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28：戏内
白树醒过来的时候，入目之物，皆是辽阔。仿佛茫茫山海，重峦叠嶂，远处的山间还有云雾缭绕，胜似仙境。
那双原本犯迷糊的眼眸逐渐清醒，轻微的凉意从脖颈上飘入，他缩了一下，身边的男人拉进了套在他身上的长外套。
好美的地方……
白树靠着融笠，被此时的安宁治愈了心情。
天还未亮，远处山顶的那一片白，预示着日出将从那里升起。
身边的男人依旧话少，白树伸手向他靠了靠，然后搂着对方的手臂，呼吸着早晨新鲜的空气和男人特有的气味。
只是，他们现在身处于一个高崖断壁上，但却是等待日出的一个绝佳位置。
白树望着远处绵延的山，轻声细语，“融笠……”
“嗯。”
“我很开心。”白树轻笑，“而且我已经很满足了，真的。你以后到了一个陌生的国度，记得好好照顾自己。千万别出事，也不要让我知道。如果，如果将来你有新的喜欢的人了，我也会很开心的，真心的祝福你。但是，融笠，你要好好对她，可不能再像现在这样，会很难找到女朋友的……”
融笠把人偏正面对着面，在稀薄的光明中，两人注视着彼此。白树眼眸里含着泪光，却还扬起一抹微笑。融笠用指腹轻柔着他的脸颊，再缓慢地低头，嘴唇轻触，这一个吻充满了温柔。
所有的绿意包围着他们，就连早晨的清风都带上了暖意，裹着白树，差点迷失在其中。
彼此的气息十分平稳，嘴唇轻碰，却久久不散，如蝴蝶点缀着一下又分开，然后再依依不舍地落下。到最后，融笠将人再次搂紧怀里，看着远方那慢慢升起的太阳。
从第一缕晨光飘在两人身上，暖和得让人安心。淡黄和纯白的光交错，轻柔地穿过山头的云雾，就像洒落人间的金。
白树望着眼前的景色轻叹：“好美……”
融笠也轻声回应，“嗯。”
这一刻，白树突然想要天荒地老，他忍不住红了眼眶。
而后，两人都没有再说话，静静地看着太阳升起，云雾逐渐散去。
时间仿佛静止，直到永远。
身后远处传来沙响，似风吹草响。融笠终于有了动作，他从外套里面拿出一样东西，把白树的手折到后面绑住了手腕，打了个死结。
“融笠？”
融笠握住白树的后颈，把人逼近自己，额头相抵，“小树，我们来玩个游戏。”
“啊？”白树挣扎了一下，想到融笠之前也有过这种类似的爱好，他有点羞窘地咬了咬唇，“可是这里……”
融笠狠狠地吻住了白树，口水交融，最后气息混乱，而后白树人被他压在肩膀上换气。融笠盯着身后那一片灌木丛里的沙沙声响，眼眸骤冷。
背对着的白树毫不知情，他埋在心上人的怀里，还回味着刚刚的热情。
包围着那一片空旷之地外数百米的灌木丛里，龙潭确定了人数，已经把对方围得水泄不通了之后，眼眸死死地盯着远处的两人，特别是那个高大的身影。
如果眼神可以杀死人的话，融笠早已经被千刀万剐了。
融笠又何尝不是带着冷笑。
“老大……”季小璇着急地看向龙潭，担心地看着远方的朋友。
龙潭毫不犹豫地举手示意，众人迅速向前包剿，季小璇无可奈何，只好跟着前进。
荒草盖过半腰，三四十人的武装警察训练有素，手持枪支有条理地快速靠近。
白树仿佛也听到了一些风吹草动，想要回头却被融笠压着后脑勺动弹不得，他有些挣扎，“融笠？”
融笠盯着他们，阴狠布满眼眸，直到百米之处，□□高举，均已对着融笠，他仍淡定地面对。
白树忽然心跳加快，仿佛已经明白了什么，眼里充满了惊慌失措，“融笠，你快放开我。”
“嘘……”融笠轻道，然后在靠近白树耳边吐气。
季小璇忍无可忍可怒吼，“死变态，放开白树。”
融笠冷笑，嘲讽似的偏头看向季小璇。
