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15章
“呼呼”
阴暗的巷角里边，身材臃肿的女人拖着灰头土脸的男人一路狂奔，两人都有些衣不蔽体，身上的破布随时可能宣告罢工。男人有些惶然地左右环顾，目光偶尔落到女人身上又迅速弹开，看不出本来颜色的脸上随之浮起两团有些黯淡的红晕，视线却牢牢定住，没有挪动分毫。
猝不及防地，女人刹住了脚步。
周遭非常安静，追兵的脚步声已经完全听不到了。
男人松开紧握的拳头一屁股坐到地上，靠着墙壁不断喘息。超负荷工作的气管受不住大量涌入的冰凉空气，胸腔起伏间带了丝丝缕缕的疼，伴随着血腥的铁锈味传到大脑，浅浅地刺激着昏沉的神经。
女人也累的够呛，贴着墙壁有些夸张地慢慢滑坐在地上，然后一抬手便扯开了衣襟。
男人：“？！！”
他眼睁睁地看着女人从胸口拽出了两坨原材料不明的半球形物体，又在腰间一扯，将累赘的长裙撕了下来，露出里头收腰的长裤和靴子。
“她”似乎是轻轻地出了一口气，微微弯下腰，从颈侧抠下了一小块皮肤一样的东西，咳了两声。随着那玩意儿脱手，对方原本尖细的声音立刻变得低沉起来，略微有些沙哑，也不知是不是那块皮肤的影响。
做完这些，他转了转肩膀上的关节，手下用力一拧，令人牙酸的关节声音响起，人也跟着抽条拔高，几秒内就长高了一大截。
人的体积就那么大，纵向上拉长横向上自然就短了，等这些全部完毕，他开始收拾地上的破布的时候，在男人面前的已经不是那个迟钝臃肿的胖子，而是一个瘦削高挑的年轻男人。
男人彻底看愣了。
施林扶着发酸的老腰，心道这种角色下回还是少扮，挨了好一顿打不说，对腰腿什么的伤害也太大了。
嘶那帮王八蛋手下可真是一点不留情，欺负他没描眉画眼扮得丑吗？
“你你是男人？”
听到这满含震惊的声音，施林这才想起来边上还有一个拖油瓶要应付。他视线一转迅速扬起嘴角，笑眯眯地转身弯腰，看着男人问道：“还能走吗？”
男人讷讷地回道：“还，还行”
“那就好，起来。”施林伸手把人从地上拎了起来，“闲话少叙，跟我走。”
“等等，你要去哪？”男人这些时日连着被各方势力找上门来，胆儿早已比老鼠还小，一点风吹草动都能吓得一蹦三尺高。
施林看他片刻，忽地一歪头：“你该不会真的以为，我只是好心想帮你吧？”那也未免太天真了。
“不过你也不必太过担心，你的命呢我是不要的，”他又说道，“但想活命，总得交出些东西来。此处隔墙有耳，咱们换个安全些的地方慢慢聊。”他说到此处忽地一停，视线微微移转，嘴角也随之挑起，扬声道，“阁下不如出来说话，这听着不嫌累吗？”
“”
“啪，啪，啪。”
清脆的鼓掌声响起，一个脑袋从两人靠着的墙壁上冒了出来，带着几分好奇看了过来。
“看不出来，你还挺敏锐的嘛。”那人说。
施林微笑着，袖子一甩掩去指尖一抹冷光：“过奖，阁下才是好身手。”
“所以二位，”对方学着他先前的动作一歪脑袋，笑着说道，“要不要帮忙呀？”
施林：“”
我刀都掏出来了你居然不动手？
许是没看懂他脸上的表情，对方想了想，直接翻墙跳了过来，指着自己认真道：“我可是很有用的，真的不要我帮忙吗？真的吗？”那双眼睛瞪得很圆，里边装的情绪也很纯粹，似乎不谙世事的样子。
施林感觉，就是今儿自己不答应，这人都会死皮赖脸地跟上来，而到时候是帮忙还是捣乱，就不得而知了。还有对方的实力他面无表情地斟了一会儿，最后貌似有些为难地点了头，恰到好处地表现出了对此的一点羞于启齿：“呃，那就拜托了，只是不知阁下是何方神圣啊？”
“无名小卒，不值一提。”对方摆摆手，笑出了一颗尖尖的小虎牙，像是猫科动物才会有的那种，在太阳下闪着光。
而男人缩在墙角，看向两人的眼神有些闪烁。
且说骆少侠也不知与施林有什么陈年恩怨，硬是一夜没睡。夏君则看他那蹲在房间门口，背着个小包裹随时准备踹门逃命的样儿，真的是气不打一处来，想也没想一脚便撩了过去：“至于吗你。”
骆少阑没出息地挨了这一脚，脑袋动都不动：“你不知道，有些事情不是亲身经历无法体会。”
他这就叫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夏君则纳闷死了，皱着眉问道：“他以前把你怎么了？”
骆少侠内心一张苦瓜脸皱得死死的，脸上倒没什么表情，心道被那厮扮的女人骗了小俩月还认认真真帮人家找地儿住，找完拍拍屁股给扔了这么丢脸的事能告诉你吗？
不是他的问题，是施林专业技术过硬，就是这样。
“你记住小心就行，尤其最近可能有女人主动贴上来的，”他最后只说了这两句，满怀警告之意，“那厮，无孔不入。”
