被吓到战栗了。
确认靖渊是真离开了，姜愿这才撤了藤蔓。他疾步走到姜晏身边，轻柔地将她抱起。
“嘶…”
靖渊那随手一扔虽然没让她撞到树，但背上还是在地上蹭了一段。此刻被姜愿一动，姜晏忍不住疼得哼了一声。
姜愿神色焦急：“阿姐，稍微忍忍，我很快就带你回家。”
“嗯…”姜晏有气无力地应声道。
姜愿说到做到，转眼间便抱着姜晏回到了山庄。
清水阁被毁，暂时是住不成了，姜愿便抱着姜晏去了自己住的院落朝夕阁。
府上医修被唤来替姜晏细细诊过后，便去配了安神补气的药。至于外伤，便由侍女伺候着涂上。
姜愿在一旁也吃了颗回灵丹。
待给姜晏一切处理之后，姜愿盯着她颈间被掐出来的红痕，神色阴郁。
兀自气了半晌，姜愿才理智回笼，开始思考先前发生的上官昭突然来找茬的事。
他自觉将姜晏在旭日山庄的消息藏得很紧，怎么上官昭还是找来了？
是他自己猜到的，还是有人泄露出去的？
是姜晏么？真是个累赘，可自己怎么就冲动地跟过去了？
他看向一脸虚弱的姜晏，心知她今日在上官昭手中添的新伤都是货真价实。
上官昭…应该是真的想要姜晏，无论生死。
不过上官昭这个人，心思着实诡谲，而且实力不在他之下。这样的人，究竟…
他忽地开口：“上官昭…究竟是什么修为？”
姜晏心中一咯噔，赶紧张口就来掩盖他的真实身份：“他说他是元婴，但好像也不像？那天表现出来的…像是有化神以上了…可今天看起来好像也就同你打个平手？难不成他连修为都是唬我的？”
又委委屈屈道：“我大概一点也不了解他，真是瞎了眼！”
“有这个可能。”姜愿结合传闻，觉得姜晏推测得有理，赶紧又安慰她道，“阿姐，别想他了。你今日受了惊吓，还是先好好歇着吧。”
“我一闭上眼，就是他那笑…他说还要来找我…他今日在家里如此来去自如…”姜晏回忆着靖渊的表情，简直把惊慌中夹杂着悔恨演绎到了极致，“我真是怕了他的纠缠，为何就不肯放过我！”
听到姜晏说“家”，姜愿甚为满意。
“别怕，阿姐，我不会让你有事的。”姜愿柔声安抚，“这几日先在我院子里住着，我再去找一处安全隐秘的所在就是。”
“嗯…好。”
待姜愿退出房门，姜晏才放松下来。
她才一点都不怕呢！甚至还想要靖渊的一个抱抱，靖渊的怀抱可舒服了！
唉，自己编的剧本，暂且忍忍吧。就是这几日，又得躺着度过了。
姜晏在朝夕阁待了两日，表面上只是整日躺在床榻上养着，时而醒着时而昏睡，实则将五感发挥到极致——她好不容易住得离姜愿如此之近，不近距离观察一下委实说不过去。
但却仍旧没有发现异常，甚至没什么特殊的人来找姜愿。
姜晏心一横，决定来剂猛药。
这天夜里，夜半时分，姜愿突然听到姜晏屋子里传来尖叫。他顾不得许多，当即披了外衫冲了过去。
他抬手点亮烛火后，只见姜晏双目紧闭，两只手紧紧地攥着薄衾，口中不住的喊道：“别…别杀我！”
像是入了梦魇。
姜愿几时看见姜晏这般脆弱惹人怜惜的模样呢！当即坐到床边伸手轻轻摇醒她：“阿姐，阿姐！醒醒…”
姜晏猛地睁开双眼，她木然的看着姜愿，眼泪不自觉地溢出，半晌才道：“阿愿…他又来了…他要抓我、折磨我…他要杀我！”
姜愿一把将她紧紧抱住，在她耳边不住地呢喃道：“那是梦，不是真的，别怕，我在这呢…”
被抱得太紧有点喘不过气来的姜晏：“…”兄弟你松松手行吗，过了啊。
“咳咳…是梦啊…”姜晏虚咳两声，眼泪不止，“阿愿你带我走吧，随便哪都好，他知道我在这了，他还会来的…”越说到后面越小声，最后几乎没了声音，竟像是又要被吓晕了一般！
姜愿松开她，盯着满脸恍惚茫然失措的姜晏。
片刻后姜晏才听到他深思熟虑之后的一声：“好吧。”
姜晏像是逐渐回过神，低声道：“谢谢你，阿愿。”
姜愿说话算话，果然第二天一早，他就派人接了姜晏出府，上了一辆外表毫不起眼里面却五脏俱全的马车后向城外缓行。
姜晏昨夜闹了那么一出，现在刚睡醒没多久，正是仍旧困意朦胧的时候。她一点都不好奇姜愿要把她带到哪去，只是微阖双目静静地斜靠在同处马车内的姜愿身上，懒懒的不想动弹。
给了姜愿一种“她果然很信任我”的错觉。
到了地方，姜愿率先下马车，然后扶她下来。待进入院中，姜愿才介绍道：“此处是我的一座私宅，不在旭日山庄名下，当是无人知晓。阿姐先在此住下，只管放心，院外有人守着。”
他招手唤来一男一女，又道：“阿姐，这是管家老木，以及他手下荣华，你有什么事，只管吩咐他们。”
姜晏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又带着疑惑问道：“你这话的意思…是你不住这吗？”
姜愿遣退二人，然后安抚道：“阿姐，我得留在旭日山庄，这样才能分散那魔头的注意力。”
瞥见姜晏眼中泛起的失落，姜愿又道：“不过阿姐放心，我会经常过来陪你的，好么？”
“那…好吧。”
姜愿又安排了一番，方才离开。
察觉到人确实已经离去，姜晏这才放松下来，整个人懒洋洋地靠坐在院中的秋千上，心道今天演的不错。
不多时，管家老木端着托盘走了过来，将茶杯递给姜晏，恭声道：“大小姐请用茶。”
姜晏一听，嚯，又有点耳熟。
不动声色的将茶杯接过后，她道：“木叔是吧？你在这多久了？这里真的安全吗？”
伪装成老木的木袅君答道：“回大小姐的话…”
姜晏本意只是想让他多说话刺激一下自己的回忆，也没有细听他说的具体内容。
她已经回想起来，这个人就是当初在临风山追杀她失败，唯一一个跑掉的那个大乘期魔修。
没想到姜愿竟会把这个人派过来，是手底下没人用了么？
姜晏嘴角微微抿起，在三两句将木袅君打发了之后，回到自己的新房间，取出琉璃珠，轻轻地摇动了与之相坠的铃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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