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心意误深
“时欢妹妹，听起来，你不怎么待见你师姐？”水清浅道。
“不。我喜欢她，很喜欢。”姜晏说着，眸光却暗淡下来，“我只是觉得她很可怜。”
“你们都不曾见过，你就觉得人家可怜了？”
“只是感觉罢了。”姜晏笑了笑，没再继续与她说笑。
怀着一腔善意来到一个陌生的世界，却遭逢恶意，不得善待，困顿于一处。逃亡后有幸拜师，又处处受限，自我压抑，知交无几，到最后年纪轻轻，仍旧没有逃脱一死。
就连自由的活着这一小小的渴求都实现不了。
少年天才又如何，比试魁首又如何，第一美人又如何？
都是虚名与表象。
除了师尊，无人爱她。
就算是太阳，也很难永远散发光芒。
而现在重活一次，她只想赶紧走完剧情，摆脱身上的条条框框，做自己。
她已经在这么做了。
二人很快就回到了横斜庄。
“护法，温堂主。”门口的守卫见到二人便恭敬道。
“嗯。”
刚入庄门，她便回身，抬手掐诀设下一重禁制，然后才继续跟上水清浅来到前厅。
“怎么了？”甫一落座，水清浅才出声问道。
“以防万一。”姜晏道，“刚刚一路上，我总觉得有人跟着，但又没发现什么人。”
“应该不会吧，我没察觉到。”
“总之小心为上。”
水清浅颔首，又问道：“对了妹妹，你之前说要跟我解释什么？”
“哦，就是我那个师兄，你说他不对劲的。我当时是想到，照你的说法，他也能发现你的魔修身份，所以才让你赶紧离开。”姜晏顿了顿，“毕竟他本就看我不太顺眼，再让他抓到我同你来往，给我扣上一个勾结魔教的帽子，就不太好了。”
水清浅听完打趣道：“你不本来就是么？难不成你是在门派里混不下去了才来投靠我们的？我瞧你的性子也不至于呀！”
“话不能这么说。”姜晏摇头否认，“我这叫求知欲旺盛，想来认知一下不同的阵营文化，争取为修真界的和谐发展做贡献嘛！”
“用词倒是冠冕堂皇，我看你其实是来养老的。”水清浅倒是已经习惯她面不改色说这类话了。她直接忽略后，关心道：“所以你是怎么惹你那师兄不痛快了？”
“我也不清楚。”
“说来，我倒是听过一个传闻，关于你的。”水清浅瞅了眼姜晏的面色，见她神色如常，便继续道，“都说道君是把你当做你那短命师姐的替身了？该不会你那师兄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吧？”
姜晏正喝茶，闻言一口茶水直接喷出来：“这种虚假消息传得这么远？”
她之前在外游历也没吃到关于她自己的瓜啊！
还以为是仅限于山门内部流通的假瓜呢！
“瞧你，这么惊讶做什么？”水清浅早就怀疑过这个传闻的真实性，见正主直接否认，便安了心，不以为意道，“这事早就传出来了，起先传得沸沸扬扬，覆盖面挺广。后来嘛，大概是因为传闻中的你实在不成器，连筑基都不曾，人们才失去了兴趣，不怎么提了。”
姜晏：
所以她该感谢自己这几年表现得如此“平庸”吗？
她拍了拍水清浅的手，郑重道：“水姐姐，听我的，不信谣，不传谣。还有，我筑基了，我还是能打的。”
前半句水清浅信了。至于后半句，她看着姜晏虽然美艳但有些病态的苍白的面容，深觉没什么说服力。
横斜庄外。
正如姜晏所感，宋君衍凭借落雨伞，一路跟随她二人至此。
两人间的绝大部分谈话也尽皆落入他耳。
好在她们除了开头的寒暄拌嘴也没透露什么有用的事。
除了名字，以及职位。
“原来你叫温时欢。”宋君衍在唇齿间咀嚼着这三个字，面如霜雪的脸庞上勾起一抹毫无温度的笑，“不敬师长，勾结魔修，投靠玄冥教，很好。”
在见到姜晏随手设下了禁制后，宋君衍转身离去，身影很快被春日的杨絮淹没。
北域，揽星阁中。
紫衣男人展开手中的信纸，本是随意一看，不料待他看到信上所写寥寥数字后，面色骤然沉下，视线几乎要把这张薄薄的信纸烧穿。
“木袅。”男人缓声开口，对来人道，“把这个誊抄一遍，送到瑶山。”
“是。”木袅君接过信纸，见男人仍面色不虞，忙道，“阁主，不知还有何吩咐？”
男人嘴角泛起凉薄的笑：“传令下去，准备动手。退下吧。”
“是，阁主。”木袅君背后漫上森寒。
他退出殿外才细看手中的信纸，只见上面写道——
故人魂兮未归，替命者，温时欢。
木袅君瞬间明白自家阁主所怒为何。
他摇了摇头，叹息着转身离开了。
横斜庄中。
“你要学我？”安生几日后，听到了姜晏的请教，水清浅以一种看神经病的目光看着姜晏，“你是哪里想不开了？”