“哈哈，知道了。”夏君则失笑，“不过你专门跑到这一带来，那位停炎的传承者可是找到了？”
“对，”骆少阑不会无的放矢，“他叫郑安，就住在城北的一间小院儿里。咱们收拾一下，可以准备去寻他了。”
夏君则点头：“稍等片刻。”
他回身拿上了扇子，盯着自己的包裹犹豫片刻，还是将几片铁片收进怀中，仔细拢好衣襟：“走吧。”
郑安的家隐藏在扬州最繁华的市集当中，清晨的市集空无一人，沿路摊位上还残留着些许前一日没卖出去的商品，多是些歪瓜裂枣辣眼睛的货色，一眼望去是城内少有的冷清景象。两人无人可问，饶是早有准备，也花了小半个时辰才兜兜转转找到了那扇不起眼的小门。
“叩叩。”骆少阑轻轻敲了两下，随后退到边上等着。
然而两人杵了近十分钟，都没见到有人来应门。
“二位是在等人吗？”他们这长胳膊长腿儿的着实显眼，有人经过看得好奇，不由得上前问了一句。
骆少阑看他一眼，衣衫普通略有些陈旧，应该就是个路人，于是问道：“郑安去哪里了？”
“他？”那人说着看了看郑家的门，有些不以为意，“又去花天酒地了吧。”
花天酒地？
夏君则立刻走了过来，脸上满是愤怒：“他爷爷都要死了，他还在喝花酒？！”
骆少阑的脸上出现了一瞬间的空白：什么？这是什么剧本？
路人狐疑地看了他们一眼，似乎不太相信：“他穷酸成那副样子，居然还有你们这样的亲戚？”
哦，这是一个不孝的废柴亲戚被人追上门来骂的剧本。骆少侠同他对了一下眼神，义正辞严地说着：“对！而且这小子前些年还从家里卷了几百两银子走，老爷子的病都是他给气的！”还苟在这犄角旮旯的地儿，要让老子找着，老子打不死他！
——最后一句话没说出口，以咬牙切齿的形式在脸上表现了出来。
夏君则看得叹为观止。
骆少侠回头瞪他，快配合一下，别让自个儿唱独角戏，不嫌尴尬吗？！
“所以这位兄弟，你知道郑安可能去哪花天酒地了吗？”于是乎，夏公子微微皱了眉，脸上带了一点忧心忡忡。
“那头。”他都做好了拉锯的准备，没想到那路人爽快的很，立马指了个方向，“那边有家什么宜兰院，郑安没事儿就往那跑。”
“宜兰院”夏君则眯起眼睛遥遥看去，隐约看到一家颇有格调的小楼院，不过听名字也知道不是什么正经地方，“好，我知道了，多谢。”他说着自怀中摸出一小块银子塞了过去。
路人见了银子眼睛放光，伸出两只手跟接圣旨一样接过，又攥在手心摩挲了两下，笑得见牙不见眼，猥琐的很。
只是在接到银子的那一刹那，他脸上憨厚的表情有着一瞬间的破功。
夏君则没再看他，与骆少阑交换了一个眼神。
夏君则：我觉得我们找不到人。
骆少阑：我觉得可以。
那就试试吧，一切凭事实说话。
事实证明，他们的确找不到人。
拉开几个纠缠不休的姑娘，将老鸨的招呼声置之脑后，两个毫无恋爱经验的家伙几乎可以说是狼狈地逃离了宜兰院。
两人对视一眼，忽然就笑了。
“瞧瞧这一身的脂粉味，”夏君则展开扇子，有些嫌弃地挡在鼻子前头扇了扇，“唉，你这运气也太差了。”出门买鸭子碰上难缠的家伙，找人左找右找找不着，最后还惹了一身香，他是得罪了老天才这么倒霉的吗？
骆少阑摸了摸后脑勺，表示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你别说，碰到你之前我运气还是挺不错的。”
夏君则眉头一扬，感觉这话不太对劲：“什么意思，都是我带着你倒霉？”
“我可没这么说啊。”骆少侠两手一摊，转移了话题，“话说现在线索全断了，该怎么走才好？”
两个人生地不熟的家伙站在街头低声谈论着，周遭人声鼎沸，竟是谁也没发觉从背后逐渐靠近的，鞋跟踏在青石路面上发出的声音。
忽然——
一只手轻轻落到了夏君则肩膀上，趁他没注意猛地向下一按。这偷袭来得猝不及防，夏公子浑身一震，扇子瞬间被他握到了手中。
“谁？”大街上不好明着打起来，骆少阑只得压住音量喝道。
夏君则扭头去看，却没看见拍自己的人。
“”
“哟，两位，想我了吗？”
轻快的声音响起，某个失踪两日的家伙不知从哪个角落冒了出来，手里举了几串糖葫芦看着他们。对上两人稍显惊疑的眼神，她也没什么多余的动作，只是笑得略有些欠抽。
“这是什么眼神啊？”作者有心想逗他们，“你俩怎么杵大街上，找不到地儿住？”
一开口，果然还是熟悉的配方。
骆少阑：“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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