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六章

颜妍没想到颜洄说得直白，也没想到两个人一个多月之后就能再次见面。

        演唱会开在国庆假期后，刚刚经过旅游黄金周的香港人气稍有冷却，却又因为这次万人演唱会，场馆周围的酒店仍然畅销。颜妍和程程提前一天到的香港，头一天买好看的小裙子，回酒店养精蓄锐，到了这天，睡了个自然醒，化了个精美的妆，中午一人吃了碗拉面，携手前往场馆外围，逛周边去了。

        等到检票开始，两个人仍像少女时期一样兴奋地检票进了内场。

        成立多年开过无数场演唱会的团队氛围总是很好，演唱会一开场就是燃爆全场的成名曲，立时就把气氛炒热，所有人都兴奋起来。

        颜妍也不例外，每次她哥哥们来国内她和程程都要至少看一次，由于偶像非常敬业和了解粉丝，每次来都能非常解压和尽兴。

        这次舞台本来内场都是站在坑里的，后来又提前半个月加了凳子，多少限制了大家的行动。

        两个人跟着舞台应援，对着台上欢呼，高度兴奋下都出了好多的汗，欢呼冲破天际。

        季节好像回到了夏天，所有的灯光和喧嚣都化为炙热的实质。

        颜洄就是在这个时候进来的，大家都站在板凳与板凳之间，跟着舞台上的节奏摇着应援棒，台上灯火通明，台下只有应援棒发出的亮光。两个开场后才进来的人，即使弓着腰悄声进来，也遭受了不少白眼。

        跟在颜洄身后的杨哥还被应援棒不小心敲了下头。

        猝不及防的，颜妍视线跟颜洄渔夫帽下的眼睛对上了。

        上一次见面，颜妍还留着空气刘海，这一次，她的刘海已经长到耳朵长，被她全部用小夹子别住，扎到了高高的丸子头里，发际边缘只剩下细软的碎发，因为出了汗，碎发顺服地挨着额头，眼睛下方热出了极细小的水珠。

        她此刻的样子有些狼狈，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妆容还算防水。

        旁边的人穿着黑色的长袖卫衣，黑色的直筒裤，戴着一顶黑色的渔夫帽和一副厚重的黑框眼镜，坐下之后捏着口罩的鼻夹往外一拉，透了口气，又松手弹了回去。

        舞台上换了一首最新专辑里为数不多的一首抒情歌，主唱掺杂了些微沙哑的嗓音与这首歌正合适。

        季节从夏季又跳到了春季。

        两个人穿得也像是春夏两季，颜妍为了美穿的短袖连衣裙，光着手臂和腿，颜洄则裹得严严实实，看到对方第一眼，说不定想的都是——太热了（太冷了）。

        大家都坐了下来，高亢的情绪得到缓解。他们坐在第一排，颜洄摘了渔夫帽捏在手里，迅速戴上了卫衣的帽子，遮住了自己的侧脸。他摘了一边的耳挂，口罩摇摇晃晃地挂在一边的耳朵上。

        杨哥跟他打扮相仿，身形也是清瘦型的，他倒是大大方方拉下口罩，兜在下巴那儿，偏头越过颜洄，跟颜妍和程程点头算作打了招呼。

        这意想不到的出场方式，让颜妍怔愣在当场。

        心里还想着，难怪旁边两个座位没人，还想着谁那么浪费，原来近在眼前。

        在一片摇曳着的，蓝色的灯海里，颜妍缓慢地眨了下眼睛。

        主唱的情绪越发悲切，观众席最后一点细微的声音也消失不见，颜妍回过神，扭头对上了程程同样震惊的眼睛，想也是，谁也料不到他胆子那么大，堂而皇之地出现在了万人演唱会上，真以为粉国外男团的粉丝没有关注他的么。上万人的场子，就这么带着一个杨哥进来。

        当事人一脸平静地坐到她身边，平静得让颜妍以为自己担心过了头。

        她该庆幸这一小片的观众好像都是台上爱豆的真爱粉，注意力大多都放在重新热烈起来的舞台上。

        颜妍一直没敢跟他们两个说话，天知道会不会后面会不会有人认出他俩，转而看到她们和他们有交流，引起轩然大波。要知道，杨哥虽然只是颜洄助理，但好歹也跟了他十来年，认识杨哥这张脸的颜洄真爱粉可不少。

        偏偏场馆里没信号，连在手机上发个消息都不可能。

        也就是这样，颜妍才真的觉得颜洄可能与他的团队早就不可调和了，换作以前，李召用尽办法也不会让他们在这么个场合安安静静坐在一处。

        到了互动的环节颜洄除了把口罩戴回去，也没有什么举动，颜妍感叹这演唱会突然不能尽兴时，恍惚想起，曾经颜洄也跟她们一起看了很多视频，更实际的，他还能翻跳出哥哥们一些舞蹈。

        其实，在初中时，她们五人帮就一起看过陈奕迅的演唱会，散场后还去ktv唱了通宵，那时候的精力好像永远用不完，曾经好像也约过要一起追一次爱豆的演唱会，可他出道之后再也没有机会。

