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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酒精


昨天给徐晋东打完电话不久,徐诗贝也给徐迦南打来电话,他没接,徐诗贝竟有足够的耐性打到他手机没电自动关机。

        还以为最多也就这样了,结果徐诗贝直接守在小区门口等着。

        徐迦南看到人的瞬间,就知道今天的霉运还没到头,只是不确定这个大小姐大驾光临,是不是卢敏已经在陵园气绝身亡。

        这当然不是事实,但徐诗贝确实是因为徐晋东打过电话,又听过卢敏添油加醋的哭诉,才这样契而不舍跑来兴师问罪。

        其实徐诗贝厌恶徐迦南,并不是新近才有的事,而是久到可以追溯到徐迦南不幸降生那一刻。

        卢敏是在五月中生下徐诗贝,卢婕则是在六月初生下私生子徐迦南,不久卢婕罹患抑郁自顾不暇,徐迦南于是被徐远道带回徐家抚养。

        论真实生日,徐迦南得喊徐诗贝一声姐姐,但在卢敏的操作下,徐迦南被迫做了哥哥,徐诗贝则顺理成章变成全家最小也最受宠的小公主。

        有记忆之前的事尚且不提,有记忆之后的童年,徐迦南只记得徐远道的苛责,卢敏的冷漠嫌弃,以及徐诗贝没完没了的针锋相对。

        印象里,这位血统正宗的徐小千金,最擅长的就是在做错事后,用拙劣演技将错推到徐迦南身上,且每每都能得逞,原因就在于徐家两位家长在无条件信任女儿这件事上,早修炼得无人能及。

        但即便有这样多的不快和不公,十三岁之前的时光,对徐迦南来说依然可以算得上安宁。

        然而就在那一年,在徐安西考取外地大学离家后不久,徐迦南从徐诗贝的再一次莫须有的指控中,第一次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

        从最初的震惊到抗拒接受,再到不得不信并随之而来的愤怒仇恨,这个过程贯穿了徐迦南十三岁之后的人生。

        如果说徐远道是造成徐迦南一生都在屈辱和仇恨中挣扎的始作俑者,那么徐诗贝就是那个当之无愧的点燃炸药包的人。

        从十三岁之后的这么多年,除了徐安西,徐家上下谁没有控诉过徐迦南自甘堕落顽劣不堪,他们对他的不服管教表现得痛心疾首,然后又十分随意地将之归结为他无休止的青春期叛逆。

        当然,他们的本意只是为了让他们的每一次责骂变得合理,且心安理得,自然无人在意徐迦南的青春期,还未开始就已经结束。

        讽刺的是,时至今日,他们对他的宣判依然没有改变。

        比如徐晋东常挂在嘴边的话是“闹够了没有”,又比如徐诗贝对他的问候总是“能不能不要这么天真”。

        眼下徐诗贝对徐迦南的姗姗来迟非常不满,还未开口先冷笑,接着问他:“你对你现在的处境满意吗?那么坚决地跟我们划清界限,自以为维护了你的骨气和尊严,结果如你所愿吗?”

        徐迦南无所谓地耸肩,笑道:“我是什么处境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们一个个看起来还是这么在乎我,不然也不会这么争先恐后地要见我。”

        “呸,谁想见你!少臭美!”

        徐诗贝嫌弃的样子跟卢敏如出一辙,只是还少了些鱼死网破的气势。

        徐迦南看得好笑,却不想跟她饶舌,毕竟今天跟卢敏那一场狭路相逢已经让他精疲力尽。

        他嘲讽笑笑,准备从徐诗贝身边走过去,就听她冷笑着说:“……别这么幼稚,你真以为还有人在乎你住哪,又做什么吗?二哥不在了,现在压根没人在乎!只有你还天真地以为你做的一切意义非凡,事实却是,你的事没人想知道,不想让你知道的事,你就不可能知道……”