“融笠，你已经无路可逃了，放开人，我可以留你全尸。”龙潭站在中间，颜怒而生畏。
融笠仍不为所动。
“冤有头债有主，你何必这样对待白树，他怎么招你惹你了？”季小璇也是心里那个急啊，本来还想着可以将人分开再缉拿融笠，可是万万没想到是这样的情景。偏偏人难找到也就罢了，老大和局里的领导也不可能失去这次难得的机会。
在季小璇开口的那一刻，白树就崩溃了，他低声地哭泣着，心里上升起一股莫大的难受，“不是我……真的不是我……对不起，都怪我……”
他之前就有想过龙潭会暗中派人来监视自己的，只要融笠一靠近自己，肯定会知道的。他昨天晚上明明就想提醒融笠的，只是没想到龙潭他们会那么快找到。
这么重要的事，他怎么能忘记？
“嘘，我知道。”融笠小声地说，“我都知道……”
真是个小傻瓜，他早知道这样，但仍旧想要见一面白树。
“对不起……”白树还在哭。
“小树，答应我一件事好吗？”
“什么？”
融笠起轻道，“记得每年帮我去祭拜一下父母。”
白树害怕地拒绝，“我……不要，要去你自己去……”
融笠轻笑，再次看向对面的人，他猛然将白树反扣过来掐着他的脖子，力道大得几乎要把人逼到窒息。
白树痛苦到张嘴，呼吸困难，但……两手垂下没有任何挣扎。
如果……
如果就这样杀了他，是不是也挺好的？
季小璇怒吼，“你放开他。”
龙潭皱眉，举手示意全部武装戒备，随时都可以开枪击杀。
白树的脸色开始发青，融笠看向大家的目光依旧冷酷无情，只是嘴唇落在白树耳边，轻掀薄唇，说了一句只有白树听到的话——
“我爱你……”
白树痛苦地滑下眼泪，却说不出任何话来。
“我杀了你——”季小璇怒吼着冲了上来，就在那一刻，白树感觉脖子上的力道突然松开，身后一股力量将他轻轻地往前一推——
随之嘭了一声！
白树心脏炸开了，倒地落在季小璇及时接住他的那一刻回头，看到了融笠胸前中枪，血红的一片，身体往悬崖后倒下。
“啊……”
白树发出一声恐惧的尖叫，然后晕倒在季小璇的怀里。
“白树！白树！”季小璇惊恐地叫唤着，龙潭和其他人一拥而上，看到了崖边飘落的鲜血。
龙潭的枪口仿佛还带着热，他命令，“立刻下崖搜索。”
“是！”
梦里反反复复都是融笠坠崖的那一幕，还有他胸前中的那一枪，鲜血淋漓。
“啊！”白树吓得惊醒，想到了什么，然后抱着被子痛哭，撕心裂肺的。
他仿佛早已经知道了结果，所以才会那么冷静地面对自己。好像是为了过来见自己最后一面，所以在掉下去的那一刻，看着自己的表情也是那么的平静。
“融笠……”白树把脸埋在被子里，哭着身体一直都在发抖。
病房外的涂灵，也在一直抹眼泪。
第二天。
“他这是典型的斯德哥尔摩症。”龙潭淡道，他两手交错地坐在涂灵对面，“治疗的过程虽然很艰难，但我希望你们能坚持。”
“谢谢。”涂灵难受地看了一眼睡在病床上的儿子，那消瘦苍白的面容让她又抑制不住擦眼泪。
龙潭无奈地叹了口气，“老大……”季小璇心里也说不上的滋味，他真心不希望好友变成这样。
“十五年前那桩贪污案我准备接手调查，虽然过程很难，但我一定会找出答案，还他们一个公道的。融笠用错了方法报复，也只能说是他咎由自取，怨不得别人。只有白树……你们加油，他还年轻。”
“嗯……”涂灵吸了吸鼻子，“谢谢。”
“好了，局还有一大堆事情要处理，我就先回去了。季小璇，你等会儿记得上班。”
“我送送您。”涂灵连忙起来，“我还有些东西想要请教一下龙警官。”
“好。”
两人离开之后，季小璇看着好友。长叹了一口气，坐在旁边削苹果。
“我不是……”
