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闷气
饭后，芦叶跟着周稠一同回府。
晚风有些凉意周稠骑在马上，感受着阵阵的清风，马的鬃毛也簌簌抖动着。到了周府门口，芦叶接过周稠手里的缰绳，一边往马厩的方向走，一边随手掏出一张手帕擦汗。
周稠正要大步往院里走，眼角的余光一扫，突然发现芦叶手里的帕子似曾相识。
“诶，芦叶。”周稠没多想，下意识叫住了他。
“少爷，咋啦!”芦叶扭身回头，奇怪地看向周稠。
周稠清了清嗓子，“你那个手帕，拿来我看看。”
芦叶疑惑地把手帕递过去，周稠展开一看，顿时一惊。相同的月白色丝绸，上面绣着一模一样的芦叶枪，绣工甚至更为精致。
周稠艰难地张嘴：“这块手帕，是阿茹给的？你们是一人一块吗？”
芦叶没听出周稠的异样，欢声道：“是呀！孟姑娘说，我叫芦叶，所以也要绣一把芦叶枪，让我知道自己的原型是什么，哈哈！”
原来，这是一份谁都拥有的礼物，并不是给他周稠一个人的。芦叶与她朝夕相处，甚至也有一条更精致好看的手帕。猛然间，周稠只觉得一股巨大的失落从头蔓延到脚。风不再舒爽，而是带着透骨的寒气。夜色也不复明媚，挂在柳梢上的月亮仿佛也在无声的嘲笑。
周稠仰天长叹，只觉处处不如意，耷拉着脸，脚步沉重，一步一挪地回到了房间。一连几天，都没有去孟茹的博物馆报到，倒是拖他查的资料，让芦叶给孟茹送过去了。
孟茹一心想着，怎么能扩大博物馆的知名度，增加吸引力，多挣些钱，彻底扶贫摘帽，走上正轨，不再要周家支持了。周稠这边一直没回话，孟茹自己就打起了小算盘。
本来是想着，东院的大堂留着做活动、或者找些关系租借出去，挣些场地费。但是一来现在自己社会关系太少，实在有心无力，二来若是成为商业链条，什么三教九流的人都来，长远上是不利于博物馆发展的，好不容易积累的名声很容易一朝流失。
左思右想，自个儿盘算着，与其空着，不如利用起来，自己办个新展也好，或是与镇里的其他单位联合办展也不错，自己再想些办法从中赚些钱。日后大家进来参观，象征性地收个三五文，也是一笔收入，蚂蚁再少也是肉啊。
饭桌上，孟茹正若有所思，朱润突然在一旁问道：“芦叶，你家大少爷这几天忙活什么呢，好几天没见他了。”
孟茹突然醒过来，心下也有些疑惑，一同看过去。
芦叶突然被馆里最有学问的两个人一起用亮晶晶的眼睛盯着，有些紧张，“啊，我家少爷，哦，少爷没忙什么，就是府衙下值后回家，这几日都比我早呢。”
孟茹一听，觉得有些不对。自己刚拜托了他点事，依照他之前的作风，按说正应该是与自己多商量的，怎么直接不见人影了呢？
“芦叶，我记得周稠是后日休沐！你帮我通知一下门房，我后日去拜访一下老夫人。”
孟茹交待完，扭头对朱润和小仪说：“朱润、小仪，你俩吃完饭别急着走，留一下，我有事跟你俩说。”
小仪闻言，乖乖地点点头，朱润笑道：“孟茹啊，我俩都成了你的贴身小厮和丫鬟了，随叫随到！”
孟茹不理他的话茬，拿出一小沓纸，递给他，“少废话了，这是让小仪前几日绘制的一些产品，拿去兴儿那里售卖。你看看，有什么想法吗？”
朱润严肃起来，低头一一看过来。孟茹也不催他，慢悠悠喝着茶。
“孟茹，我觉得吧，这几张创意还是不错的。”朱润边看边思考，抽出了几页。
孟茹接过来，最上面的是绘着一块轻柔的丝巾，丝巾上浅绣着的淡雅花纹。旁边有小楷细细说明了丝巾的尺寸大小和颜色款式。
朱润赞道：“小仪姑娘真是蕙心兰质，这块丝巾让我一个男人都觉心动，这是我最喜欢的一件了。但是我想请教一下，这个花纹是什么呢？”
小仪一直双手并拢放在桌子上，有些拘谨，听到朱润不假思索的夸赞，有些高兴，“这个出自宋太后昔年的衣物纹路。据说宋太后早年喜祥云纹，后将祥云与玉兰结合，绘成了这段独一无二的样式。太后的衣领、袖口处会绣上这些花纹。我想着，这个花样并不难，如果绣在丝巾上，大家平时围戴着，也是寄托着对太后的一种哀思。”
朱润连连点头称是，“小仪姑娘真是匠心巧妙，对宋太后也及其了解，我都甘拜下风呢！”
小仪不好意思地低下头笑了笑。
孟茹插话道：“我个人也比较喜欢这一件，可以选出来，制作几张试试水。不过，小仪你是怎么知道宋太后衣服上绣制的花样呢？”
“啊，是这样，这个花纹，它挺常见的，以前京城里很多官家太太都模仿太后的衣着样式，曾经见过，所以我就用上了。”小仪看起来有些紧张，说话有些吞吞吐吐。