“我只是想多学点东西，万一有用呢？”姜晏在水清浅身边落座，笑眯眯道，“你想啊，当初你在台上那叫一个梨花带雨、我见犹怜，纵使我是女子，我也忍不住出手相助了。可见看上去柔弱的人更能够让人放下心防。”
说起装可怜装柔弱这事，她还真不擅长，毕竟不论是从前还是现在，都是她给人出头居多。
但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还有大半年就要到燕绥所说的孟宁小队接受任务下山收集五灵珠的时间了。
且不说二人之间目前尚且存疑的嫌隙，孟宁这厮的性格外向张扬甚至趋于冲动好斗，确实不能去硬碰硬，或许用燕绥的建议更合适。
而她身边，就一个水清浅表现过柔弱的一面可供参考，所以姜晏只好来虚心求教了。
“打住。首先，我当时没有哭，只是纯粹不太在意。”水清浅面对姜晏正气凛然并充满求知欲的眼神，只觉得头大，“其次，我没有特意要骗你。”
“那就算我人傻爱管闲事咯。”姜晏满不在乎随口道，她当时也只是试探剧情走向而已。
不过就算没有剧情限制，她遇上这种情况，也会能帮则帮的。只是加上了剧情的干扰，她自己反倒觉得刻意了。
她继续道：“所以怎么才能让自己显得善良无害啊？”
水清浅深吸一口气，再一次体会了她家教主的无奈感，然后道：“首先，得改变妆发。你这样不是纯高马尾就是半披发高马尾，看上去给人一种利落感，就不够柔弱。”
姜晏：
她只是觉得这样比较省事，还不挡眼睛。
她乖巧地点头，问道：“所以要怎么做？”
水清浅走到她身后，轻轻解下她用于束发的发带，将一头倾斜而下的青丝打理顺之后，分为几股，十指翻飞编绕，再固定。
她唤人取来两面铜镜，一前一后放置，给姜晏观察：“比如这一款，较为小家碧玉，清秀中透出些凌乱，给人以脆弱感。学会了吗？”
姜晏看着镜中自己脑袋两侧垂落的碎发，以及后脑勺复杂的编发，木然道：“学废了。”
见水清浅眼中漫上“朽木不可雕”的意味，姜晏赶忙道：“需要脆弱感的话，要不，姐姐你教我如何挽发吧！”
要知道，她以前也跟着视频私下试过如何用一根发簪固定长发，然后华丽的失败了。
谁能想到，能把长剑舞得虎虎生风的姜仙子居然是个手残呢？
水清浅不好发作，只能接连叹气。
为何坑货堂主不仅自己过得糙，审美还有问题！她真是个女人吗？真是白浪费了这张脸！
耐着性子教了三四遍后，水清浅总算完成了任务。她的心态有点崩，直言今日心累了，明日再教姜晏眼神与动作要领。
姜晏/水清浅：我真是太难了！
姜晏又在横斜庄待了一段日子，算是勉勉强强掌握了“柔弱”的眼神、动作和语态。
而水清浅只觉得闹心，仿佛自己带了个闺女。
好在姜晏又收到了云岫道君传音离开了澄州，水清浅这才解放。
这次回山，云岫道君没有像之前那样只待几天就走，而是日日盯着姜晏的功课，并且又请兰心叶来了一次替姜晏检查身体有无异常。
所幸她也没有什么不对，甚至在云岫道君的督促之下进步得更快，几乎要摸到大乘期的门槛。
但云岫道君似乎不急着让姜晏渡劫进阶大乘，反而给了她又一件镯子，让她用此物压制自己的修为。
姜晏本就想试着走走女主的人设，而女主在绝大部分剧情中都只有筑基修为，所以使用锁灵镯压住修为更是符合她心意。
在过了一段平凡又少了些鸡飞狗跳的日子后，时间来到六月末。
这天，云岫道君唤了姜晏去清幽洞，平静地说：“为师即将渡劫。若是顺利，便可飞升。”
怎么会这么快？
她与师尊能够相处的时间就这么短吗？
姜晏愣了半晌，才强笑道：“那便恭喜师尊了。师尊一定可以顺利飞升的！”
云岫道君看她神色带哀，眼框泛红，叹了一口气。
他起身来到她面前，伸手揉了揉她的头，温声道：“晏儿，别担心。”
姜晏的声音闷闷不乐：“我才不担心。师尊是天下第一人，您不能飞升谁还能够飞升？我只盼着师尊成功飞升之后，在心里还能匀出一片小地方念着我便足够了。”
“傻孩子。”云岫道君笑容温和，“为师就你这么一个宝贝疙瘩，不念着你念着谁？放心，为师即便是飞升了，也会回来看你的。”
“当真？”姜晏对飞升以后的境况、神仙居于何处并不了解，闻言一下子振作了起来，仍有些不相信地问道，“真的还可以再回来？”
“不然去哪？”云岫道君轻戳她的额头，眉目间笑意浅浅，“晏儿，为师永远会护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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