        要不是徐诗贝提到徐安西,徐迦南都没打算再跟她磨牙,此时闻言也只是散漫道:“如果是你们家的事,那我真没有什么想知道的。”

        “我想也是。”徐诗贝说着划开手机屏幕,递过来在徐迦南眼前一扫而过,说,“不过我都来了,就随便说说好了。前阵子爸头痛去做了检查,发现长了个东西,医生说手术难度挺大……这照片是早两天妈陪爸去做遗嘱公证时我拍的……”

        徐迦南面无表情看着徐诗贝,既没接话,也没有走开的意思。

        那照片他看到了,徐远道正对着镜头看过来,眼神还是一如既往地严厉,人是真瘦了很多。

        “什么病?”徐迦南还是问。

        “反正我们家的事你也不想知道,问那么多!”徐诗贝一副居高临下咄咄逼人的姿态,“是爸的意思,他不想外人知道……”

        外人?徐迦南一时有些转不过弯,但很快他就自我开解了,

        对徐家现在这几个来说,他可不就是外人!一个外人又何必知道别人家的事!

        徐诗贝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离开,徐迦南却还在小区门口站着,后来竟鬼使神差地去了路对面的小饭馆。

        喝酒不是徐迦南的初衷,他只是需要一点食物,来安慰因为消化太多事情而空虚的胃。

        徐远道病了,情况好像还不乐观。

        徐迦南想起最近一次徐远道给他打电话,是在上个周末,但跟以前很多次一样,他只是让手机一直响到自动挂断。

        徐远道过去很少直接联系徐迦南,有任何指示都是通过徐晋东或者别的人转达,就是因为过去他离徐迦南那么远,才显得最近几个月频频打来的电话那么刻意。

        徐迦南不接电话,自然是因为不想接,说得再直白一点就是恨。

        他恨徐远道,如果不是他在家庭事业皆如意时,对自己的妻妹作出那种背德的事,事后却又为了维护家庭稳固而置对方不顾,又怎么会有后来几个人的悲剧?

        还是一个无人幸免的悲剧。

        卢敏过去陪同徐远道创业,是内外兼修的贤妻,自此之后却成了刻薄尖利斤斤计较的妒妇。

        卢婕小卢敏十岁,学舞蹈出身,却在最美的年龄爱上不该爱的人,从此年华凋敝,直至命丧黄泉。

        徐迦南作为伤风败俗结下的恶果,注定一辈子背负骂名,遭人嫌弃。

        至于徐家三子女,徐晋东徐诗贝是最事不关己的典范,徐安西却沦为卢敏口中被徐迦南报复的“牺牲品”。

        一场于情于理皆不合的风流韵事,却要用这么多人的不幸去洗礼冲涮。

        徐迦南没有理由不恨这个罪魁祸首,恨到曾经不止一次以为,对方终有一天要被他踏于脚下。

        然而这一天至今未到,与其说是徐迦南的理智短暂战胜仇恨,还不如说他在内心深处仍然保留着一丝幻想。

        即便徐迦南并不愿意,徐远道始终是生物学上给予他生命的人,他的存在在某种程度上成全了徐迦南对父爱和家的渴望。

        然而现实往往总以令人意外又难堪的面貌出现。

        天真的果然是他,当他还在为仇恨徐远道而做着自以为是的抗争时,当他对他其实还心存幻想时,他却已经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将他从“家人”的范畴弹劾出局。

        就好比擂台赛,你正在摩拳擦掌准备应战。对手却摇身变成裁判,将你判罚下场。

        徐迦南在为自己灌下不知道第多少杯酒后,从已然被酒精荼毒的脑海中,艰难地捕捉到一个念头。

        如果酒精可以将他血液中令人恶心的部分冲洗干净,他将毫不犹豫地跳进酒的海洋。

        后面的事,徐迦南如今想来就只剩一些模糊的印象,他当然没能在酒精里重生,却反倒因酒做下糊涂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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