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对峙
“小老头,本小姐可给你挣了好些钱呢。”乌悯仰起脑袋,唇畔上扬,如同在虬枝间悄然绽放的梅花,娇艳欲滴。
灯笼穿透过稀薄的层,绕过寒酥洒落在众人眼眸,照得他眼角分明。
叶梢彬抬起满是茧子的手,掌心拂过她柔滑的秀发,接着不紧不慢的用醇厚的嗓音道:
“小丫头,你赢的,钱归你。”
“嗯?”乌悯喉咙里发出疑问,眉毛微蹙,甚为不解。
愣愣看着他,现在皇帝都这么嚣张了吗?到手的钱还有不要之理?
小姑娘愣住的模样映入他的眼眸,显得可爱又呆滞。他眼底仍然荡漾着笑意,张口道:“我无需这些银币,给需要它的人更好。”
这样说来,她看起来很穷?很需要?
本小姐家富万贯,手上、脖上、脚踝上等等可都是明晃晃的银子呀。
心里刚刚发芽的幼苗里面被她折断,她咬牙反驳:“可是本小姐也无需呀。”
“所以才要给需要的人,钱你赢的,总归是交由你处置。”
哦,所以皇帝是想让她施舍钱财给黎民百姓?那他岂不是得民心的好帝皇啦?
她心如止水,不再涟漪。
“倘若你不要,那我可拿回去赏赐我家侍卫啦。”
然而,叶梢彬没有意料之中的沉下嘴角,眼底蕴含的依旧是无尽温和,全然没有泄露出半分讨厌的意思。
“且听你的,小丫头。”
可乌悯就是这么别扭一个人,别人从了她的意,她反倒不乐意了,定要闹得龃龉似的。
“算了吧,可不能便宜小邪子。”她拢紧袖口,避免灌入的冷风,垂眸道:“老头,还是你拿去施舍吧。”
小邪子必然就是乌悯侍卫了。
“我看不如就还给他们?”看他们赌的血本无归,不禁有些怜悯。
乌悯抬眸,澄澈的眸中是他们那些人神色黯淡,富得只是恼怒钱押错,而穷的却相差甚大的叫苦不迭,有些衣衫破旧,缝缝补补的布丁不下三个,简陋得很。
那些穷人估计只是看看戏,不押钱,可是一见她这么个小姑娘来串场,不免生出些不好之意,猜想着稳了,哪能料到血本无归,竟是煮熟的鸭子飞上天?
行吧,当一回好人也未尝不可。
看着那群人刚刚还帮忙叫嚣说乌悯投不中,有些气的,但是脾气来的快去的也快。如今个个都感激流涕的看着她。
“小老头,你玩不玩呀?投壶。”她胳膊肘触碰到他胳膊肘,笑着看他,唇畔的梨窝微绽。
“我就算了吧,老大不中用,万一折腰了可就不好了。”他推辞,眨眼却见她满眼期待,水灵灵的眼珠望着他。
“为了我折腰,不好吗?”
叶梢彬僵住,不知如何是好,他委实不想玩,一来是他手最近不太中用,二来是他不太想在这消耗太多的时间,他若想玩,宫里随时随地等候着。
他手指蜻蜓点水的触碰她鼻尖:“罢了,倘若有下回,我再与你当个对手,可否?”
一定如你所愿。
“好呀。”她答应他,正月十五打灯笼,年年都一样。宫里举行这个也不是一次两次,所以她见他岂不是指日可待?“一言为定哦。”
她不等他回应,直接勾住他尾指。
“拉勾,上吊,一百年,不许变,看看谁是猪八戒。”
“小老头,我有一种感觉。你很厉害,与我相差无几,不如有机会我们一起下棋呀?”
她骤然跳到他面前,衣袖与裙摆扬起,勾勒出美丽的弧度,青丝如同被掀起般飘逸,此刻乌悯如同沾了烛光,繁星给她镶满边的光亮。
“那是必然,丫头,若是有缘再见,我定浓酽美茶奉上,同赏嵬巍高山。”
叶梢彬思忖:她就是猪八戒做梦娶媳妇,往好的想,都没有怀疑过自己,万一自己是坏人呢?
