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求助

边塞寒风凛冽，红旗漫卷，不时竟飘起细小的雪花。现在不过深秋时节，士兵的战衣却已经难以御寒。

        自从京城奉命督军的周大人来到了边塞，城防军可谓重新洗牌，一变再变。之前的老将自恃资历，压根不鸟京城的钦差，上行下效，竟连底层的小兵都敢违抗指令。

        仍有一些墙头草，乐不得看着这些人的热闹，整日上蹿下跳地挑事。城外匈奴虎视眈眈，城内却派系林立，犹如一盘散沙。这样下去，别说是调查战败原因，若是匈奴当真攻进来，只怕又要连失三城。

        周稠看得分明，自他来了塞外，蛰伏几日突然爆发，以延误战机、中饱私囊等罪名一连撸下去了三名副将，就地处决，快得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据说小苏主将为此气得上门痛骂，却被周大人以治下不严为名直接关押了。

        大军哗变。

        周稠当机立断，任命一个草根副将代行主将之责，暂且稳住军心。这一番雷厉风行地操作下来，确实镇住了不少人。最终真正让人信服的，是他响当当的战绩。

        将领被周稠咔咔咔砍了一半，群龙无首，他便自己亲自上阵指挥。说也奇怪，周稠毫无作战经验，本以为是纸上谈兵之流，却不料在实战中用兵及其灵活，一连多日驻守城墙，不仅抵住了匈奴王三次进攻，甚至擒拿了匈奴主将，可谓是重现当年信谷山之役的荣光。

        此时大家终于心服口服，认了这名年轻的猛将。

        只是，传往京城的战报，却迟迟得不到回应。到底出了何事？想起之前瞒报战败惹得龙颜大怒的事，周稠心下不安。

        “鬼鬼祟祟，为何偷听我们说话？”小仪先发制人。“这就是苏贵妃的规矩？”

        璎蔓盈盈一拜，笑道：“若是听从苏贵妃的规矩，两位主子的密信此时要呈到娘娘的桌案了！”

        孟茹听闻不对，拦住小仪，试探道：“姑娘何必打什么哑谜，想来姑娘若有心加害于公主，现下来抓包的定是贵妃娘娘。”

        璎蔓款款笑道：“姑娘好生聪明，两位主子不觉得奴婢的名字有些耳熟？”

        璎蔓？璎珞？

        竟然都是宋慧芳的人！俩人惊得瞪大了眼睛。

        原来如此！

        本来孟茹就觉得进宫后一切未免都太顺了，小仪每日去太和殿早晚问安，无丝毫阻拦。就连从宫外传信，竟也如此顺利。原来是因为柔芳殿有帮手！

        孟茹真心实意称赞道：“宋娘娘真是厉害！”敌我通吃了。

        璎蔓自十岁起就被派到柔芳殿当值，当时苏贵妃还未入宫，柔芳殿只是乏人问津的一处宫殿，宋太后偶尔会过去坐坐。

        后来苏祃、宋慧芳逐一离宫，柔芳殿渐渐闲置下来。待苏郦入宫后，才重新启用。多年来几经易主，璎蔓一直在殿内岿然不动，从小宫女混成大宫女，后来成了苏贵妃颇为倚重的掌事女官，信任有加，竟从未察觉她是宋慧芳的人。

        “奴婢与璎珞一样，同属于太后娘娘的暗卫。因着前皇后的关系，圣上对苏家多有体恤，但太后娘娘一直对苏尚书心存疑虑。当年娘娘诈死离宫，本欲将璎部的人全部带走，但见奴婢阴错阳差在苏贵妃手下当值，便将奴婢留了下来。”璎蔓倒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将宋慧芳这些年的布置吐露得明明白白。

        原来，这个璎蔓是埋在宫内的一步暗棋啊！这倒是解释了俩人这些天在柔芳殿的优渥待遇，不仅通行无阻，也没有受到丝毫苛待。本来孟茹还寻思着这苏郦为人还挺大气，看来还是人家璎蔓的功劳，净在后头无私奉献负重前行了。

        小仪一直一声不吭，此时终于发声，她默然道：“璎蔓姑娘，敢问太后娘娘为何要诈死离宫？”

        因着苏祃的这层关系在，她幼年时与宋慧芳是十分亲厚的。苏祃来自草原，本就骑□□通，宋慧芳更是在马背上打天下的巾帼英雄，二人从不束缚小仪的成长，她现在这一身厉害的轻功，可是苏慧芳当年到处请名师练就的。

        苏祃莫名失踪，对小仪来说就是一个巨大的打击，虽然苏郦很快填补了母亲这一空白的角色，但是小仪本心里还是更为亲近信任宋慧芳。当年她的死讯传来，小仪痛苦不已，现在深觉当年的眼泪真是白流了。

        “殿下莫气。”璎蔓倒是很了解小仪的心情，毕竟被至亲蒙骗了这么多年，定是会有怨气的。

        她叹了一口气，“太后娘娘也是不得已。”

        原来，苏祃在失踪前，与圣上已有不合。当年苏皇后想离宫回趟草原处理一些事，但圣上不允。没多久皇后居然离奇失踪了，这对圣上而言造成的伤害非常大，当年他下令彻查皇宫，整个京城都快被翻遍了，最后矛头竟然指向了宋太后。

