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30


因为要开展新产品的工作,周莫尔回了公司总部,也就是汉市。很长一段时间,循蹈都没见到他。

        倒是张玑来家里看望过和隋妍和她,买了许多东西,说是周莫尔让他采购的,还给了跑腿费。

        不是太忙,就是太累,循蹈没时间细想和周莫尔的事,反倒是时间拉长,淡化了一些不自在和忧虑,她开始有些想念周莫尔。

        “周莫尔明天回来,晚上我们过去你们那儿一起吃饭。”张玑一大早在电话里兴高采烈,好像盼星星盼月亮终于把情人盼回来般,循蹈忍不住笑。

        “吃什么呀?我明天下夜班,要睡觉!”

        “周莫尔说了,我们准备,你们就只等着吃就好。”

        循蹈乐见其成的挂了电话,开始收新病人。

        正对护士站的病房是个双人间,刚住进一对男同事,两人都是五十岁上下,市植物园景区的工作人员。

        周末在植物园闲逛,挖了些野菜,两人吃了几顿,结果双双出现恶心、呕吐、腹痛、腹胀等消化道症状,以为是急性胃肠炎,自行买了药吃,不缓解。

        很快,公司其他同事和他们两人都发现自己越来越“黄”,是真的变黄了,脸色黄、眼球黄,尿也黄,病情越来越重,还出现了明显乏力,只好赶紧来医院门诊看病,门诊医生以“肝功能损害”收入院。

        “我们在植物园工作好多年了,时不时地挖野菜吃,从来没出现过这情况。”其中一个和医生说道。

        “也许这次恰好挖到有毒的。”循蹈判断,应该和食用野菜有关,毕竟仔细询问后,并没有发现两人同时食用或接触其他的可疑食物或药物,日常的生活习惯也没有特殊。

        “我们在植物园这么多年,还是很通晓的。”另一个还是不太相信,会栽在食用野菜上,继续辩解。

        “也许混在里面,没辨认清楚。”

        两人沉默了一小会儿,不再否定医生的推测。

        “医生,我们这严重不?”

        “门诊查肝功能,提示转氨酶、胆红素都明显升高,我已经安排了护肝、降黄等一系列保肝及支持治疗,再完善一些检查,我们会监测肝功能的变化,你们先不要想太多,好好治疗,注意一定要好好休息。”

        “哎——这叫个什么事儿,野菜还能把肝给吃坏了!”

        “哎——真是倒霉!”

        两个自嘲倒霉蛋儿的中年男人,还是不愿接受这个事实,相视苦笑。

        “医生,听你的意思,我们还要住好一阵子?你可不能吓我们,有那么严重吗?”

        “就是啊,能快点出院就拜托医生尽早给安排,家里家外还一堆事儿呢。”

        虽然周身不适、虚弱无力,但二人仍未意识到疾病的严重性。

        肝脏是人体最大的消化腺,感染、药物、酒精等各种致肝损伤因素使肝细胞发生严重损害,都可能使其代谢、分泌、合成、解毒与免疫功能发生严重障碍。

        急性肝损害的病因往往令人不以为然,但可在不经意间,酿成最糟糕的后果,洞察情形,医生会更加细心谨慎,患者却总是掉以轻心。

        不少疾病表面看起来云淡风轻,普通的根本引不起重视,更别提能和生命危险关联在一起,可实际上却危机四伏,诊治起来十分棘手,转归也分化严重。

        要降低这种认知分歧,是很棘手的事。

        循蹈回忆,去年收治的一名四十岁女患者,笃信偏方,两个月内食用了十余条“蜈蚣”,入院前半月突发巩膜及全身皮肤重度黄染,厌油,腹胀,乏力,纳差,但未予重视,仅在一私人诊所处就诊,后突发昏迷送入院。

        入院时转氨酶、胆红素、血氨均重度升高,经护肝、降血氨等治疗后,胆红素仍然不断升高,会诊后转入icu给予人工肝治疗,仍未奏效,肝功能衰竭发展为全身多器官功能衰竭,最终失去了生命。

        据家属说,她直到奄奄一息,仍难以置信会有如此严重的后果。

        有些肝损害,发病急,病情有快速加重的倾向,会在短期内发展为肝衰竭,这种爆发性疾病带来的生命危险,如晴天霹雳,最难被人接受,但在肝病上却是不少见的。

        循蹈回办公室的路上,盘算着这二人肝功能损害不算轻,但愿治疗后各项指标能逐渐好转,否则情形就比较麻烦了。

        一股甜腻的味道扑鼻而来,逐渐在走廊上弥散,她走到配药室,问道:“10床的血小板输上去了?”

