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告别
就像傅青山计划的那样，早上爬山下午钓鱼，没事睡睡吃吃，竟然眨眼就过了三天。
徐迦南左手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是时候回去上班了，但傅青山难得回家一次，他不忍心催，便耐着性子等着。
不过没想到傅青山自己先着急了，起因是傍晚时候接到天天打来的电话，小家伙不知道跟他妈妈犯什么倔被骂了，在电话那头哭了半天。
傅青山哄来哄去总算问出来，原来天天是想爸爸了，跟他妈吵着要来老家，可这天高路远的怎么回？
“师兄，这孩子想一出是一出，你别理他，好不容易回去一趟，就跟小徐多玩几天。”
通话结束后天天妈发短信补救，但傅青山已经动了马上回去的念头，只是这头是年迈的父母，他又不想让他们难过，所以两头为难。
徐迦南一直在旁边陪着，他理解傅青山的难处，他的性格就这样，重情重义，拿得起放不下，在他这里父母孩子都重要，只恨不能兼顾。
在村口小土坡上坐到天黑，傅青山还是下定决心回去，但晚饭桌上跟二老只说是因为工作需要，两位老人生怕耽误他的正事，恨不得连夜把人送出去。
回来是临时决定，现在走又是火急火燎，傅青山收拾行李都收出经验来了，奈何他爸妈变戏法似的不知道怎么搜出来那么多土特产，三个行李箱愣是塞得满满当当。
徐迦南想帮忙都无从下手，就在床边看着，傅青山好不容易刚收完，他妈又送了个什么东西来，傅青山说不要，老太太差点抹眼泪，他只好又开箱子收进去。
等老太太带门出去，徐迦南好奇问那长长的是什么，傅青山一边擦汗一边苦笑，说：“那是我妈自己晒出来的丝瓜络，用来洗碗洗锅的。“
徐迦南不知道还有这东西，又见傅青山那副有苦无处说的表情，好笑道：“都说丈母娘疼女婿，我看确实是，不过傅老师你也别太担心，洗碗这活我能还能干。”
“我担心的是我妈待会儿还有东西送进来，真没地方塞了。”
傅青山才说完，果然又有敲门声，这回进来的是老先生和老太太两个人，倒也没拿别的，却走到徐迦南跟前递过来一个厚厚的红包。
徐迦南一愣，忙从床上起来，把红包推回去不肯收，老先生看着瘦力气却不小，抓得徐迦南手痛。
“叔叔，红包就不用了，真的，我来也没给你们带什么东西……”
老先生只管塞红包，老太太在旁边说了一大堆，徐迦南一句也没听懂，只好用眼神向旁边的傅青山求救。
傅青山倒好，不但不帮忙，反倒劝起徐迦南：“我妈说你买的衣服他们很喜欢，就是怕没机会穿，让你破费了，这钱也不是还你，就是他们的一点心意，谢谢你……”
傅青山倏然一顿，显然没把话说完，但看他脸都红了，徐迦南便明白老先生老太太谢的是什么，不过他们似乎搞反了，要说谢也该是他谢谢傅青山。
徐老先生大有他不收钱就不松手的架势，徐迦南对着他也不好真用力，推拒不了只好道着谢收下了。
“谢谢叔叔阿姨……我，我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徐迦南是真不知道怎么应付这种客气，但傅家二老的善意他是真真切切感受到了，因此心里又生出丝丝缕缕的愧疚来。
他从来都怕欠人情，但对傅青山，对他爸妈，这情怕是已经欠下来，且注定无以回报了。
晚上傅青山还在他爸妈那边说话，徐迦南自己躺到半夜也没睡着，干脆起床到露台上坐着。山里的夜晚很凉快，山风徐徐，既热闹又寂静，正是远处那些此起彼伏绵延不绝的虫鸣蛙叫衬得这静更深了几分。
傅青山晚些时候找了过来，往徐迦南身上披了一件外套，在他旁边就地坐下，安静地待了一会儿。
“今晚不打算睡了吗？”徐迦南问他。
傅青山往他身边最近一点，干脆把脑袋靠到他身上，小声问：“你在等我吗？我妈刚出来喝水，看到你没睡，催着我过来陪你。”
徐迦南笑：“我在这里听风景。”
确实是听，因为今晚没月亮没星星，极目望去只有黑，什么也看不到。
两人默默听了小半天，再不睡家里的鸡就要打鸣了，傅青山拉徐迦南回屋里好歹躺一会儿。
早上错过了公鸡打鸣，最后是被傅老爷子扯着嗓子喊醒的，因为要赶去县城的早班车，傅青山跟徐迦南早餐都来不及吃，匆匆忙忙洗漱完就被二老送出了门。
傅老太太走得慢，徐迦南不忍让她跑，刻意落到后面跟她说不用送，老太太还没开口先抹眼泪，主动拉他的手说了很多，可惜他就勉强听懂了“好好治病”几个字。
上了车，车子开出来，徐迦南从车窗回头，看到傅家二老站在清冷的晨曦里朝着他们遥遥挥手。
傅青山没回头，却在别人看不见的地方，将徐迦南的手紧紧抓过来握着。
相处的时间毕竟不长，短短几天还不足以让徐迦南对这个地方产生依依不舍的感情，但他因为自己已知的命运，倒是有种生离死别的惆怅。
傅家二老是好人，这里风景独好，但他今生恐怕仅此一回得以相见。
徐迦南用沉默告别，直到等上回城的火车后，才跟傅青山说他把他爸妈给的红包藏在床板下面了。
傅青山没想到这一出，看着徐迦南好气又好笑，气的是父母的心意到底没送到，好笑的则是徐迦南从哪学的这些阳奉阴违的把戏。
“早知道你偷偷藏起来，我就替你收着了，省得我待会儿告诉他们还要给他们骂。”
徐迦南陪着笑说：“我要收了我的良心会骂我一辈子。我不缺钱，但他们挣钱不容易，留着给他们多养些鸡鸭鱼都好。”
傅青山知道徐迦南这是在心疼他爸妈，他也因为他的心疼而心疼起他来，这么真诚又善良的人，怎么就没享受到父母的爱呢。
大包小包总算回到家，两个人都累得不轻，然而因为几天形影不离却无从下手的处境，等到这一刻房门一关，终于可以毫无顾忌地将自己全部身心交付对方。
待情动归于平静，徐迦南跟傅青山说了徐晋东在电话里说的那些话，傅青山竟然没有意外，还说他其实早就怀疑是那个人。
“怎么说呢，”傅青山无奈道，“我平时上课下课，基本没有机会得罪谁，我的私生活也没几个人知道，但前阵子天天妈妈提出离婚，孩子也带回去她那边去，我想了想就只有这一个可能。但我不能说，怕天天妈妈那脾气会闹出更多的事。”
徐迦南没说话，并且为自己当初的武断感到难堪，是他先入为主给徐家那几个人判刑，却忽略了还有别的可能。
但好在真相大白，能帮傅青山重新站回讲台才是最重要的，倒也没必要纠结中间的细枝末节。
“你打算怎么办？”徐迦南问道。
傅青山侧过身来抱着他，不答反问道：“是你请徐先生帮忙去查的吧？对不起，因为我你去做了你不愿意做的事……”
“没有什么不愿意，”徐迦南搂紧傅青山，许久又说，“他想帮他们找回清白，我要给你找回清白，我和他算是各取所需。”
傅青山听到这里才明白，原来徐迦南一直怀疑徐家人捣鬼，不管他的怀疑是不是基于之前天天被带走的前车之鉴，他维护的始终都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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