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旧梦
簇艽睡不着,它开始好奇乌悯到底想干什么,居然要看别人的梦,对方还是昝箖绥。
现在了解一个人居然还要刨根问底了。
梦里的时间比外面的短很多,可以说是相差甚远,这个时间,乌悯应该在梦里有些进展了。
它灵机一动,不如看看乌悯这个坏丫头在里面做甚一不做二不休,玉佩里的魂魄连跪带爬的找到窥探别人梦境的东西。
它这里杂七杂八的东西很多,也不怎么用,都有些生锈了。它不由吐槽:怎么那么劣质,什么时候我出去了必然五星差评。
搬出来一块镜子,它想了想开启咒语:我是帅哥
“哔——”
不对。
“我最完美。”
“哔——”
秘密似乎不是它设置的,怎么破译。它深思熟虑一会,似乎才慢悠悠又咬牙切齿道:“簇、艽、是、狗。”
“叮——”
成功。
谁设置的,簇艽颦蹙,恨不得将设置密码的人碎尸万段。
屋外,云层遮住月光,阴冷漆黑。树枝上人影倚靠在枯燥的树上,几片枝叶翩跹,坠在他肩头,眼神阴鹜邪谲,耸耸肩。
……
也是蹊跷,这么久啦,也不见昝箖绥发生点奇怪的事,她千里迢迢,可不是来怜悯他的。
是来看他出丑的。
但来来回回,似乎也就他是累赘这件事是羁绊,只有这个让他成为众矢之地。
乌悯咨嗟。
轻均如绢的云雾屹在苍穹,微风拂过,清辉像是蕴在培养皿里,十分寂静。
房内蓦然传来干咳的声音,对方咳的急促又强烈,难以隐藏的难受。
“悯悯。”咳嗽声顿了顿,气息微弱的喊到她的名字,像是要捕捉救命稻草一样,两个字温柔缱绻。
乌悯闻声,挑眉望去,窗户纸里烛光摇曳,与影子交叠。
“来啦。”她推门而入,指尖刚刚触碰到木门,便骤然敞开。
最初映入她眼帘的,不是破破烂烂的木椅桌子,不是桌台上的笔墨纸砚,不是灯火缱绻的光影,也不是帐中弓着身子的昝箖绥。
是一滩鲜红的血迹。
她似乎没多大反应,抬头看着昝箖绥,少年的掌心撑在自己的胸口,感受着心跳的跌宕起伏。
被掀开的帐,呈现出他苍白的脸颊,灯光映照在他轮廓分明的五官上,更显立体,唇边泛红的血像是蜿蜒的蛇,缓缓蔓延而下。
乌悯表现的很紧张一样,面色无变化:“公子,你怎么啦?”
“替我去庖房拿些药材过来。”昝箖绥没有看她,眉头紧蹙,气喘吁吁道。
顺便再嘱咐她拿什么药材。
乌悯也不语,去给他拿了药材。
等她慢悠悠的拿回来,昝箖绥也未曾表现出半分不耐烦,只是缓缓离开床,穿上鞋子。
自己一个人径直的拿着离开了房屋,到外面点火煮药。
似乎也是料定了乌悯不会煮药,所以没有劳烦她在庖房里煮完端过来。自然也不会下人愿意帮他煮药,只好自己来。
乌悯不知道他为什么咳嗽,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吐血,但她知道他肯定不好受,只是视线里的人背影孤傲,不佝偻着身子,是一寸寸傲骨支撑起虚弱的身躯,是他的意志控制着他变坚强。
乌悯第一次情由心生,觉得翦瞳里倒映着的人影,和她门当户对,和她能平起平坐。
两个人都是硬撑着在这个世界转悠的人。
乌悯提起裙摆,跟着走出去,柔柔的风倘过她的胸膛,扬得青丝乱舞,簪子泠泠作响。
昝箖绥坐在干巴巴的稻草上,仔细的盯着烧煮的药,炊烟袅袅升起,有股穿越云层的勇气,那是药物的馈赠。
她缄默,踏着片片落叶,发出咔嚓的声音。
“公子,怎的还劳烦你来煮呀?我来就行啦。”她来到他的身畔,蹲下来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颊,篝火照在她的脸庞。
耳边是噼里啪啦的烧柴声,连绵不绝。
昝箖绥觉得有些好笑,问道:“你会煮吗?”
“这有什么难的呀?”她又不笨,徐徐解释道:“我只是不擅长的事情多,但不代表我是蠢货。”
昝箖绥唇角微微扬起,略微歉意,宠溺道:“抱歉,下次让你来煮。”
下次看来要浪费一堆药材了。
听到这个,她餍足的野兽,乐意的点点头。
她有意挑起话题。
乌悯坐在他身边,双手撑着白皙的下颚,仰头望向天空:“公子,我们现在看的是同一个月亮哦。”
要换作未来的浪漫终结者昝箖绥,肯定是先无语一下,然后冷嘲热讽道:什么时候我们看到的不是同一个月亮。
现在的昝箖绥不一样,纵然满身伤痕,纵然泪已干枯,也很温柔,像个菱角泛光的星星:“以后看的也会是同一个。”
乌悯笑靥,得到回答,心里甜滋滋的。
蓦然视线落在屋檐的一角,鸱尾之形的石柱被皎洁的月光笼罩着,昝箖绥很详细的解释说那是鸱吻(1),祈祷水神,防止火灾的。
昝忠是怕昝箖绥会引发火灾吗?
