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跟班
徐迦南醉得不轻，都不记得自己怎么上的床，但隔天天还没亮，他就被屋外咯咯打鸣的鸡叫喊醒了。
房间里只有他自己，环顾之下没有太多装饰，一张木床一张桌子一把椅子，衣柜还是很简陋的那种布艺衣柜，
徐迦南能想象傅青山过去的生活，经济虽然拮据，但好歹有疼爱的父母，这大概也是他后来成长成一个生活节俭却性情温和的人的原因。
窗外有人说话，是傅青山和他的父母，因为说的方言，徐迦南听不大懂，但没一会儿傅青山就推门探进头来。
大概没想到徐迦南已经醒了，他愣了一愣，不好意思地问：“是不是被吵醒了？老家就是这样，这些鸡呀鸭呀早早就要出来……”
徐迦南坐起来，昨晚喝了太多酒，太阳穴还是痛的，他甩甩头才笑着说：“看来是我太懒了，还没这些鸡呀鸭呀勤快。”
傅青山走进来坐到床边，认真盯着徐迦南看，最后无奈地叹气：“才喝了酒又喝，还拦不住。以后别喝了，多难受。”
“那不是老丈人客气么，不喝对不起他。”徐迦南嬉笑，“你晚上怎么没睡这？怕你爸妈说？”
“我陪他们说话了，就合了一下眼。没事，我不困，以前读书准备考试还经常通宵呢，早习惯了。”
傅青山拖徐迦南起来，跟他说现在时间还早，昨天晚上又下过雨，山里的空气这会儿最清新，说不定能看到很多新鲜玩意儿。
徐迦南这个城里长大的人，对傅青山说的新鲜玩意儿没有什么想象力，但还是被他的兴奋劲儿所感染，简单洗漱后就跟着他出门。
昨天来的时候已经天黑，来不及看看周围的样子，现在再看，果然满目苍翠。
不算高大但枝繁叶茂的槐树梧桐，瘦而劲的竹子，路边就是水田，水稻已经齐膝高，风一吹就荡开一片深绿的波纹，水田另一边是山，山上同样草木繁盛，间或看到几个出门劳作的人
徐迦南被眼前的景象吸引，不是夸张，是真的觉得过去郁结于心的那些不快，都在这或深或浅的葱绿中慢慢消融。
傅青山在前面回头，笑着问徐迦南怎么不走了，徐迦南忙回神跟上去，不无羡慕地说他从没见过这么干净纯粹的夏天早晨。
“没见过就多见见。”傅青山笑着说，“我都已经计划好了，早上出来走走，白天天热就在家待着，吃吃家里种的瓜果蔬菜，稍晚一点我们可以去钓鱼，自家养的鱼随便钓。”
徐迦南心情不错，傅青山说什么就是什么，他只需要当个无脑跟班，就能享受一整天的悠闲。
登上某座小山，再翻到另一面，居然是半山坡的桃园，不过这时候还早，那些桃子才不过鸡蛋大小，吃不到嘴，看着倒颇有些丰收在望的喜悦。
傅青山领着徐迦南在桃林中穿梭，说起自己离开家乡前的趣事，上山追鸟追兔子，下水摸鱼摸田螺，小时候最大的愿望就是离开老家去大城市里生活，没想到现在竟以偶尔回到家乡作为生活的补偿。
“我小时候……”徐迦南随口接道，但又因为想起小时候短暂拥有的那些快乐仅仅是因为他的懵懂无知，是虚假快乐，于是迅速改口，“我小时候哪有你这么多活动，读书考试补习班都把我折磨傻了。”
傅青山多少明白徐迦南这一顿挫背后的无奈，顺手摘了一个略有些泛红的桃子递给徐迦南。
徐迦南不明所以，笑骂道：“还没熟你摘它做什么，浪费。”
傅青山见徐迦南不接，把桃子送到他鼻子底下让他闻闻，还没有熟的桃子当然只有青涩的味道。
“我是在想我们的生活也跟这桃子一样，不到最后很难说出来它到底是什么味道，但有一点可以肯定，保留对当下的感受最重要。”
徐迦南把那桃子接过来在手里把玩，想了想还是没有说出那句“傅老师不当老师可惜了”，徐晋东那边还没有消息，也不知道傅老师什么时候能够清清白白站回讲台。