这样一个蠢笨又呆萌的小姑娘,怎么会是杀人不眨眼的女魔头?
果然道听途说并非是真的,若非亲眼目睹,他都要将信将疑的给她安上荼毒生灵这个罪名了。
本来叶梢彬惧怕乌越仗着自己位高权重,在朝廷内无法无天,所以本欲以管教乌悯不当为由,降他职位,看来又是不可行咯。
后来他们玩了几柱香,乌悯实在走不动了,叶梢彬仍然是兴致勃勃,乌悯差点都以为自己年龄和他调换了。
“不是吧!老头,你真的不累呀?”她瞪大眼珠,攒足了气,一下犹如滔滔江水,涟漪不止。
叶梢彬托着下巴,绕有所思看着她,不禁嘲笑:“这才几步路,挺娇生惯养的啊。丫头。”
乌悯才不理他,全然忘记了这是一个待讨好人物。
乌悯走在前头,寒酥落在她的发梢,再缓缓滚落。满地的雪花烙印上她的脚印,渐渐再次被厚重的雪覆盖。
身后的声音再次响起,温和且平静,却又隐隐约约有些意犹未尽的兴奋:“小丫头,今日也算尽兴,我送你回府吧?”
送她回府?那小邪子可怎么办?
算了,焦急他做甚?他翻墙能力也不算弱,也知晓通往乌府的路,不如就让他独自一人回去便可。
乌悯斜眼看他,似乎在推测着、揶揄着。老东西,平时小邪子都可以背我的,若不是你,人家又何必来趟这波漫漫长路。
最后悲愤化为灰烬,只能淡淡抿唇道:“你晓得本小姐的家?”
“是乌府吗?”在她疑惑的目光中,他一一解答:
“这姓氏为乌的确切来说,在此地并不多,刚巧你又自称本小姐,便可知晓这地位不低,然而四周离得较为近的是那乌府,我猜的可有错?”
不错是不错,乌悯也深知他一开始就认出了自己,现在极力的掩饰不过是徒劳无功罢了。
不过被认出来还当面戳穿,心里总归还不是滋味的。
“不错。”
不知道为什么,乌悯第六感觉得大事不妙,心脏紧张过度而激烈跳动,犹如一条蛇蜿蜒在心间,然而——不用多久,就证实了她的第六感是准的。
这条路铺满了雪花,落雪不止,飘若齑粉,如同厚重的羊毛毯子,纷纷扰扰的寒酥披在屋檐上,沉重的步伐踏在柔软的雪地。
街道上人已经越来越少,褪去喧嚣之貌,灯笼依旧是透亮,照亮整条不见尽头的街市。
乌悯双手摆放在肚子前面,昂首挺胸走着,眼睛牢牢盯紧前方。
骤然,“咻——”的一声从寒风中脱颖而出,如同狠戾的老鹰,在虚无缥缈的空气中穿过。
是在后面发出来的。
霎时间,一股寒意涌上她的脊梁,她打了个寒噤,心头宛若缠绕着乌云。
“老头,小心!”她脱口而出,与此同时,快速的拐了个弯,激烈的步伐在雪中划出个漩涡。
万幸,叶梢彬不是吃素的,轻盈的避开了攻击,两人迅速汇拢在一起,背对背相靠。
斜眼,用犀利的眼眸看见搞袭击的人,他身材高挑,满身黑衣,脸上挂着极为骇人的墨色面具。
“来者何人?”叶梢彬开口,语气丝毫不变的稳定与称重,但嗓音一改往常的提高了几分。
“受人之托,夺你的命。”面具男蹙眉,有着让人捉摸不透的诡谲。
言落,叶梢彬眉宇间的忧愁之意更加浓郁,双拳微微蜷缩。
面具男倏忽一跃而起,向她们袭来,发丝飘荡,神色凝重。
乌悯转身换位避开攻击,雕缕着竹青色的荷叶的白色纱衣荡漾在半空中,几片雪花落在花纹处,翩然避开了。
可是面具男一开头的目标就不是她,不过是转移注意力罢了。