大多数人的以前和未来都不能联想到一块去,差异太大了,每个人都会经历一个蜕变期。
“公子,你被排斥这么久不会觉得自己很可怜吗?”她微眯着眼,认真询问道。
然而得到的答案零模两可:“人活一辈子,并不是所有人都觉得自己可怜的。”
我们总是在意自己可不可怜,所以不会消耗太多的时间去关心别人可不可怜,这样就形成了自己为先的人间。
但也总有些例外,如果真的没有人愿意去关心别人,那这个世界冷漠无比。
“悯悯,你觉得自己可怜吗?”
乌悯微愣,半晌,笑靥着回答:“怎么会呀,能在公子身边,悯悯一点都不可怜哦。”
“就是跟着我,你才可怜。”昝箖绥咨嗟,有点龃龉,眼眸低垂看着噼里啪啦响着都篝火堆,徙靡的火苗在翦瞳里窜悠。
可怜你要遭那么多白眼了。
乌悯抿唇,不再盯着他冷峻料峭的侧脸,捡起一根火柴在地上划着,她不知道如何去回复他的问题。
他的话说到她心坎上,她怕自己溃不成军,怕自己落入回忆的沼泽。只好别过脸,当做什么都没发生。
他和她就像是曾经的魏凂鸢和路玥,有些温情片段的重叠,宛若流星与水潭的碰撞,溅起的水花四处飞扬。
大多数时候我们为之动容的,并不是躯体的摩擦,是灵魂的碰撞。
命运多舛,正因如此,她们可怜到一起去了。
昝箖绥将火柴塞入火堆,火越烧越旺。
这段时间里,乌悯其实并没有将他完完全全当作是昝箖绥,更像是自己与路玥的身份互换。
其原因是路玥虽然一辈子只有十几岁,但她已经把一辈子都消耗在乌悯身上了。是亏欠亦或是弥补。
另一则原因或许是昝箖绥可能是上辈子欺负过自己的人,这个可能性占的是百分之八十,是可能性大于非可能性,是猜疑大于信心。
轮回交响曲,正指着她悲恸的宿命,而恰巧宿命里有个人影与他相似。
乌悯本身就是小姐脾气,小时候就不喜欢掩藏自己。
在那个偌大的皇宫里,明明匍匐在自己身前的奴婢,抬起眸来却一堆的藐视。
只有路玥,无止境的偏爱着她,保护着她,甚至牺牲掉自己。魏凂鸢对路玥不好,是脾气不好,常常会责骂她。
落入记忆的泥潭,导致她有些困乏,她眼睛朦胧,轻轻倚靠在厚实的肩膀上。
“困了回屋睡,这里会着凉。”昝箖绥的声线比较冷,朦朦胧胧中,眼睛布满氤氲,她似乎又看见多年后的昝箖绥,那样的心狠手辣不近人情。
她撒娇似的环抱着他的手,放肆的摇了摇脑袋,懒洋洋道:“我要陪着公子,一直陪着。”
昝箖绥面无表情,但是眸里的寒冰似乎被融化了一点。
乌悯虽然意识不清晰,但还是醍醐灌顶。
原来,昝箖绥没有变,他是冷漠的,他只是暂时性都收起菱角,等到时机成熟,再高昂着头。
我们不了解自己的灵魂,更别提别人的灵魂。人类不能手牵手一同走过人生的道路,每个人心中都有一片未开垦的森林,是连鸟的足迹都没有的草原。
是这样吗?虚伪。
乌悯渐渐的,模糊视线,脑子空洞。
昝箖绥见药煮的差不多了,舀了几口,苦涩的未来灌入喉咙,味道蔓延散开,敲击味蕾。
意识到了身侧的人在颤抖,他垂眸,放下汤勺。将她横抱在怀里。
拥抱的温度,灼热。
小姑娘睡得正酣,感知到了不平衡,向那人怀里蹭了蹭,靠过去,不经意发出轻轻微弱的哼声。
昝箖绥若有所思,停下脚步,将怀中的人贴近自己,体温的触碰让她感到不由自主的安心。
似乎跟着他,真的让这样一只贪睡猪受委屈了。
萎靡的树上恰合时宜的落下枝叶,为了契合氛围似的,在他肩膀落下,滚过衣袂,他丝毫不在意。
只是挪开怀中人青丝上的树叶。
总有些刮过的叶子,牵连着风的尾巴,宛若解锁钥匙的密码,将心事一点一滴的破译。
昝箖绥并没有把她抱到丫鬟睡得地方,反而将她揽回自己的人房屋,他动作轻柔,拉开帐,将她放在自己的床铺上。
轻手轻脚给她盖上被子。
月光透过窗棂,打在她身上,他扒掉柔和的月光,俯身亲吻她。
她的眉头被软软的唇覆上,有种小心翼翼的温柔,他正在尽力的演示着一个趁人之危的小人。
他在争分夺秒。
乌悯。快醒了。
谢谢你的回头,贯穿我整个旧梦。
正想窥探窥探乌悯做了什么梦的簇艽,见到此情此景,不由得比了一个赞:6。深藏不露。
叫你平时别睡太死,留一只眼睛站岗,不然被人占便宜了也不知道。
看吧,它说的没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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