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拜师
一行人回到寺庙,侯夫人提前得了信,殷切地守在门口等儿子。
等真看到儿子的时候,泪水流了满脸:“我的儿啊……”她颤颤歪歪的伸出手,怕碰疼了谢瑾瑜,比划了半天也没敢摸他。反倒是谢瑾瑜给他娘一个安慰的笑容:“娘亲勿忧,我没事,多亏了沈芳救了我……”
侯夫人这才转身看向沈芳,沈芳此时不比谢瑾瑜好到哪里去,之前在深山背他的时候,脸被树枝划破了,她没顾得上处理,眼下已经结痂,正是月牙似的形状……
侯夫人莫名一怔,透过她仿佛看得到了故人,伸手摸了摸她头发:“谢谢你,沈芳。”
沈芳摇头,心里想,人家是施恩勿望报,她是希望她们施恩勿忘报,有一天我求你还我人情的时候,希望你也能痛快还。
一行人围绕着谢瑾瑜忙活去了,谢瑾瑜如众星捧月般,消失在大殿上。
沈芳摇头苦笑,心里忍不住有点酸涩,人家好歹是有爹娘疼的,不像她,孤苦伶仃的,打落牙齿混血吞。
她转身要回到自己的住处,反倒是和程君楼打了个照面,刚才殿前的一切他都看在了眼里。
他轻声问道:“你还好吗?”
沈芳摇摇头,又点点头:“我没事。”
程君楼伸出一个手指,指了指自己的脸对她说:“我这有上好的凝脂膏,你要不要?”
沈芳这才顺着他的手势,摸了下自己的脸,树枝划得一下当时疼了一下,可顾不得许多,眼下结了痂,过几天就掉了,习武之人不拘小节,她摇头:“不用了。我先回去休息了。”
程君楼点头,往右让了一步。
沈芳自他身旁走过,忽然停了下,仰首问:“你收徒弟吗?”
“徒弟?”程君楼思考了片刻,摇摇头:“太麻烦……不收。”
懂了,沈芳转身往住处走,只能再想其他办法让他收了自己。
爹说过,想要什么东西,就要积极的去争取,她从来都不是轻易放弃的人。
她回到住处,和她要好的阿来已经得信儿,提前帮她把住处收拾了一番,甚至还贴心的把浴桶都打好了水。她舒舒服服的洗了个澡,换好了僧袍,喝了一碗粥,晾干了头发,这才松了一口气,抱着暖和的被子,打了两个滚骑上去,沉沉地睡了个安稳觉。
一觉睡到日上三竿,她起身的时候,桌子上放好了食物,想来是阿来放的,她吃好早餐,感觉自己终于活过来了。
出了院子,就看到圆通和程君楼正在凉亭里对弈。
她轻手轻脚的走到他俩身边,也不打扰他们,站在圆通身后看,圆通头都没抬,自顾自下得欢快,不多会,就把棋子扔了,回头朝着沈芳嫌弃地说道:“看什么看,要不是你捣乱,我就赢了。”
鬼扯,沈芳勾勾嘴角,圆通这是典型的拉不出屎怪天冷,他下棋臭众人皆知,关她什么事,像是她不看他就能赢了似的。
圆通看她一脸的不服气,让出身位:“你来你来……”
来就来,沈芳径自走向他的位置坐好,对面的程君楼看了圆通一眼,面上不置可否。
沈芳把棋子都各归各位,然后说:“围棋我不会下,我岁数小,你赢了我也胜之不武,咱们可以换另一种下法,五子连珠。无论是横着竖着斜着,谁先连成五子,谁就赢了,如何?”
程君楼点头:“可。”伸手示意她先走。
她下在了中间,然后程君楼下在了她棋子的左侧,她马上又在基础上斜着落下了一子。
圆通好奇的在中间看着,程君楼显然之前没下过,防守为主,沈芳再次斜着落下了一子,程君楼忙堵上了一边。
沈芳又在斜着的下方再下一次,程君楼又下了一子,沈芳连着两个连三,棋就盘活了。
五子连珠的下法其实很灵活,先手有很大的优势,并不是到四子的时候才堵截,两边有三子就要开始截断了,否则一旦有一边连着两个连三,再填一个成四子,两头没堵,对方这时再怎么堵,自己也都会连上第五子。
沈芳大开大合,攻势凌冽,只不多会,程君楼就弃了子道:“输了。”
沈芳比拳:“承让承让,五子连珠本来就是先手有优势,不必沮丧。”
“再来……”程君楼示意玩第二盘。
沈芳摇头:“哎呀,不了,见好就收吧。今天天气真好,我得转转啊,抽不开身啊……”
圆通这时候恰到好处地说道:“愿赌服输,你输了这一局,总得有点彩头吧?”
程君楼点头示意有道理:“小丫头说吧,只要我能做到的,应了便是。”
沈芳看了圆通这个老狐狸一眼,瞌睡偏偏送枕头,真是再好没有了。
她对上程君楼的视线,神情认真又严肃,她一双杏儿眼黑白分明,煞是好看,诚恳地说:“我想拜你为师,让你教我医术和武功。”
“我为什么要想不开收徒弟?”程君楼看着圆通:“你收了这么多徒弟,不累吗?自己一个人不好吗?”