意料到大事不妙,只见那锋利的剑在他健步如飞的速度下,极大力度的向叶梢彬刺去,速度如疾风亦如闪电。
完全迅雷不及掩耳。
雪花浸入灯笼,融化掉自身。寒风凛冽,肆虐不止。
一只矫健的鸟儿掠过这满天大雪,喉咙里呐喊着,一改往日的动听,转变为惊悚。
“呼——”风声更大,好像要撕碎苍穹。
乌悯眉头紧蹙,想都不用想都知道,皇帝现在不可以死。
“老头,躲开!”她心急如焚道,似乎用燃烧掉身躯的力气,生怕他后退不及。
“这个黑不溜秋的面具人,奉劝你离开,我父亲乃是乌府乌越。”乌悯眼疾手快的拿起一旁的木棍,眼神狠厉瞪着他,眸里压制不住的怒火。
殊不知,自己在这漫天大雪中,自己竟然生了不少美感。
对方看着她,面具下的表情无丝毫变化。
他并没有要理她的意思,径直向叶梢彬刺去,叶梢彬毕竟是一国之君,即便是年龄的羁绊,也阻挡不得他的武功非凡。
叶梢彬斜腰躲到一侧,侥幸躲过,对方的剑摩擦过他的衣袖,有惊无险。
两人对峙。
胸腔翻着滚剧烈的怒火,冉冉不绝。
方才寥寥无几人的路,此刻遥望过去,变得寂寥无人,再无马车辚轹。
不会当真要丧命于此了吧?
“护驾,保护皇上。”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声音刺破苍穹,惊悚了栖息的乌鸦,哀鸣着展开翅膀,在漫天寒酥中展开。
乌悯蹙眉,凛冽的风霜碾过她的脸颊,抬眸望去,几人手持刀刃,身材魁梧,看上去是粗莽之人。
而中间挺直腰背的那人很是清秀,白衣飘飘,全身上下散发着与芜俚相违背的气息,与他们格格不入。
叶梢彬下意识的看向乌悯,做贼心虚的模样。估摸着早知有人随身保护着,乌悯又气又想笑,敢情自己被跟踪了一路是吧?
面具男一看形势不妙,丝毫没有逗留立马腾空而起,像只轻飘飘的鸟儿消失在夜幕里。
粗犷的声音响起,是那群人之一的人说的:“三皇子,可是要去追捕?”
中间男子摆了摆手,示意不用:“人已走远,此刻追捕,怕是有陷阱。”
叶梢彬没有理会他们,径直走向呆滞在原地的乌悯,温声道:“可有伤?”
触碰“戏精”开关。
“你是皇帝?”她愣愣的问道,惊慌的面孔霎时变得阴翳,嗓音都弱了几分。
“抱歉,朕无意欺瞒你。”他眉间的挥不去的惆怅,维持着原来的温柔:“你气也是理所当然,朕鲜少出宫,这世道多少人包含谋逆之心,多少人虎视眈眈朕这皇位,你不曾得知,朕若是大张旗鼓,不知会有多少人来取我项上人头,将我碎尸万段。
为了今夜百姓不被打搅,安安分分的过这岁旦。无奈之下,出此下策,隐藏身份。”
呵,乌悯当然知道,毕竟虎视眈眈皇位的,她也在内呢。
“我气什么?”乌悯装傻充愣。
叶梢彬随即问道:“你难道不计较朕欺瞒了你?那你为何一副恨我入骨的模样?”
“哎呀,陛下,您曲解啦。”她眉眼弯弯,梨窝微绽:“小女这是激动,并非埋怨您,能与这坐拥天下的皇帝闲聊游乐,这是何等惹人羡慕之事?”
不是埋怨他,也不是挟恨他,仅仅是乐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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