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8章 只求一个为什么
君临风还靠在床榻上，表情茫然的和刚才一个样。
“世子。”顾凝在他眼前挥了挥手。
君临风回头看过来，“谢谢你，我知道你想帮我才放的蛇，可是……好像也没什么用。”
“怎么没用？”顾凝笑着说道：“你怕是不知道，昨晚王妃娘娘那着急的样子。”
君临风愣了一下：“是吗？”
“你这是什么表情？这种事情我还能骗你不成？”顾凝认真说道：“她还是非常担心你的，着急地都哭了。”
“一个劲儿地追问田一，你不是武将又不上战场为什么会满身的伤痕。”
说到那些伤，顾凝的语气有些不自然，顿了顿才继续说：“世子，王妃是您的母亲，您其实可以放软一点姿态，多与她说说话。“
“我……”君临风茫然地说道：“我不知道能和她说什么。”
顾凝：……
“你想什么，就和她说什么。”沈照不知何时到了门口，正双手环胸靠在门柱之上。
君临风陷入沉默。
沈照瞧他那复杂的样子，也是有些着急，索性直接点破：“你告诉她，你每次来看她，她不开门你的感受，你一个人在府上过节的滋味。”
“还有——你受伤时候的感觉，那些平日你没机会和旁人提的，都可以和她说。”
“她是你的母亲，你是她身上掉下的肉，这些话不与她说与谁说？”
君临风一直没有吭声。
沈照拉着顾凝走了，出去到院中才说：“让他自己待一会儿吧。”
接近二十年没有与母亲在一起，骤然相见，倒成了如今这陌生人的样子，既无奈又让人叹息。
沈照忽然觉得自己好幸福。
父母健在，兄友弟恭，和妻子琴瑟和鸣。
他抬手揉了揉顾凝的头发，心说：还好这妻子是顾凝，才让这份美好更填圆满。
……
禅房里，君临风一个人待了好一阵子。
田一在门边看了一眼，也没好进来打扰。
就这么竟然过了一整日，到了晚上，临江王妃再次前来看他，刚走进床边，君临风慢慢抬眸：“母亲。”
临江王妃心中咯噔一下，“怎么了？”
“您为什么不想见我？”君临风认真地问她：“每一年三次，这么多年来，您几乎不会给我开门，今年若非是太师府那封家书和红珊瑚手镯，您也不会给我开门吧？”
“为什么？”
他问出了自己压在心里接近二十年的疑问，“我是您的亲生儿子，不是吗？”
临江王妃僵在那儿，端着药碗的手也用力捏紧，细长的手指骨节泛白。
“是我做了什么让您不喜欢我？”
君临风冷静地问：“求您给我一个答案，直白地告诉我。”
“我……”临江王妃欲言又止，“你没有做错事。”
君临风恳切道：“既然我没有做错，为什么要把我拒之门外？只要您给我一个清楚明白，以后……您要吃斋念佛随您，不喜欢我来打扰清静，我也可以不出现。”
“我只求一个为什么！”
临江王妃直接把药碗放在床边的小几上，转身就走。
“母亲！”君临风掀被下床，快速拦在临江王妃前面，“旁人的佳节都是一家团聚，我的佳节是在书房之中与古籍和策论为伴。”
“多少次摔痛了，病糊涂了，我都想着母亲能在我身边照顾，哪怕问我一句痛不痛，难受不难受，可我没有——”
“照顾我的是低眉顺眼的奴仆，是恭恭敬敬的大夫。”
“那些大夫和奴仆，行礼的时候眼角眉梢都是可怜，他们都觉得我是个没有亲人关爱的可怜虫。”
“告诉我行吗？”
他的面上带着近乎卑微的祈求：“我只想知道，为什么我是一个被母亲厌弃的孩子，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事情，惹您这么讨厌我？”
临江王妃闭了眼，深深地吸了口气：“你从未做错任何事情，是我做错了事情。”
君临风怔住：“什么？母亲，你在敷衍我吗？”
“既然你一定要问。”临江王妃漠然地看过去：“那我便告诉你——你还记不记得，你小时候在王府里，那位安侧妃，和那个可爱的章儿？”
临江王妃提醒道：“你叫她安姨，叫那个孩子做哥哥，记得吗？”
“……”君临风慢慢点了点头。
“他们死了。”临江王妃唇角一扯，“我杀的。”
君临风僵住。
临江王妃慢慢说道：“那个章儿，三岁零六个月，是我吩咐人将他溺死在府上湖中的。”
“我让人把他身边照看的人全部支走，远远地站在湖中的亭子里，亲眼看着他挣扎地沉进了水底。”
“后来，安侧妃精神崩溃，我又让人换掉了她的补药，让她短短两个月就形容枯瘦，死的快到让人措手不及。”
“你昏了头的祖父，也是我让人下的手，早早要了他的命！”
“还有你的父亲——他不是为爱沉沦吗？那我就找人诱他彻底去修仙问道，让他像个傻子一样的沉迷，去追那个贱人的前世和下辈子。”
君临风禁不住后退一步，错愕地看着她：“母亲……你……”
“吓到了？”临江王妃惨淡一笑：“你知不知道，那种躲在暗处，心思肮脏见不得光的蛆虫？”
“我就是那样蛆虫。”
“他们不让我好过，那我就只能让他们都过不下去！”
她与家族反目，自诩嫁给爱情，可到临江之后，丈夫被侧妃勾了魂不说，还被那贱人撺掇着要抬平妻，要抢自己儿子的嫡子位置。
连老临江王都眼盲心瞎，看中了那个章儿，暗中拉拢临江别的世家为那个贱人做后台，妄想抬举那对母子，把她和她的风儿踩死！
凭什么！
她委曲求全，忍气吞声，反倒被人一步步当做踏脚石踩着爬上去——
那她只能用最狠毒肮脏的手段，把那些让她痛苦的人全部铲除掉。
可是。
从来手指白如玉葱的世家大小姐，骤然满手血污，掉进魔窟，又怎么爬的出来？
她每夜梦里都是那几个向她索命的恶鬼。
夜夜惊梦不得安宁。
“我的风儿……”临江王妃涩声道：“你问我为什么不见你？因为我不敢见你。”
“你还记得，你送给你祖父的那碗银耳羹吗？我早早就在那碗药里面动了手脚，我为了自己的目的，连你这样稚气无辜的孩子都利用了。”
“每见你一次，我便想起当初的事情一次，我便坠入噩梦一次，我可怕的就像个魔鬼，我怎么敢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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