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告白
方南天没有动，他身体僵硬，没从刚才看到的事中回过神，不知道秦端明现在又是在干嘛，眨了眨被遮挡的眼睛，不安问：“怎么了？”
右手一热，是秦端明的手覆上来，身后又响起醇厚的声音，“听我的，往前走。”
视线被挡住，他被秦端明牵着往前走几步。
方南天不习惯地挣扎想摆脱，却被秦端明更用力地握紧手。
他知道挣脱不开，只好顺着秦端明往前走。
眼前昏暗，条件反射地想靠紧身后的人，走路时步子放缓，但秦端明一直在指引他，“放心，不会摔倒的。”
低沉的声音熨烫着心中仅有的一点焦躁和不安。
周围响起细微的声音，有隐忍的笑意，似乎有很多人。
此刻方南天才意识到什么，心里冒出的想法让他一瞬间紧张地握紧了秦端明的指尖。
“你…”方南天舔了舔嘴唇，眼睛依旧被秦端明的手覆盖着，透过缝隙仍只看到漆黑一片，他犹豫开口，“哥，这是……”
话还没说完，周身突然响起一阵巨响，是礼花筒爆开的声音，紧接着是众人热闹的欢呼声。
在礼花筒响起的同时，秦端明松开覆在他眼上的手，眼前突然亮起的强光让方南天不适应地眯了眯眼睛。
他睁开眼时，看见咖啡店的朋友都在，还有禾景续。
他听见秦端明在耳边轻声说，“生日快乐，南天。”隔得很近，嘴唇擦过，像刻意地亲了亲耳尖。
方南天没来得及顾及这需要探究的举动，下一秒，禾景续就冲上来给他一个拥抱，“恭喜！你又老了一岁。”
方南天接收大家递上前的礼物和祝福。
墙上的指针正好指向十二点。
欢声笑语中，他像钝了的生锈机器，心中泛起迟来的涟漪，久久未停息。
店内备了酒，已经准备好晚餐，吃到一半的时候，秦端明推着生日蛋糕车进来，这一晚，生日快乐歌好像就没有停下，大家都很高兴，笑声没有停过。
他记不起这样的热闹有多久没发生过，大概从父亲坐牢起，又大概比那还早些，在这个家庭已经出现分崩离析的前兆的时候。
生日已经成了可有可无，甚至刻意想要遗忘的日子。
很少会为喜悦而热泪盈眶，但此刻却眼角酸涩。
大家都很快乐，饭菜很好吃，所有人都熟络的像很多年的老朋友。
咖啡店的后面有一个小花园，吃得差不多了，三三两两的结伴回家，方南天送客后，靠在花园旁的扶栏上，望着光秃秃的花园发呆。
花园只有草皮和单一的几棵绿植，秦端明说明年初春在这里种上花。
秦端明松开手的那一瞬间他突然想到，自己的生日快到了。
秦端明大概向来就很体贴，所有的好都施展得恰到好处。
方南天有些醉了，头靠在身侧的柱子上，眼睛微阖，脑中不自觉闪过与秦端明相识到现在的场面。
迷迷糊糊的，连身边有人靠近都没察觉。秦端明手搭在他肩上，他一怔，突然醒过来似的，眼神朦胧地望向秦端明。
秦端明笑着揉他的头顶，“就喝醉了？”
方南天看着近在迟尺的人，走廊顶只有一盏的，衬得秦端明面庞柔和，方南天少见的乖顺地点了点头，“嗯。”
“那就回去睡吧。”秦端明虽是这么说，却没动。
两人并肩而立，谁都没有率先动作，秦端明身上带着清冽淡薄的香味，方南天缓缓呼出一口气，由衷道：“今天很开心。”
他顿了下又道：“但是你骗了我。”
当时慌张所趋，后来细看发现那张图破绽百出，是能发现ps过后的痕迹的。
方南天说这话时语气轻快。
秦端明笑道：“还担心会骗不到你。”
方南天现在想想还是有些后怕，如果当时的照片是真的……
秦端明揉了揉他的脑袋，像安慰小孩，轻声道：“吓到了吗？”
方南天抬头看向秦端明，一愣，眼里有一瞬间的茫然。
