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刮骨钢刀
孩子吧,小的时候友谊总是非常纯真的,等到稍微大一些,懂得了人情世故,思维复杂起来,反而和儿时的好友渐渐疏远了。
沈芳的这句话要失禁了,成功让谢瑾瑜想到之前杨村的自己,一时间,两人的距离又回到了儿时。
谢瑾瑜纵马飞奔,踏雪不愧是汗血宝马,速度极快,非常有灵性。谢瑾瑜看到一处偏僻的树林,放了沈芳下来。自己则是守在入口。
沈芳终于解决了问题,这才浑身轻松地出来。
“先送我回沈府别院吧。”沈芳对谢瑾瑜说道。
谢瑾瑜点头:“好,不过你还没告诉我,你怎么惹到了李祯。”
“唉……”沈芳叹气:“真是一言难尽啊,我有一次见到他当街纵马,实在是太过嚣张,我忍了又忍,没忍住。就小小出手教训了他一番,怪也怪我,不应该在城门想看他出糗,掀开马车只和他对视了一眼,一眼!他就记住我了。”
“阴魂不散呐,你能想到因为我给他马稍微动了下手脚,他就记恨了我那么久,还专门抓了我一次。”
谢瑾瑜静静地听着,没打断她。
“然后,我就装不认识他,你想啊,他把我抓进王府了,那么多人,我怎么可能跑出来,那时候我就觉得他脑子似乎有点问题,人活得好好的,要府中上下给他哭丧,这人活着想长生不老的我经常见,人还没死,就想着怎么伐送自己的,我也是头一次见……”
“我见他实在是不按照常人思维,我笃定他也只是猜测,不能十分肯定之前就是我动的手脚,于是,我就恭维他长得好看。那时候我还小,装傻充愣的他貌似就信了,放了我……”
“谁知道出了府又被他察觉出了端倪,我一不做二不休,就把他给药倒了,然后,那个逃跑时候,他拽我衣服,我就划伤了他的手……”
沈芳一副后怕的神情:“这都多少年了,我划得那一下,没等他找到太医,伤口都愈合了,也不至于这么念念不忘吧。”
谢瑾瑜听着沈芳碎碎念,脸上看起来没什么表情,眼里却水汪汪的,忍笑忍得很辛苦。
“李祯是五皇子,与太子和三皇子都是一母同胞。他是皇后的老来子,自幼就得皇后的偏爱,而且他折腾这么多,无非是想要得到皇上和皇后的关注而已。”
政事上,太子声望誉满天下,后宫中,三皇子李莱坡脚,生活上难免皇后就格外怜惜他。会哭的孩子有奶吃,他如此的不着调,无非也是另类博取皇上和皇后的关注罢了。
哪怕是叫进去一顿训斥,也是父母表达爱意的体现。
最怕的就是视而不见。
谢瑾瑜懂李祯的想法,只是他没办法跟沈芳明说。只得说道:“那次出城,是十多年前的事情吧?”
沈芳点头。
“那应该是他第一次办皇差。阴差阳错,因为马儿尥蹶子,事情办砸了。”谢瑾瑜忽然想到了五皇子第一次办差事,本来是摩拳擦掌,想要大施拳脚一番,哪曾想出师未捷身先死,耽搁了正事。
宁帝当然不能说自己儿子不行,他儿子那么多,觉得这个能力不行,以后有事情就不再考虑他了而已。
难堪大任,四个字,就把五皇子的通天之路给堵死了。
谢瑾瑜看了沈芳一眼,忍不住替五皇子叫屈。
他对这几个皇子都比较熟悉,都算是自幼一起长大的,这几个皇子随便拎出来一个,文韬武略,治国安邦,都个顶个的优秀。
也因为都过于优秀了,反而更不好出头。
“李祯一腔怒气没地方出,你还伤了他。”要是让他出气一番也就罢了,偏偏他性子执拗,沈芳还又伤了他,怎能让他善罢甘休。
沈芳叹息,愁眉苦脸,谢瑾瑜伸手想摸摸她的头,忽的想到今非昔比了。
都长大了,男女大防,动手动脚不成体统。
“魏婴怎么样?”沈芳不想谈李祯了,想到他就闹心,干错就扔脑后了。
谢瑾瑜摇摇头:“我们也很久没联系了。魏大人过世之后,魏家举家回了老家,魏婴先前还跟我通信,后来我驻守边关,通信不变,慢慢就断了消息。”
沈芳点头,谢瑾瑜看晚风吹起,把自己身上的斗篷拿下来,给沈芳披上,沈芳连连退却,谢瑾瑜却执意。
“我在边关长大,身子壮士,不怕冷,你不用推拒。”
沈芳就没在扭捏。大大方方系上了:“侯爷,侯夫人还好吗?”
