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 再兴兵事
门被人狠狠踢开时,一阵冷风灌入,陈朝桐正面对着门,她眼看着左右护法犹如两个门神一般呆立当场。
她一时之间心如死灰,礼义廉耻,她的脸皮现在都被扔在了地上踩了。
一时之间,她脑中不断闪现得是这些年的她所经历的一切,她如野草般活着的每一天,撑下来的每一天,都是为了复仇。
她太累了。
陈朝桐只觉得眼前一黑,整个人就晕了过去。
右护法先是不可置信,然后变成了目瞪口呆,最后头发直直耸立,怒发冲冠,直接过来一脚就踹飞了看守。
右护法武力惊人,一脚把门都能踹破,又何况是一个武功平常的凡夫俗子,眼看着自己百般惦记的女人居然被一个如此猥琐之人糟蹋了,因此他使出了十层十的功力,一脚下去,看守整个人被踢飞出去撞到了房间的圆柱。
吐血倒地不起。
右护法再次过来,又踢了他一脚,看守再次被踢飞到后面的墙上,这一次,掉落时,倒地抽搐了两下,再没了声息。
右护法这才慢慢地走到了圣女面前。
此时的陈朝桐,头发湿漉漉地贴在了身上,浑身瓷白的皮肤,各种青紫痕迹。
她整个人毫无声息地躺在哪里,再没了往日的恣意张扬。
右护法把身上的衣服脱了下来,轻轻地给她盖上,又小心翼翼地打横抱起了她。
他转身,正和左护法对视起来,左护法此时的脸色铁青,眉毛纠结在一起,薄情的嘴唇紧紧地抿着,更显得无情无义。
右护法懒得搭理他,只粗声粗气道:“我送圣女回房,你善后吧。”
左护法看了他一眼,右护法不似他会隐藏情绪,他是一根肠子通到底的性子,他对圣女的心思,瞎了眼的人也能看出来,左护法本想问他,如此水性杨花残花败柳又怎么值得他如此呵护。
可转瞬一想,他因为得到过,所以能很快放手,而右护法……
执念只因为从未尝过滋味吧。
如此心想,他便往右让了一步,左护法抱着圣女,大步出门,外面有风,他怕圣女着凉,又小心翼翼地给她包裹好头。
这才出了门。
他把陈朝桐送回了房间,又吩咐下人打好了洗澡水。
陈朝桐依然没醒,他仔仔细细地看着她,等洗澡水备好,他挥手让下人出去,关上门,这才抱着她,给她仔仔细细地清理了一番。
等梳洗完毕,又小心翼翼地给她换上亵衣,拭干了头发,这才又小心翼翼地给她放回床上。
陈朝桐脸上白得一点血色也没有,双目紧闭,长又翘地睫毛又浓又密。
她平时高高在上时,整个人顾盼飞扬,眼睛极有神采,可惜,现在她安安静静地躺着,气息微不可闻。
右护法就在她床边静静地守着,一守就是大半夜,后半夜的时候,陈朝桐发起了热。
满嘴地胡话,娘亲,不要死。爹爹,不要走……祖父……不……
呓语不断,眼泪滚滚。
“朝桐会给你们报仇,我一定会报仇……”
右护法静静地听着,拿着湿帕子给她降温,在她耳边喊着:“圣女,你挺住,你别忘了报仇!”
陈朝桐眼泪如柱,右护法不断给她擦着,仍旧是染湿了枕头。
估计是报仇的执念太重,过了一会儿,陈朝桐的热褪了下去,人又沉沉地睡了。
门外响起了窍门声,右护法过去开门,仆人递过来一碗黑乎乎的药。
他伸手接过,率先尝了一口,这才转身抱起陈朝桐给她灌了下去。
陈朝桐再次沉沉睡去,等她醒来,却看到胡子拉碴的右护法趴在她床头,沉沉地睡着了。
右护法本是马奴,徒有一身子力气,当初不小心弄丢了主人的马,被人当街鞭笞。陈朝桐正巧路过,见他有闷声不吭地挨打,心中怜悯,便出手买下了他。
当时她从陈家逃出不久,身上的钱财还没挥霍完,只是觉得他可怜而已。
救下了他,也没想他怎么回报她,把卖身契给了他便打算跟他分道扬镳。
谁知,他竟然撵都撵不走,一直在她身后跟着她,口口声声说要报恩。
陈朝桐见他执拗,便懒得管他,一开始他总是主人主人地叫她。
她当时心情不好,她哪里还是主人,如同丧家之犬流落街头,便不让他叫。
后来,他就小兄弟小兄弟地叫她。
直到后来,才发觉她是女的,涨红了脸。
两个人似主似仆,又似兄弟,后来成立了白莲教,又是上下级。
也不知道他何时对她有了男女之意。
她并不在乎,情啊爱啊,不过是过眼云烟,她身负血汗深仇,不配谈情说爱。
想不到,跟了这么多年,一直在自己身边的仍旧是他。
陈朝桐举起手,摸了摸他的头发。
似乎是感受到她醒了,右护法一个激灵醒了:“圣女,你醒了,觉得好点没有?”
陈朝桐挣扎着想坐起来,浑身犹如被马车碾压过一般地酸疼。
见她欲起身,右护法忙扶着她,把靠枕放到她身后。
“我……睡了多久?”她甫一张口,才发现嗓子都哑了。
右护法忙转身大步走到桌边,倒了一碗水,轻手轻脚递给她:“先喝点水,润润嗓子。”
陈朝桐接过,一饮而尽。
她并不直视右护法的眼睛,只垂首看着被子上的锦缎花纹,轻声道:“我中了毒,被人算计了。我并非……并非人尽可夫……”
“我知道。”右护法点头。
陈朝桐心里一松,又下命令道:“去,给我熬一碗避子汤。”
她不能有孩子,不管是谁的种,都是杂种!