        因着苏祃与宋慧芳二人情同母女的关系，圣上直接认为是宋慧芳协助苏祃离宫的，母子之间爆发了激烈的冲突，圣上更是在一时情忿之下将苏郦纳进了宫。这直接惹恼了宋慧芳，成为她离宫的导火索。

        后来宋慧芳在宫外也调查苏祃失踪一事，竟然发现其中竟隐隐约约有苏家的影子。

        皇上恢复理智后，发现自己做的不妥，本想迎回宋太后，但是宋慧芳与皇上一合计，索性直接诈死，转到暗处盯着苏家，守护这个帝国。

        “本来太后与圣上一暗一明，这些年着实拔除了不少前朝暗线。但谁料苏家突然反水，苏郦背刺，着实是扎得陛下和娘娘措手不及。”璎蔓娓娓道来。“请公主放心，不论是陛下还是娘娘，都决然不会容忍您真去和亲的。”

        小仪迟疑道：“那父皇现在到底如何了？”

        璎蔓叹了一口气，“苏家先发制人，给圣上下了匈奴皇室的秘药，竟然得手了。娘娘现在在竭力寻找解药。”

        小仪心下悲痛，闭了闭双眼，使劲忍住涌到眼边的泪水。

        璎蔓同情地看她一眼，“其实现在最要紧的还不是这些事。”

        是迫在眉睫的和亲啊！

        孟茹不忍给小仪火上浇油，拉过璎蔓悄悄问：“你说此事与成亲王有关，这是为何？他何必插手？”

        保和殿。

        成亲王赵瑜满脸疲惫，缓缓从殿内走出来，一旁的小太监忙不迭地跑过来为他披上挡风的鹅毛大氅。

        圣上昏迷后，因膝下无子，一直是由成亲王赵瑜监国，代为摄政。现下边塞战事扑朔迷离，匈奴大军紧紧相逼，国库空虚，战力不足，朝中甚至没有几个能用的官员。

        赵瑜这几天查了一下吏部的资料，发现竟没几个官员是正儿八经自己寒窗苦读考上来的，一半都是权贵人家花钱买来的。怪不得一遇到事都缩得老远，个个都是徒有其表的花架子。

        这几日他被底下的这帮废物气得头疼，鬼方丹又一再相逼，要求立刻将安仪公主嫁过来方才出兵对付匈奴王军。赵瑜虽心知此事不妥，待皇兄醒来定要勃然大怒，但为了整个大雍朝的社稷百姓，他也实在顾不得，只能对不住安仪了。

        “殿下！”不远处传来一声柔柔的呼唤。

        赵瑜转身望去，在绿瓦红柱的回廊下，站着一位素白色宫装的少女。现下天色已暗，宫灯次第点燃，在黄莹莹灯光的映射下，为白衣少女罩上了一层朦胧的柔光。她款款走来，斑驳的烛光在她身上摇曳，仿佛破梦而来的神女。让赵瑜一时之间分不清，自己到底是在梦里梦外。

        “孟姑娘！”在不经意间，赵瑜已经喃喃叫出了她的名字。

        孟茹在宫里混了这么久，仪态已经掌握得十分到位，她袅袅娜娜地走到赵瑜跟前，浅浅一福，“殿下安好！”

        赵瑜急忙扶起了她，“姑娘不必多礼。”

        孟茹微笑着抬眸，清浅的瞳孔中倒映出赵瑜的面容。距离二人上次见面，不过数月而已，心中朦胧的情意尚在，但其间发生了多少事情，让赵瑜无暇去分辨，自己心中到底是喜悦居多，还是遗憾居多。

        “姑娘前来所谓何事？”赵瑜十分客气。虽然孟茹是他十分心悦的姑娘，她有胆有谋，果敢利落，十分有别于贵族中娇柔柔的少女，让他心中一直惦念着。但是自他听闻她与周家少爷的事情后，也十分君子的退出了追求之列。

        孟茹柔声道：“昔日殿下曾允诺过臣女一件事，现下臣女好友遇到了些麻烦，恳请殿下可以兑现当时的承诺。”

        听完此话，赵瑜一下子从温柔梦乡中惊醒，他冷淡道：“家国大事不可儿戏。若姑娘是为公主和亲一事前来，注定要让你失望了。”

        态度竟如此坚决！

        孟茹有些不解，“殿下三思，从古至今哪场战争是靠姻亲平定的？”

        赵瑜不想与她细说朝廷中那些无用的酒囊饭袋，“公主和亲，鬼方丹就会发兵，请姑娘想想，大雍朝会有多少士兵可以免于战死。”

        赵瑜深吸一口气，“再者说，风雨飘摇、社稷不稳，她身为皇室公主，理应担起自己的职责！”

        孟茹不服，厉声回道：“若是兵临城下皇朝颠覆，我们虽身为女子，但定当奋不顾身！但现下边境不明，安仪和亲不为社稷苍生，而是陷于阴谋诡计！”

        “姑娘慎言！”赵瑜明显被“皇朝颠覆”几个字镇住了！

        二人良久对立，无法说服对方，一时无话。

        此时空中飘起了细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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