        结果在今天猝不及防地实现一半。

        他一句话都没说，好像真的是来看演唱会，颜妍只能勉强自己转移注意力。

        刻意的忽视是有用的，更何况转移注意力的是喜欢多年的偶像，在最初的焦虑后，逐渐被台上的表演吸引。

        还剩三首歌的时候，杨哥拿出手机点了几下，估计是因为场馆没信号，又揣进了兜里，没过几秒，又拿出来看了看，拍了拍颜洄的肩膀，颜洄终于又看向颜妍，声音很轻，忽明忽暗的灯光和嘈杂的声音中，勉强辨析出他好像说的是：走了。

        于是真的就这样，他先起身，弓着腰，率先离开座位，贴着围栏往外走，杨哥紧随其后。身后几个女生或许是发现了端倪，短暂的惊呼后，在巨大的音响下，颜妍断断续续像是听到了颜洄的名字，又像是没听到。

        这一片基本坐的都是女生，两个一米八几大高个开场后才进场，没结束又离场，高潮环节站起来还短暂挡住了后面一众的视线，后来又赶忙坐下，这样悄摸往外走，自然引起了关注。

        但是光线太黑，两个人又可以埋着脸又遮着，还是慢慢消失在了人海中。

        颜妍都不知道自己身上流的汗是否有紧张的原因了。

        一场演唱会下来，精疲力尽，程程和颜妍都一脸憋着话的样子，灯光大开的时候，就想顺着人流往外走。

        刚走了两步，身后一个女生喊住她们，说是她们落了东西。

        颜妍往回一看，她和颜洄凳子中间放着一个纸袋，应该是颜洄拿进来又忘了拿走的，当时灯光太暗，她没看到。

        道了谢，她回身提起袋子又跟程程往外走。

        纸袋是硬壳纸做的，上面印着今晚男团的logo,显然是应援袋。

        她一边走一边低头把袋子拉开一点，看到里面是一些应援物，也不知道那个进场时间，哪里还有应援物可以领。

        她把袋子合上，提在手里，一步一步艰难出了场馆。

        场馆外此刻还热闹着，有人因为兴致还在，正激动聊着演唱会内容，有些人则像耗光了电量，没精打采地站在路边等车，沿路都是人。大多都是大脑还维持着兴奋的状态，身体却已经疲惫不堪的人，比如颜妍和程程。

        她们一早把酒店定在了附近，两个人手挽着手漫步在人流中，马路上很堵，车比人走得还慢，两个人都在摆弄手机，程程在挑照片，催促着颜妍问今晚是怎么个情况，颜妍点进微信打字，网卡得断断续续，她只能一边尝试，时不时偏头跟程程一起挑照片。

        晃荡到离酒店不远处时，消息才终于发送出去，可那边没回复。

        回到房间，程程先进浴室洗澡，颜妍盘腿坐在床上，摆弄今天和程程领的或者淘到的周边应援物，一件一件排在床上，收拾到颜洄那袋周边，往里看了看，空荡荡的，一眼就能看到里面只有手幅和透扇。

        她拿出手幅和透扇，显然是一个系列的，打底的是成员的卡通形象，上面印的是同一句话，是这个组合里一首冷门歌曲里的一句歌词，几乎没有站子做过，歌词颜妍曾经喜欢到可以默写原文，如果翻译过来，那就是：如果没有世界纷扰，我是否顺遂本心。

        手幅和透扇设计得很简单，但排版显然是用了心的，最合颜妍心意的就是上面的歌词了，很少有人印冷门歌的歌词的，也不知道到底是她和程程逛漏了还是真的错过了摆摊时间。

        颜洄恰好在此时回了信息，先是回复了周边袋的问题，袋子确实是他的，他走的时候指了袋子，但显然颜妍没看到，他知道颜妍喜欢这首歌，看到了，就让杨哥帮忙领了。

        知道颜妍喜欢这个团，初中的时候他就已经被动了解了这个团的无数知识了。

        【yh：来香港是拍广告，不知道能不能准时结束。】

        【yh：所以不知道能不能去。】

        这是他对今天出现的回答，程程一边擦头发一边从浴室出来，颜妍把颜洄回的信息念给她听了，一边低头打字。

        她还没打完，那边又跳出一条消息。

        【yh：我会让他们留意。】

        这是对颜妍发的第一条消息，提醒他们似乎被认出来了的回复。

        她本来想发，下次不要这么冒险了，或者这种刺激的活动应该多带点人，但是犹豫几秒，还是没法出去。

        程程贴在她旁边，看两个人聊天框，啧啧感叹：“颜洄这个人，有点固执的。”

        显然是看到了颜妍要说又删掉的话，说完又自顾接下去：“嗯，还有点少爷脾气。”

        颜妍想了想，从初中毕业进公司转而出道，身边就永远一堆人围着，周围环境逐渐变成真空，顺着他的身边人太多了，算一算，她居然也勉强算一个。

        这么想着，那边少爷就又发了条微信过来。

        【yh：明晚有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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