圆通点头:“累归累,可徒弟多了也有徒弟多的好处。”
“有什么好处?”程君楼看着沈芳:“不让人头疼就不错了,还有好处?”
沈芳一听有戏,忙凑近了掰手指头给他数:“有了徒弟,她可以帮你采药,陪你下棋,陪你说话,给你做饭……”
她每说一个,程君楼就摇头:“采药看起来简单,可天葵子和香附,苏子和菟丝子,独活和羌活,蜜制白前和白薇这些外形长相的,连我都要仔细辨别一番才能采来,我让个徒弟去,有教她辨别的功夫,我都采完了,忒麻烦。”
“下棋嘛……”他深思着:“打发时间的玩意儿而已,我有病人要诊治,有脉案要断,有药材要炮制……没时间。”
“说话嘛……”他摸着下巴:“老子不爱说话。”
做饭嘛……
沈芳替他想了,一个连蜈蚣都能生吃的人,想必不看重口舌之欲。而她的厨艺……也属实称不上滋味怎么好。
她都忍不住发愁,收了自己这么个拖油瓶有什么好处。
她看了眼他的衣服,脑子一转,眸子闪亮:“我可以给你洗衣服啊,你看看你,不是我说你,你长得如此仪表堂堂,英姿飒爽,仙风道骨,可身着白衣,多不耐脏啊,稍微沾染点灰尘就脏了,我给你洗衣服你就不必受到这些困扰了……”
程君楼看了看身上的白衣,这次他点了点头:“也罢,这是唯一收你的便利。罢了,那我就勉为其难收你做我徒弟吧……”他说着又看向了圆通:“她不是你的徒弟吗?另投别门不好吧?”
圆通这时候又恢复了高僧模样,他双手合十:“阿弥陀佛,善哉善哉,老衲是和尚,徒弟自然也都是和尚,她一个小姑娘怎么会是我徒弟呢,叫着玩而已。故人之子,代为照顾罢了……”
他这么一说,沈芳就有点想掉眼泪,说实话,圆通对她比对其他徒弟要好多了。别的徒弟他没有那么多的耐心,不好就揍,也就她成天跟他调皮捣蛋,他的徒弟可不敢没事跟他呛呛,有事没事跟他抬杠。
她想到圆通先前的种种照顾,忍不住眼圈一红,刚要有点情绪,就又听圆通说:“要不你给我几张银票,浅显地表达一下你的感激之情,也不是不行。”
给个屁!
沈芳没忍住白了他一眼。圆通有样学样,也伸着脖子,白了她一眼!他白白胖胖,又是大双眼皮加上眼珠子又大,翻白眼跟个蛤蟆一样。
程君楼淡定的看着眼前的两个活宝,心中叹息,从怀里掏出一块玉佩递给了沈芳:“我有要事要去京城,只能在这停留两天,你可以拿着玉佩到京郊玉枫山的药王谷等我。”
沈芳忙接过来,喜出望外的磕头:“多谢师傅,师傅请受徒儿一拜……”说着,砰砰砰的磕了三个响头。
圆通摸着下巴:“哎呀,女大不中留啊,想当初给我磕头也没这般实诚啊……”
程君楼懒得理他:“起来吧。”
圆通又酸:“我这是为他人做嫁衣了啊……”
程君楼好笑地瞥了他一眼,又转头对沈芳说:“既然你拜我为师,以后就要守我的规矩。凡事贵在专。求师不专,则受益也不入。我不敢说我多有能耐,可教你应该是绰绰有余,行医贵在心细和坚持,以后多用心些。”
“徒儿谨记!”沈芳点头。
程君楼示意她可以起来了,沈芳站起身,就听程君楼说道:“今天天气尚好,阳光柔和。为师的住处在西厢房八号,你去把为师的衣服都洗了吧……唔,对了,药篓里应该还有两包……”
“……”
圆通在一旁憋着笑,沈芳没忍住又白了他一眼,对上程君楼却恭敬地点头:“好的,师父。”
转身的时候就垮了脸,她感觉从一个火坑掉到了另一个火坑是怎么回事?唉,天下师父一般黑啊!
看着她耷拉着脑袋,垂头丧气地离去,程君楼眼里的笑意才溢出来:“她脑子灵活,身手敏捷倒是个可造之材。”
圆通点头:“就是性子未免急躁,还需要磨炼磨炼。”
程君楼看着圆通:“你可有什么打算?”
圆通道:“下山济世呗,我能有什么打算。”说罢,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程君楼知道每个人有每个人的路要走,君子和而不同,所以也没阻止:“多小心吧,这次再被人敲闷棍了,等我去救你,人都凉了。你的舍利要是无人托付,可以给我送来,我不嫌弃,舍利配酒,越好喝越有啊。”
“你就不能念我点好?”圆通甩袖瞪了他一眼:“咱俩之间还不一定谁死谁前头呢?”
程君楼勾唇:“起码我还有五年的活头……”
圆通长叹:“你啊你,倒是给你自己的身子费费心啊。”
“医者治得了病,治不了命。随便吧……”
圆通努努嘴,想要说点什么,话到嘴边,也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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