他是吓到了，但秦端明的突然提起，让他想起那一瞬间，比起店子被砸，更害怕秦端明会出事。
“怎么了？”秦端明皱眉，抬手想去捏他的鼻子，“吓傻了？”
方南天却躲开了，语气突然平
淡，“没有。”
秦端明目光落在他脸上，停顿了几秒，收回手，转而道：“生日愿望是什么？”
方南天眨了眨眼。
秦端明笑着重复一遍：“生日愿望，想要什么？”
方南天笑了下，才接收到信号似的摇摇头，他望向一颗绿植，眼神缥缈，又不像在看着那处，“没有什么想要的。”
“什么都没有？”秦端明眉毛半挑。
这次，方南天冲他笑了笑，果断道：“没有。”今晚就是最好的礼物。
秦端明调侃：“这可是你为数不都可以提要求的机会。”
方南天瞟了他一眼，反问道：“你是小孩子吗？”
秦端明忽然笑起来，嘴角微扬，方南天被他盯得别扭，于是撇开目光。
他听见秦端明道：“我不是，但你可以是。”
方南天的心重重地跳了下。
身后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断了两人的交谈。
他们一齐回头，林鹿站在三步远外的地方。
她似乎是跑过来的，呼吸还有点急促。
“你们在聊天啊？”
秦端明点头，“是，怎么了？”
她有些犹豫，看着秦端明，脸有些红，是喝醉的迹象，“我想和你说件事。”
方南天想起她在酒桌上喝了不少酒。
秦端明闻言，手从方南天肩膀上放下，一副认真聆听的模样，“你说。”
林鹿看了方南天一眼，又很快瞥开眼，欲言又止，最后她望向右侧通向二楼的楼道，说：“能不能去那说……”
方南天眉头一蹙。
秦端明没有拒绝，“好。”看了下方南天。
方南天自觉道：“你们去吧，我去里面坐一会。”
等两人走后他没有立即离开。
他大概猜到是什么事——林鹿要表白。
之前听说林鹿是秦端明朋友的朋友，两人认识有一段时间，来店里工作似乎也是林鹿主动提起的。
方南天在走廊上站了好一会，下午刚下过雨，晚风应是惬意舒适的，他却吹得燥热，这种燥热来得没有理由。
楼道处的脚步声停下。
除了树叶的沙沙声，他再听不到其他声音。
他瞥了眼通向二楼的楼梯，拐角处有人影，犹豫片刻后，他往后退了几步，像个不熟练偷盗的窃贼，动作拘谨，小心翼翼。
方南天后背紧贴墙壁，才能勉强看见拐角处秦端明的背影。
这种奇怪的感觉不知道从何而来，刻意压制而放缓的呼吸，风声，心跳声，在炎热的夏季夜晚，他在户外的楼梯口旁，试图听到一点点的秦端明和别人的对话。
他心跳得很快，举止像个小偷，脸颊烧得泛红。
同样他不知道这样行为的意义何在，可心里又仿佛哽着一口气，堵在胸口。
他无从探究胸口紧张到发闷的原因，也许是酒精上脑，他像台故障的机器，凭着本能画出运动轨迹。
方南天听见秦端明叫了林鹿的名字，他身体微绷。
秦端明的身影晃动，抬起手，将落未落，林鹿靠在秦端明的手上。
那一瞬间，他终于像一颗被酸汁溅到的充满气体的鼓胀气球，炸开了。
像个小孩，喜欢的玩具即将被夺走，所以惊慌，失措。
一系列幼稚的行为也跟着拥有答案。
林鹿红着脸跑了下来。
她看见走廊边的方南天时似乎有些诧异，但紧接着匆忙打了个招呼，朝咖啡店的门口跑去。
方南天望着林鹿离开的身影，怔怔的。
一时他不知道，是林鹿袒露了心思，还是他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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