右护法点头,却迟迟没动。
陈朝桐忍不住心中有些恼怒,指使不动你了?
右护法挠挠头,开口解释道:“在您睡着时候,我已经给你灌下去了……”没等陈朝桐开口,他解释道:“我儿时,无意间看到我娘滑胎……很是,遭罪……因此……”
陈朝桐心下一松,想不到他倒是粗中有细。
“你做得好。多谢。”陈朝桐表扬了他。
之后,两人静默了下来。整个房间一时间安静得落针可闻。
以前陈朝桐知道他对她有男女之意,便时不时地吊着他,可如今被他撞破了她与人云雨之事。
饶是她脸皮再厚,也不想再让人轻贱了去。
右护法搓了搓手,以前他倒是时不时地表露出喜欢圣女的意思,可眼下圣女心情失落,怕她胡思乱想,他反倒不敢轻慢了她。
“对了,您让我找到的女子我找到了。”右护法一句话就引起了圣女的注意。
“这么快?确定是画中人么?”
“确定,她之前在一座尼姑庵修行……”右护法解释。
“尼姑庵?”陈朝桐忍不住看向右护法:“你是怎么想到尼姑庵的?”
右护法再次挠了挠头:“咱们教中兄弟众多,这般样貌的女子,寻常人见到,肯定会有印象。咱们之前各个客栈的店小二,有的成了掌柜的,见过她跟一个和尚住宿过。那个和尚是万佛寺的主持,很有声望。我心想,既然是有和尚收留,等她年纪大了便不方便在万佛寺里了,于是,我就去临近的尼姑庵打听……”
说着,他嘿嘿一笑:“我这也是瞎猫碰到了死耗子。”
陈朝桐定定地看着他,忍不住笑出了声。
右护法孔武有力,看似莽夫一个,粗人一个,可他的行事却粗中有细。
陈朝桐不由得对他刮目相看,本来她想调笑他是否看上了那个尼姑,刚要张口,又自嘲一笑。
说那些屁话,眼下没有什么卵用。
“人可带来了?”
右护法摇摇头:“我怕打草惊蛇,所以并没掳来。”
陈朝桐眼中便毫不掩饰地流露出了失望之色,右护法忙又补了句:“不过我早已派了兄弟,盯紧了她,圣女想要见她,随时可以过去。”
陈超桐眼睛不由得一亮,开口赞他:“做得好!”
“备马!”
右护法一愣:“她人在庆州!”
“就算她人在京城,这个面,我也是要见一见的。”
右护法欲言又止,陈朝桐却仿佛知道他想问什么:“我们有着共同的仇敌,即便是她不想报仇,我也希望能从她那里得一些助力,如果她也想报仇,自然更好。”
毕竟,复仇之路一个人,实在是太过孤单了。
“对了。”右护法再次开口:“兴平,高益,建昌,会稽,四国各自有暗探进入了南越,为了这前朝宝藏图,兴平把建昌的暗探尽数灭口,高益和会稽的暗探回了国,已经各自带兵压境了!”
陈朝桐眼中兴奋起来:“当真?!”
南越是曦朝与四国接壤之地,如果兴了战事,北面也将不平静,到时候南北夹击同时起了战事……
他曦朝的江山,危矣!
这真是她听到最好的消息。
乾清宫
宁帝显然也收到了南越的奏报,他的御前站着三皇子李莱以及三皇子妃娜仁图雅。
“南边恐怕要乱套了。”宁帝把密报扔给了两人:“你们俩有什么想法?”
三皇子李莱皱着眉头看完,把密报递给了妻子,娜仁图雅也看完了。她却并没急着表态。
伴君如伴虎,她是皇子妃,虽然也是曦朝的儿媳,儿媳也算是外人,她又是异族人。
不便多话。
她没开口,三皇子却沉稳开口:“父皇想要儿臣领兵去南边镇压,还是北上做准备?”
李莱没有娜仁图雅的顾忌,这是他们李家江山,父皇让他去哪他就去哪便是。
“南边有谢瑾瑜,可他毕竟年轻,朕怕他纸上谈兵。万一镇压不下来,漠北平静了这么多年了,朕怕他们趁火打劫。”
娜仁图雅心如明镜,她的好母后,这么些年在漠北独揽大权,她的幼弟也渐渐年长。
如果她在漠北,也不保证不会这个时候入主中原。
国与国之间,哪里有长久的和平,只要有足够的利益,撕毁和平协定不过是一盏茶的功夫。
“娜仁图雅,朕想问你,如果朕让你去守北面,你可会为难?”
来了!
铺垫了这么多,原来这句在这里等着她。
娜仁图雅抬头直视宁帝:“父皇,多年前,您曾经问我可曾后悔带兵屠城,儿臣当时说过我并不后悔,因为立场不同。当时的我,是漠北的公主,代表的是漠北的利益。现如今,我是大曦的儿媳!”
从她的母后穿了她琵琶骨把她塞到和亲的轿子里的那一刻,她就已然被舍弃了。
她早已做好了替漠北死的准备。
上天垂怜,她遇到了疼她爱她敬她的李莱,他们又孕育了儿女。
现如今,大曦才是她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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