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押你
“千里横山雁阵连,猜一字。”人群中央的人负手而立,声音经历了沧桑的岁月,此刻很低沉。
而一侧猜灯谜的几个人,留着背影给围观者,一眼望去,乌悯顿了顿,蓦的眼眸放光,映照出一个身躯的背影,既熟悉又陌生——皇帝。
与此同时,这个皇帝在乌悯扔出来之际,声音骤然响起,嗓门不大,却足矣让周围人听到:“秉。”
那人抚了抚胡须,颇为满意:“不错不错。”
此话一落,周围像是一瞬间炸开了似的鼓掌,甚至有人不停夸赞:“好!”
他转向新的灯谜:“一根头发,身穿红装,每逢春节,户户找它。”
果不其然,那皇帝浅笑,不假思索道:“鞭炮。”
正如演绎一般,此刻那些围观者又开始了如同方才的掌声,震耳欲聋。
乌悯看着叶梢彬,他虽然已经长出了几条他这个岁数应当有的皱纹,岁月轻描淡写的在他两鬓添加了霜,可是每条纹路似乎都在透露他的人老志坚,轮廓也是异常的分明,并非那种臃肿的老人,也不是很瘦削。岁月是不饶人的,但岁月的鸿沟,并没有剥夺他的稳重与自律。
叶梢彬身着朴素,却仍然是那耀眼的龙袍黄,使得他在颀长暗沉的黑色影子中脱颖而出。
“且到桥南伐桑木,猜一字。”
“叠。”这个相比较为简单的,回答的可不止叶梢彬,只见和他齐声道出这个答案的人冷眼瞧他,眸中的鄙夷溢出表面,是挑衅兼嫌弃。
仿佛看不起的不是他的才华,是他朴素的衣着。
乌悯心里笑得花枝乱颤,她想:倘若这糟老头子知道他瞪的是当今圣上,那岂不是哭的连滚带爬的?
“不错,”似乎是觉得前面颇为简单,索性直接挑了个具有难度点的。醇厚的嗓音再次在众人耳畔响起:“轻烟薄雾笼山峰,猜一字。”
鸦雀无声,在这个空间范围内静谧的像是沉睡了似的。
见满街人士,无一人抢答,他欲要公布答案。
“氙。”
兔起鹘落之间,一个少女的声音在此刻响起,宛若莺啼。
言落,众人望去,叶梢彬掀起眼帘,从方才的深思中如蜕壳的蝉剥离思绪,眸里装着的灯火只有她站在正中。
“咳……不错不错!这位姑娘回答正确。”那人略显尴尬,轻轻咳嗽几声,拖回众人目光。
“曲、水、浪、花、溅、龙、舟,猜一字。”
话音刚落——
“巡。”
这个回答中掺杂了两个人的声音,一个如河中之水般沉重,一个如天上明月般诱人,分别是叶梢彬和乌悯。
几轮下来,刚刚瞪叶梢彬的人几乎都眼冒金星了,可能是以前都没遇到过这么强劲的对手吧。
而与此同时,叶梢彬的目光总会落在乌悯身上。
簇艽看的不亦乐乎,差点脱口而出:乌悯厉害啊,引起皇帝的注意了啊。
仿佛听得到似的,乌悯笑靥,双眸澄澈:也不看看本小姐是谁。
等结束之时,乌悯看着人们渐行渐远,模糊在夜色中,几柱香前聚集着不少看热闹的渊薮,
可是,叶梢彬还没走。
他被人拦住了,那人似乎很不服气的和他说教了一番,眸中压抑不住的愤懑,然而叶梢彬只是颔首:“你才识不浅,是个可塑之才,只不过心性过于莽撞暴躁,谨记,要戒骄戒躁。”
乌悯差点笑出眼泪,簇艽搞不懂,那人是在骂他,他居然还正儿八经的教育他。
“对了,乌悯,你走吧。你刚刚表现那么聪明,他肯定会找上你的。”簇艽小声说,如蚊子蝼蚁般细小。
“呵,”乌悯冷哼,很是不屑:“你当他皇帝是什么人?我走了,他不但不会追上来,反而会去寻找新鲜事物。”
素日里公事繁忙,朝廷内总有居心窥测之人,倥偬的他哪有那么多游玩时间?
难得休息的大忙人,怎么会消耗掉自己难得一次的出游玩耍的时间。
“哦。”簇艽不反驳她,乌悯这个人做事有头有尾,分析的也很恰当,虽然很不服气她的骄傲自大,但是也不置可否她确实配得上骄傲。
其实,簇艽发自肺腑的觉得,叶梢彬的那句戒骄戒躁更适合用在乌悯身上。
见那个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的模样,叶梢彬欲言几句,那人却直接拂袖而去,背影都像是在凄清的诉苦。
乌悯踏步上去,鞋底与地面的摩擦发出的声音淹没在周边吵杂之中。
叶梢彬斜眸,雪花飘飘之中乌悯向他走来。无数的寒酥坠落在她肩膀,少女澄澈的眼眸中似是蕴含了白榆。
“敢问姑娘,可是有事?”叶梢彬看着她,问道。
“嗨。”她冲他招手,纤细小巧的手不停摇晃着,活脱脱的美人。
“嗨?”他如坠雾中的回了一句,配上他老年的嗓音,显得有些呆滞和愚笨,疑问不藏匿。
乌悯憋不住笑了,笑容甜蜜蜜的:“我是方才与你一同夺得桂冠的女子,敢问尊姓大名呀?”