“我娘亲在淮南,我爹还在边关,他腿疾这几年疼得厉害,这几天我还要拜访下你师父,想求些药缓解下。”
沈芳点头:“我师父这几年身子也不是很好,唉,我以前总是希望可以快些长大,可我大了,我却又希望不要过得那么快。”
“你爹娘——”谢瑾瑜只开了头,沈芳便知道他要问什么。
她摇摇头,她爹一直关押在京兆尹府里,虽然不时可以探望,可这些年他过得并不好,满腹的踌躇满志,只困守在一方监狱,高墙四壁。
报国无门啊。
除非是宁帝殡天,否则宁帝在一日,他复出无望了。
而她娘亲的下落,这些年她跟师父也经常走南闯北,也经常去庆州,庆州现在安定富足,当地百姓安居乐业。
他们去的时候,是夏季,绿油油的田地,百姓脸上都是笑着的。
只是印象中笑着的娘亲,终是没找到。
沈芳情绪有些失落,谢瑾瑜一时有些后悔,不应该问这些问题。
“对不起,我不应该问这些……”
沈芳摇头:“这些东西压在我心头很多年了,也就跟你说说,我才能松快松快。”
“有没有一种可能——”谢瑾瑜忽然想到了什么:“有没有一种可能,就是你母亲有可能改嫁了?”
沈芳脚步忽然一顿,“改嫁?”
“一个弱女子,如果要在乱世之中生存下来,不依附别人,恐怕很难。”谢瑾瑜如实说道:“有没有一种可能,她可能被人救下,然后一直没联系上你?”
“要是那样的话,也很好。”沈芳怅然道:“其实,只要她能活着,哪怕是改嫁了,只要她过得好,安定富足,我也就放心了。”
她其实最怕的,就是她娘亲一个弱女子,在乱世之中,颠沛流离,过得凄惨。
“走吧。”谢瑾瑜上马,示意沈芳上来:“我送你回去。”
“好。”沈芳也上马。这次谢瑾瑜没让她从身后抱着他,而是让她坐到了他身前。
马儿奔驰起来,风儿吹起了她的长发,丝丝馨香不断传入他的鼻中,他端方君子,心也不免跟着有一丝的乱了。
沈府别院
太子刚出了门,刚要上轿子,就看到一顶轿子安安静静地在那等着,也不知道等了多久。
李泽脚步一顿,硬着头皮走到了轿子前,“舅舅。”
轿帘掀起,一位紫袍中年男子缓缓走出:“你还当我是你舅舅?”
“外甥不敢。”太子低头认错。
曹明悠悠叹了口气:“儿女情长,英雄气短。你要是真喜欢,就收到你后院里。没人会说个不字。若不喜欢,就撩开了手,如此这么偷偷摸摸……”
他说着,看着面色如常的太子,后面的指责的话就说不出口了。
太子岁数也不小了,再不是他能随便训斥的了,国舅又把话往回圆了圆:“京城不比庆州,各处眼线都有,要加以小心呐。”
李泽似乎也想到了锦衣卫,态度恭敬起来:“舅舅教训得是。”
“罢了,散了。”曹国舅转身就要入轿,就在这时,一道黑影忽然从角落窜出,一道银光疾驰而来——
“当心!”曹国舅在后,太子在前,他生怕太子遭遇不测,急忙把他扑到了一边。
再一回头,那把佩剑直叮在他轿子里,如果他刚才坐在轿子里,就得当胸中剑了。
“追!”太子下令,却被曹国舅拦住:“且慢!”
“看起来只是临时起意,不似有精心安排,你今天出府带的护卫不多,当心中了调虎离山之计,还是先回府为妙。”
李泽点头,国舅说得在理。
他示意不用追了,转身行动不便地往轿子前去,国舅看到了,忍不住关系问:“刚才我拉你那一下,闪了腰?”
李泽摇头:“不是,不小心坐到了地下……”
国舅挽着他的手就是一顿,他望了一眼他的好外甥,终是没再说什么。
两人各自散了,国舅回到府上。
一跨院子,一个肉滚滚的小可爱就扑了过来:“爹爹——”
曹明的心都要随着这两句话化了。
“乖,今天做什么了?”曹明赶紧一把抱过小团子,把她抱在了怀里。
小团子呵呵地笑着:“今天跟娘亲放风筝来的,娘亲还给我做得点心,可好吃了。”
曹明刮了她鼻子下,抱着她往院子里走,院子里,一女子静静望月,恍若下凡仙子,她肌肤胜雪,明眸善睐。晚风吹起了她的衣摆,仿佛随时可以羽化登仙。
国舅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心里也忍不住长叹,他刚才还训斥太子,莫要儿女情长,英雄气短。
如今到了他自己,他也不得不说一句,英雄难过美人关啊。
他见了她,不管多少次,都是犹如二八少年,春心萌动,情难自已。
他甚至不愿意任何人看到她的模样,甚至卑劣地想要把她锁在他的床头,日日供他驾驭。
色字头上一把刀,眼前的女人,就是他的刮骨钢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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