孟茹便没有再问，拿起朱润挑出的第二幅，上面绘制着一面纸扇，扇子上是一匹奔腾的骏马，惟妙惟肖。骏马四周画有巉岩峭壁，画面张弛有度，骏马更显神骏。
“这个纸扇也不错，骏马奔腾。这匹马想必是宋太后生前的爱马吧，陪她守城直至战死。画在纸扇上挺大气的。”
孟茹显然更喜欢这面纸扇的创意，说着笑了起来，“我看快要入夏了，大家对扇子的需求变大，挺实用。”
朱润也赞同这一点，“我正是考虑到这一点，方才觉得这件不错。不过也多亏了小仪姑娘丹青出彩，这画工太绝了，不输京城大师啊！”
小仪被夸的有些脸红，“我自小跟着阿爹学过丹青，尤擅画马，这次是恰好赶上罢了。”
孟茹大赞，“小仪真是才貌双全，这匹马真是骏啊，我看着都爱不释手，更何况那些男的们。我看你们这些公子哥们可以拿着这扇子去逗姑娘了。”
夜明星稀，几人也不着急回家，在馆里一直开会研究讨论，各抒己见，吵吵闹闹地进行着头脑风暴，不知不觉中夜已深沉。
同一片黑夜下，周稠躺在院子里的躺椅上，双手交叉背到脑后，头枕双肘，一言不发，静静看着天幕。
芦叶忙前忙后地收拾东西，不一会儿整理出了一大箩筐，“少爷，您这些天怎么一直没去找我们馆长啊？”
周稠一听，觉得有些稀奇，“诶，现在你们都管阿茹叫馆长了？”
“是啊！”芦叶不以为意，“我们都这么叫，毕竟是给大家发月钱的，再叫孟姑娘就不合适了。”
周稠轻叹了一口气，“阿茹现在很忙吧！”
“少爷您是不知道我们现在有多忙，好多需要开发的东西，吃饭的时候馆长还会问我和兴儿的意见。嘿嘿，我俩大字不识一个的，哪里懂这些！但是馆长每次都很认真的听，有时候还采纳呢！”说起馆里的事，芦叶顿时眉飞色舞起来。
周稠奇了，“哦？你还能提出建设性的意见？说来听听！”
芦叶认真道：“我主要在门口售票啊！我发现，有人会买了票参观完，第二天又继续用前一天的票参观。我把这事反应给馆长了，馆长特别重视，还夸我机灵呢！”
周稠一听气就不打一处来，二十文的票还要逃，这人想占便宜想疯了吧！想起孟茹一直以来勤勤恳恳地筹划和付出，还有人薅这种羊毛，顿时十分心疼。
“是谁啊！少爷我今天就把他抓起来！怎么也得让他把之前的补上！”
芦叶赶紧拦住，“少爷别冲动啊！馆长已经教育他了，钱夜补上了。”
周稠心下十分纳闷，就孟茹那小身板，此等老赖会乖乖听话？
“什么时候的事？下次再有这种事，你就去衙门里找我，当下就脱他一层皮。也不看看是谁的地盘！”
“是孟馆长的地盘啊！”芦叶悠悠地接道，眼看周稠双眉一竖，赶紧好好说话，“就是前两天的事，您有个几天不来了，发生了好多事呢！我走的时候，馆长还跟朱润、小仪一块儿商量事呢！”
周稠有些酸溜溜的，“哦？他们有什么事还要商量到这么晚啊？
“少爷，事情多着呢！诶，说了你也不知道！”
这话顿时捅了火药桶，打到周稠心里最纠结的地方。本来就吃醋手帕的事，现在又觉得几日不去，这帮小团体更紧密了，就连芦叶都一副你不懂的样子，这怎么得了！周稠的少爷脾气一下子上来了，恼羞成怒，“行！我看以后你也不用回来了，就在那里干吧！”
芦叶一看自家少爷又犯少爷病，顿觉头大，在馆里虽然事情多累一点，但是大家都其乐融融的，馆长对每一个人都很好，哪里像在周府，真是拿一份工钱干两份活，还真不想回来了！
心里虽然这么想，但嘴上是万万不能说出来的，虽不知周稠这几日的反常与自己的同款手帕相关，但好在芦叶对周稠也算了解，对那点小心思心知肚明，“少爷可别赶芦叶走啊！明日馆长要来周府，芦叶还得伺候呢！”
周稠特别惊讶，“阿茹明日来？”
芦叶点点头，突然无师自通，“是啊！特意选在您休沐的时候过来！说来看看您和老夫人！”
周稠堵了好几天的气忽然散开了，颇有些神清气爽，起身进屋，边走边说：“行了，我睡觉去了，你赶快把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清理了。都堆门口像什么话！”
芦叶看少爷一下子活了过来，偷偷撇撇嘴，这一箩筐可是好东西，明天要带给馆长呢！诶，果然不懂吧，还不让说，这少爷脾气真大！也就馆长能受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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