“叶……炝。”他咳嗽一声,好像是在介意自己撒的谎话。“礼尚往来,姑娘是?”
她骤然一笑,灿若繁星:“乌悯。”
闻言,叶梢彬觉得有些熟悉,他在记忆里筛选一遍。他记忆力还算不错,很快就捋清楚了,她是乌越的女儿。
乌悯看他的反应,猜出来了他肯定知道自己是谁了。不过她没想到,叶梢彬居然记得她。
“是这样的,我觉得我们两个挺合得来的。”
“哦?”
“一个很聪明,一个更聪明,是不是呀?”
他深邃的眼眸里含着无限柔情,眼底荡漾着温柔的笑意,笑着问道:“前者是?”
“你呀。”她脱口而出。
“……”所以乌悯夸自己比他更上一层楼?
他无奈,但是又富含真情的笑着,温柔无比,觉得这小姑娘挺有趣的,直言不讳。
当真是个诡谲的女子。
不知倘若她知道了自己是皇帝,还会这么鲁莽吗?应该会畏葸他吧?
“这样吧,给你优惠劵,允许你和本小姐度过今宵。”
“我知道很多有趣的地方喔。”
叶梢彬虽然不知道什么是优惠劵,但听得懂后面的意思,不免动容了,思索着反正自己闲来无事便是来这休闲的,有个人带路也是甚为不错的。
便是这样,答应下来了。
也正好,瞧瞧传闻中嚣张跋扈、心如蛇蝎的姑娘真正的面孔,莫非真如传闻所言?眼前的姑娘如何同谣言中的恣睢那人重合?他觉得不是,第一眼就认定了她不是。
如果是,只能说她演技高超。
漫漫长路走来,簇艽觉得叶梢彬人挺好的,很有耐心也很温柔,没见过面之前,它曾想这皇帝会是个——暴躁、满身戾气、若是不小心说话触碰到他鳞片他都要送那人归西的人。
着实是不能猜想他曾经居然一声命下,屠了冕棠一城。
可是乌悯不会这么觉得,她和簇艽的感情从来不会到一块去,乌悯和簇艽最大的区别是,簇艽比较善于同情。
而乌悯比较自私,她只想赢。
不死不休,鱼死网破。
“对啦,你为什么没和夫人亦或是子女一同出来?”乌悯问道。
“额……”这个问题有点棘手,总归是不能实话实说的,叶梢彬顿了顿:“丫头,有些事你不懂。”
把她当成涉世未深的小丫头敷衍了事。
乌悯蓦的停下脚步,眸里映照出前方景色。朱唇轻启:“到啦。”
叶梢彬抬头看去,颇有些诧异。
在自己眼前呈现的赫然是几个壶子,精致的花纹雕刻着,周围是七斜八歪的箭。
“投壶,玩过么?”
叶梢彬肯定玩过的,但不能直说:“不曾。”
“行,那我玩一局。”话音刚落,她突然迈出脚步,对着老板仰起脑袋:“老板,我也要玩。”
老板是个老头子,上下打量她,瞧她纤细小巧的模样,随即笑靥奉劝道:“姑娘,我们这是赌的,你这样?玩的有些亏本。”
乌悯无语,这玩意歧视她弱小就算了,还搞押钱这套。
“本小姐就是要玩。”
老板听她这语气以及自称,笃定她是什么富家女子,无奈的公布乌悯参与。
周围的人纷纷表示把银子投给乌悯的对手,甚至有人大声说道:“这个稳了,我押多些。”
乌悯挺直腰背,漫不经心的,有些轻佻。她瞥了一眼对方,那人是个五大三粗的大汉,而且还摆着一副“我赢定了”的表情和姿态,搞得乌悯心里很不是滋味。
才没多久,对手的那里已经满满当当的钱币,自己这里干干净净的。
叶梢彬眉梢覆上冷意,从衣袖里掏出一锭银子,直接摆放在乌悯那边,他坚定的说——“我押你。”
乌悯笑容可掬,露出两颗小虎牙:“押我,你输不了。”
似乎是为了印证那句话似的,乌悯抱着小心驶得万年船的心态,缓缓拿起一支箭。
她眉目严肃,一瞬之间掷出去,箭脱离掌心,寒风袭来,似乎是在助她一臂之力。
周围的灯笼不停摇曳,珠光映照在满街,鸟儿的鸣叫响彻云空,似老鹰飞速般快,骤然撕破长空——中了。
她投中了。
然而对手很是不屑与鄙夷,仍然看不起她,讽刺道:“中了一个,可别太嚣张。”
乌悯不语,睫毛微动,她可没有嚣张。
接下来,乌悯一如既往的掷中,对手由于急迫反而弄巧成拙的丢了一支,他完完全全把欲速则不达抛在脑后,只担心自己的颜面,他不能丢这个脸,因为——他眼前的,是一个娇小的小姐,一看就没接触过,况且还是一个女子。
最后,乌悯不负叶梢彬的期待,拿下桂冠,拔得头筹。
她抬起脚步,稳稳当当走着,没有半点胜利的狂傲,径直迈过对手身边的时候,雪豁然变得大了些,落在两人发梢,她小声的嘲笑他:“你的封建思想该改了。”
不等那人说什么,接着,加快速度走到叶梢彬面前:“怎么样呀?小老头,看看人家厉不厉害?”
“厉害,丫头果真深藏不露。”
“那是。”她毫不羞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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