床上的白树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他一开口。吓了季小璇一跳，“什么不是？不是，你终于醒了！”
“我不是斯德哥尔摩症。”白树淡淡地说，看着天花板，“我第一次见融笠的时候，是在一个雨夜，当时我并没有被绑。”他勾起嘴角淡笑，“一见钟情。”
“啊？”季小璇有些呆泄了，默默地咬了一口自己削的苹果。
“之后我们见过几次面，所有我不是斯德哥尔摩症。”
“白树……”季小璇不知道怎么回答，他抓了抓头发，犹豫着该不该说。
白树眨了眨眼，轻问道，“他……人呢？”
季小璇深呼吸一下，放下苹果。然后抓着白树的手，“你不要激动，我告诉你。我们到崖底找到了他的尸体，被摔得面无全非，人已经死了，后面尸检报告，确定了就是融笠本人。”
白树哽咽了一下，闭上眼睛，原本平静的脸听到消息后出现裂缝，无声地抽泣着，季小璇感到他抓着的手都在一直发抖。
“唉……”真是造孽啊！
季小璇走后，白树红着眼睛盯着天花板发呆，他就像一只被抽了魂的娃娃，失去了光彩。
病房门被人敲了两下他依旧没有回应，纱纱独自走了进来，白树看到她有那么一丝丝的反应。
“好久不见。”纱纱穿着医生的白袍，两手插着兜，“抱歉，我还在值班，听说你住在这边，我过来看看。”
白树努力扬起一抹笑，“谢谢。”
“节哀。”纱纱从衣服里面拿出一个黑色绒盒，放到白树的手上，“对于他的事我很抱歉，我和岚笙一样感到难过。这是他半个月前交个岚笙的，他让我转交给你。”
白树打开绒盒，里面放在两枚白金钻戒。这一刻，白树又哭了起来，眼泪不断地往眼角滑下去。午间的走廊还算安静，但能清闲地听到走廊尽头那间病房里，断断续续地传出哭泣的声音。
痛苦且压抑。
一年后。
山腰上的墓碑旁，建立有一个新的石碑，上面写着“夫花融笠之墓白树留”
白树在墓碑前呆坐了很久才走到旁边的夫妻墓前，在看到上面已经燃烧完毕的香之后，愣了一下，连忙举目四望，着急地寻了几遍之后，再失望地塌下双肩，摆放祭拜的东西。
整个山头除了绿草树木还有他一个人之外，只剩下清风了。这三支香，或者是山下那家老人家帮忙祭拜的，又或者是路过的村民。之前也不是没有过这样的情况，谁知道呢。
白树叩了三个响头之后又回到融笠的墓碑前，看着上面的字迹，弯腰下去轻吻一下，然后笑道，“妈妈今年身体不错，小英也很听话，上次考试还得了第一名。这孩子终于超过了他之前说的那个小女生，开心到不行。融笠，你在那边和爸爸妈妈还有妹妹，过得还好吗？我们现在搬了家，房子挺好的，小英和妈妈也喜欢，而且离我上班的地方不远，很方便。”
空中飘来一片粉色花瓣，落在墓碑前，白树将花瓣捡了起来，阳光照射到他右手无名指上那颗戒指上闪着光。他把花瓣放在墓碑上，眼神留恋地不停地抚摸着墓碑，扬起轻柔的微笑，“融笠，我很想你……”
衣服里的手机震动了，白树拿出来接听，“喂，妈，嗯……看到了，今年也开了很多野花，很漂亮。好，我准备回来了……”
他结束通话，再弯腰吻了一下墓碑，脖子里面的戒指掉了出来，撞了一下墓碑，发出轻微的响声。
“融笠，我们下次见。”白树离开之前，再回头看了一眼，他脚腕拂过路边的野花，留在身后一片粉色的美好画面。
融笠，我很想你，但我也会好好地生活下去，带着对你的思念，照顾好母亲和小英，等待着和你在另外一个天堂重逢的那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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