        “是的,输了有十几分钟了。”

        循蹈偶尔喜欢来配药室呆一呆,和护士们聊个几句,看到她们娴熟的配药手法,就觉得很过瘾,对舒缓情绪很有帮助。

        曾经看过一副漫画,形容护士掰安瓿对决医生掰安瓿,护士娴熟轮飞颈折,医生慌乱洋相百出,虽然略夸张,但不得不承认,确实形象。

        几个星期前去内分泌科,恰好看到一男医生,和护士比拼掰安瓿,从不以为意到手破血流,在哄笑中独自舔舐伤口。

        循蹈自己也是要用砂轮在瓶颈处来回滑切个五六遍,再用白大衣包住安瓿的头,才敢折断,即使经历这样繁冗的步骤,还是不免忧心忡忡,还是偶尔徒劳无功。

        “路过他房间,浓浓的味道。”

        “循循,你说这也算是芳香的味道,怎么闻起来那么难受。”护士笑道。

        “腻的上头。”但与医学院、医院里五花八门的腐臭、腥臭、恶臭以及刺激性气味相比,冰冻血小板的味道已算上乘。

        10床是一个典型“肝癌三部曲”的患者,乙肝——肝硬化——肝癌,目前已经是晚期,恶病质,大量腹水致使腹部向两侧膨出形如蛙腹。

        他的腹腔留置了引流管,当腹水增长,腹胀加重,呼吸困难难以忍受时,会引流放出一些腹腔积液,以减轻症状。

        照顾肝癌患者的是他儿子小哲,二十七、八岁,戴副眼镜,长相很斯文,身形削瘦,但却强健能干。

        小哲十分孝顺,这次父亲入院近月余,几乎日日夜夜守在床边,事事亲力亲为,老父亲甚是欣慰,虽身患重病,已卧床不起,却不急不躁、性情温和,嘴边始终带着笑容。

        小伙子对父亲细心周到的照顾,周边的病友及医护都称赞有加。

        “惟孝顺,解其忧。”主任查过房后言道,病人病重阶段,心理状态如此,难得!

        循蹈目前只予其对症支持治疗,尽量解除他身体的痛苦,输入血浆、血小板、白蛋白、电解质……家属积极、病人配合,病情一时间还算稳定。

        夜半时分,抢救床收治了一名老年男子,上消化道出血,循蹈匆忙赶到病房,他正扶着床头,耷拉着双腿坐在床边。

        两侧分别站着他的老伴儿和女儿,捧着盆接他呕出的血。神情还算镇定,像是司空见惯。

        患者已诊断肝硬化数年,既往已确诊胃底静脉曲张,做过内镜下注射硬化剂加组织胶治疗,但这名患者常年酗酒,医从性差,这次偷偷吃了炸花生米诱发再出血。

        最初见到egvb(食管胃静脉曲张破裂出血)呕血的病人,循蹈脑海中浮现出周星驰电影里冲天喷泉吐血的镜头,不过在现实中呈现为无需艺术加工的冲地花洒。

        上级医生指示,患者出现失血性休克,依生命体征适量扩容,同时给予生长抑素、垂体后叶素等药物控制出血,必要时下三腔二囊管,待一般状态稳定后,行内镜下检查及治疗。

        争分夺秒的救治,患者生命体征趋于平稳,转危为安时已是深夜,循蹈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空无一人的办公室。

        极度亢奋后,一阵倦意袭来,循蹈靠在椅子上闭目养神。

        五官之中,只有眼睛有眼神一说,闭上眼睛,意识放松,身体就能得到暂时的休息,循蹈屡试不爽,每次睁眼后,能感觉到,眼前的世界更亮,思维也更清晰。

        大、小夜的护士正在交班,大约闭目了半个小时,上大夜的护士走进办公室,“循医生,暂时没啥事,去值班室睡会儿吧。”

        “好。”循蹈闻声打开眼,起身。

        “我刚才接班时看到10床的儿子往楼梯间走,手上好像拎了一瓶——白酒。”

        循蹈蓦地清醒,五官皱到一起,“白酒?”

        “嗯,应该是,你说他要干嘛?”大夜护士刚睡醒,精神饱满,倍儿有闲心好奇。

        “我去看看。”循蹈边说边往楼梯间方向走去。

        进入深夜,护士关闭了走廊上的大部分照明,在每个病房的门下都有一个脚灯,供夜间巡视用。

        穿过昏暗的走廊,尽头是楼梯间,灯光均匀柔和,一个年轻的身影坐在楼梯踏步上,身旁果然立着一个酒瓶样的器皿。

        大楼顶层的楼梯间,真是医院里难得清静的一隅,但宽敞的空间与挑高的顶棚,更显出背影的落寞与黯淡。

        “这么晚了,还不睡?”循蹈在小哲身后轻语。

        小哲闻声转过头,见是循医生,赶紧站起来,恭敬的回道:“循医生,睡不着——你这么晚了还在忙?”脸上微微泛着红晕,一阵酒气袭来。

        “夜班,一直都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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