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休沐

五月是一个乍暖还凉的季节。

        清晨的曦光略带凉意，出门的时候必须要穿上罩衫，才能挡住料峭的小凉风。待到午后，温度渐渐回升，阳光灿烂，暖意融融，已经有爱美的姑娘穿上夏季清凉漂亮的裙子了。

        孟茹今天一早就起来，在家里认真梳妆打扮，平日里随便盘起的头发用梳子细细梳顺，挑起几缕编成辫子盘在一起，剩下的头发自然垂落，又黑又茂密，丝毫没有去馆里的意思。

        早饭时，孟亭芳看到自己的姑娘居然还在慢悠悠喝豆浆，十分惊讶，“大忙人今儿个怎么有空了？呦，还上了妆！”

        孟茹夹起一个灌汤包，小心翼翼咬破一个口慢慢吮吸，生怕包子里的油脂沾到脸上，没搭话茬。

        孟亭芳继续逗姑娘，“诶呦，还穿上了这么好看的裙子，还披着香云纱罩衫！这是要去见谁啊！”

        孟茹终于忍不住开口，“爹，我帮你开那个博物馆已经折腾快3个月了，我就不能休息一天出去玩玩吗？”

        被这么一怼，孟亭芳也理亏，酸溜溜道：“有空了也不说在家陪陪你爹，去哪里，钱够吗？”

        孟茹面对孟亭芳这么一副“空巢老人”的样子很无奈，您老人家整天出去和人吃茶应酬，也没务正业啊，不比自己忙。

        “去周府！有正经事呢。钱够用，您那点留着和宋叔他们一块儿吃个酒，吟诗作赋得了。”说完就擦擦嘴，直接回屋子里补妆。

        孟亭芳一个人孤零零坐在饭桌上，撇撇嘴，“哼，可是挣了钱，翅膀硬了。”

        孟茹直接出了门，发现周府的马车已经在门口不远处等着。芦叶在不远处兴奋地对着孟茹挥手，“馆长，嘿，这里呢！”

        孟茹疾走几步，“芦叶，你怎么来了？也不进去叫我？等了多久了，我走过去就行了啊，还专门接一趟！”

        芦叶嘿嘿一笑，“怎么能劳动孟馆长呢？今天一早少爷吩咐了，不知道您什么时候到，就让我早点在这里等着，也不许打扰。万一您起的晚些，中午天气未免太热，马车到底舒服些！”

        没想到周稠这小子突然这么体贴，还怪不适应的。孟茹欢喜上车，“有劳了！告诉周稠下次不用了，自小就去，闭着眼睛也迷不了路啊！”

        芦叶可机灵啊，笑道：“小的可不敢做少爷的主，这话您亲自去跟少爷说吧！”

        平日里走路一炷香的路程，坐着马车时间也差不多，不过确实省事了。到了大门口，马车也没有停，一路轱辘轱辘长驱直入，直接进了二院。孟茹掀开车上的帘子，周府的丫鬟早已等候多时，上前搀扶着下车。

        “孟姑娘，您可算来了，老夫人这些天一直念叨您呢！”

        “是啊，听芦叶说您今天要来，老夫人可高兴呢，昨天可专门吩咐后厨做几道您爱吃的菜呢！”

        几个丫鬟七嘴八舌地簇拥着孟茹往里走，直接进了听雨斋。周老夫人就在屋子里等着，见了孟茹立刻喜笑颜开。

        “阿茹！快过来！想死我了！”

        “老夫人！”孟茹也很给力，小跑着扑进周老夫人怀里，老夫人一把搂住，非常喜欢。“阿茹瘦了，待会好好补补。你这小丫头真没良心，这么些天都不来看看我。”

        大家看周老夫人这么高兴，也纷纷凑趣，“孟姑娘一来，就像是老夫人的亲孙女，”

        “是啊，看把老夫人高兴的，前两天还怏怏地不爱吃饭，听说，孟姑娘要来可精神多了！”

        孟茹一听十分担心，“老夫人是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怎么还不吃饭呢？”

        周老夫人拉着孟茹的手不放，“别听他们浑说，没什么事！你啊多来看看我就行！听他们说，你最近在忙什么博物馆？女孩子家，别太累着自己，又不是要靠这个吃饭！孟亭芳没本事，养不起闺女，来周家，我养着你！”

        孟茹知道周老夫人是心疼自己，也不分辨，只笑道：“县太爷布置下来的任务，交到我手上还是要好好做的。老夫人这话阿茹可记住了，以后吃不上饭了，我天天来找老夫人，到时候可别撵我。”

        这时候，周稠从门外大步走进来，给周老夫人请了午安，看到孟茹，作出一副惊讶地样子，“阿茹今天怎么来了？没去馆里忙？”压根不知道芦叶已经把他安排马车的事早早秃噜给孟茹了。

        孟茹自小和周稠长大，他那点小心思基本都能摸个八九不离十。先前就怀疑周稠有什么事在躲着她，现在看他一副此地无银的样子，更加确信了，心下有些好笑，但也没戳破，只淡淡笑道：“好久不见了，甚是想念老夫人，今儿个有空，便来拜访。”