在山上转悠到太阳升高，期间真遇到在草丛里窸窸窣窣的小兔子，也看到横在小路中间晒太阳的蛇，徐迦南只觉得这一切都这么新鲜有趣。
早饭是傅老太太精心准备的，南瓜粥配蒸红薯煮鸡蛋还有现炒的青菜，颜色看起来十分丰富。
昨晚隔着夜色看不够仔细，今天再看傅家二老才真是觉得他们脸上的笑是这样小心翼翼，到底还是把他当作不宜怠慢的客人。
收到徐晋东短信是在午休时分，下午两三点钟，山里的日头还高，屋外偶有几声蝉鸣，徐晋东问徐迦南方不方便接电话。
傅青山这会儿不在房间，徐迦南直接拨电话过去，徐晋东还挺意外，简单聊了两句旅途见闻，就说起傅青山那件事。
“你猜猜，猜到了算我输。”
徐晋东竟卖起关子。
徐迦南迅速转动脑子，虽说一时猜不到是谁，但基本已经肯定不是徐远道他们，这让他心里松动不少。
“说就说，不说拉倒。”徐迦南使性子，语气并不生气，“都用猜的还要什么警察？”
徐晋东不直接回答，却在那头问起别的事：“天天不是傅老师的孩子？”
徐迦南皱眉：“说傅老师的事扯天天做什么？”
徐晋东沉默几秒才说：“我朋友找到那个人了，他姓李，是天天的亲生父亲。对了，他之所以发那样一篇爆料的帖子，是因为天天的妈妈要跟他离婚。”
傅青山之前提过天天妈要离婚的事，但谁也没有把这两件事联系到一起。不过已经查到了，那人自己也承认，就不存在什么误会。
加上很早那次在小区楼下正面交锋，徐迦南相信这的确是那个人会做的事。
“你有什么想法？”徐晋东问道，“傅老师如果还想回学校，那就有必要让始作俑者出来澄清，只要他说是蓄意报复，应该可以消除一定影响。”
徐迦南能有什么想法，他生那人的气，以他自己的心情，必然要让对方付出代价。
但这件事毕竟牵扯到天天和他妈妈，傅老师又是直接受害者，该怎么处理，他才是最有话语权的人。
电话挂断后不久，傅青山就端着一盘西瓜进来了，徐迦南还没想好怎么说，因为不忍破坏他好不容易回一趟家的好心情。
西瓜据说是傅家二老自己种的，徐迦南很给面子地多吃了几块，对二老的勤劳能干愈加赞不绝口。
傅青山对这一点很难不骄傲：“过阵子还有香瓜，本地品种，你应该没吃过，很甜很甜。我小时候放学回家最大的快乐就是去地里摘一个香瓜直接上口，籽都不吐的。”
徐迦南被傅青山这幅沉迷过去的样子逗笑，试探道：“老家这么好，不如就留下来，养养鸡鸭鱼什么的，瓜果也能自给自足，多惬意。”
傅青山将嘴里正吃的一块西瓜塞进徐迦南嘴里，笑道：“我想留下，我爸妈也不会同意。”
“为什么？”徐迦南问。
“因为对他们来说，我在城里有稳定的工作才是最大的出息，是对我们傅家祖宗的孝道。光耀门楣听过吗？”
徐迦南自然知道，不仅知道，而且感同身受，虽然徐家的门楣跟他没关系，但就他能让徐远道恨铁不成钢这一点来说，也算是异曲同工。
徐迦南还没提天天亲爸的事，傅青山自己倒提起别的，说他今天接到三个电话两条短信，都是学生或家长问他什么时候回学校。
“当老师的快乐大概就是这样吧，听他们说一句想老师了，我就觉得过去多辛苦都值得。”
傅青山说着又叹气，苦笑道：“我只说我回老家有点事，没敢跟他们说太多，现在的孩子都敏感，怕他们受影响。”
徐迦南伸手拉过傅青山的手，笑着说：“老师，我也想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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