        周稠心下微酸，这些天俩人也一直没见，来了也不跟自己说，真是没良心。

        周老夫人没发现俩人之间的别扭，自顾自张罗着，“快在听雨斋摆好宴，烫一壶酒，今日我要小酌两杯。”

        丫鬟们鱼贯而入，周老夫人口味偏淡，近日肠胃不好，冷菜仅上了两道，周老夫人招呼道：“阿茹，来尝尝这道水晶脍，特意为你做的，很适合女孩子吃。”

        水晶脍主料是鱼肉，与火腿、猪皮等切成细丝后佐以香料做成的透明状鱼冻，晶莹剔透，犹如水晶，故名水晶脍。

        孟茹向来喜食汤汁饱满的食物，夹起一块入口后，感觉如吞凝固云雾，细腻、柔软，又不失韧性，色泽、口感俱佳。不由赞道：“府上的厨子水平越发高超了啊！好吃！”

        接下来热菜陆续端上桌，清炖蟹粉狮子头、龙井虾仁和白汁圆菜，基本都是江浙菜。周稠口味受周老夫人影响，喜荤食，口味又偏淡。清炖蟹粉狮子头肉质肥嫩，蟹粉鲜香，青菜清口，齿颊留香，几人都吃的十分满意。

        孟茹早上吃的挺饱，本想着溜达着去周府消消食，谁想今儿个有专车接送，本身就不太饿。再者说平日里吃的本不多，以素食为主，故而最爱饭桌上的白汁圆菜。周府的厨师很有几分水平，他将圆菜切成块状，辅以山药、笋等时令蔬菜，佐以葱姜、酒等，煮熟后卤汁浓稠，色泽鲜亮，口味清淡微咸，不由多吃了几口。

        下面陆陆续续又上了煨鹿筋等几道大菜，几人时不时碰个杯，小酌两口，谈笑风生，吃到最后孟茹实在吃顶了，放下筷子只顾说话。周稠倒是还很能吃，鹿筋基本是被他干掉的。周老夫人看到后不禁有几分心疼，“这是在府衙中吃的不好吗？怎么吃了这么些，以后让家里给你送饭吧！”

        周稠瞟了孟茹一眼，哼哼唧唧说：“也没有，倒是这几日晚上吃的差了些！”

        孟茹听着他这意有所指的话，绷住了表情，没吭声。周老夫人还在那里絮絮叨叨的嘘寒问暖，周稠有一搭没一搭应和着。

        饭毕，周老夫人毕竟年纪大了，平日里养尊处优，贪吃了几杯酒就觉得头晕晕的。孟茹见状起身告辞，周老夫人不大舍得，使劲挽留：“再待会儿吧！晚上留在这里吃个晚饭！”

        孟茹笑着推辞道：“已经打扰很久啦！老夫人休息吧！我爹那里有点事，下午要过去一趟。”

        周老夫人闻言也不好再留了，周稠没想到孟茹这么早就要走，话都还没说几句呢，心下有些不大舍得，终于拉下面子道：“我送送你！”

        俩人一同往外走，正巧芦叶迎面撞上来，见了孟茹很是激动，“馆长，刚听说您要走，幸好赶上了。我昨日收拾了些东西，感觉小仪姑娘会用得着，您来看看吗？”

        孟茹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周稠赶紧接话：“昨天那一箩筐吗？哦，不错，我们去看看！”

        芦叶诧异看了周稠一眼，昨晚还是看着碍眼的东西让赶紧扔了，今天怎么就这么积极了。也没多想，期盼地看着孟茹。

        孟茹心里惦记着馆里的事，索性下午也没什么事，既然芦叶积极性这么高，就当加半天班好了。便跟着芦叶去了周稠的院子。

        周稠也有些好奇芦叶能有什么好东西能给孟茹，一直寸步不离跟着。芦叶早早把收拾出来的东西放到了院子里，孟茹蹲下来一翻，噗嗤乐了：“芦叶，你可真是有心了！”

        周稠俯身看去，发现里面尽是些自己以前不用的纸扇、裁剪衣服剩下来的布料，包括淘汰下来的笔墨纸砚，甚至还有不成套的碗筷茶杯。周稠有点不好意思了，这些东西怎么能给孟茹呢，急忙给芦叶使眼色，“这都些什么东西，让你收拾出来的其他的东西呢？”

        芦叶一脸茫然的看向少爷，周稠有些急了，抬手就敲了芦叶的脑袋，气急道：“赶快把这些破烂收起来！”

        孟茹见状急忙打圆场，“芦叶挺有心的了，周稠你有所不知，最近我们要设计一些产品，这些正好拿去给小仪他们练手。”

        周稠现在最听不得的就是“你有所不知”“你不懂”之类的话，多日的委屈和失落一下子爆发了出来，恼羞成怒道：“是！我什么都不知道！你继续去忙你的吧！”

        孟茹傻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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